幻虫默示录

    郑天云刚刚拿出压缩饼干，就看见车对面的花地里钻出一个老头。
    他急忙拍了拍低头翻着包的莫墨，示意他往外面看。
    老人约莫花甲之年，纯朴的脸上留着满脸的胡渣，似乎是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他的面容并不显年轻，黝黑的额头满是皱纹，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他手里似乎拎着个竹篮。
    等走进后，莫墨仔细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篮子蔬菜，估计是种在油菜花地里的。
    身上应该没有携带武器，老头就这么大步走到越野车前。
    砰砰砰——
    他轻敲几下车窗，等到玻璃摇下后，望见是个小青年，他稍微愣了一下。
    随即又朴实的笑了笑，嘴里还露出两排整齐但是泛黄的牙齿。
    “后生仔，你们是来逃命的吧？”
    老头的声音低沉嘶哑，就好像很久没有和活人说话一样，居然有些许生硬。
    他自我介绍道，“我姓周，你们可以叫我周老头，这片油菜地是我家的。”
    他的表情从惊诧再变为纠结，最后换成质朴，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
    就连郑天云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但是，莫墨注意到了，很直白的说，这老头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
    “周，周大爷，你这是来干嘛？”
    看着周老头拎着的满篮子蔬菜，郑天云纳闷的问道。
    他没说自己这些人是来干嘛的，因为打心底来说，他也不确定。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头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才会想来接触他们。
    而且他选择的偶遇表演，实在是太过于低劣。
    这让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怎么可能车一停人就出现了，老实说，实在太巧合。
    “害，我个糟老头还能来干嘛，”周老头凑上前来，瞥见两人手里捏着压缩饼干，再次露出了那种老实的笑容，
    “你们吃这个哪行啊，来，来我家，我做给你们吃。”
    他用手扶在窗沿上，似乎是想看清车里的情况。
    等看清楚还有两个小女生之后，那种为难的神情又是一闪而过。
    车里的几个人都没挪动身体，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首先他的话就很莫名其妙。
    大马路上碰到个人因为萍水相逢，接济对方，这种大善人以前都不多见，更何况是现在。
    现实又不是水浒，碰到个有缘人就纳头便拜，称兄结弟的戏码在末世可算是绝迹。
    “你算什么东西？”
    莫墨的话并不客气，哪怕是面对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老人。
    他冷笑着问，“凭什么觉得我们会相信你？”
    周老头神情焉儿了一下，心想这娃估计是城里来的，戒心可真重啊。
    他砸吧砸吧嘴，神情居然开始变得有些悲寂，
    “唉，不瞒你们说，自打那些鬼东西出现后，我大娃就突然跑没影啦，我们老两口在这片区找了好久没找到……”
    “你儿子变丧尸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天云打岔开了，这家伙神情紧张的盯着老头，心想他果然有问题。
    “不是，不是，”周老头见他误会了，慌忙摇摇手，继续哽咽着说，
    “到现在都没找到呢，我老伴担心他的安全，我又没拦住她，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
    看他一脸悲伤的模样，蔡依依好奇的凑上来问道。
    小姐姐纯粹好奇，同情都有不起的，这一路上的悲欢离合多了去了，可不差这一星半点。
    “结果，她也没影啦。”
    “噗哈哈。”
    如果不是这老头皱巴巴的脸上，就像久旱的裂土都快要被泪水浇灌了。
    莫墨和郑天云其实也想跟着笑，只是温婉儿和蔡依依已经绷不住了，轻声笑了出来。
    “你，你们，”看见一群拿自己悲惨经历寻开心的年轻人，周老头一时气的脸都绿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虽然事情听起来太假，太假，但这确实是有点过分，莫墨瞪了眼后面的两个还在低声轻笑的小姐姐。
    然后往身体郑天云的车窗凑过去，伸出手拍了拍周老头的肩膀。
    老头满眼噙泪的看着他，小小的眼里充满了大大的委屈。
    “这个，呃，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莫墨看见他这副可怜得紧的模样，于心不忍，只好先为自己人开脱，
    “一般来说昂，我们是不会笑的，除非实在是太好笑了，噗哈哈哈……”
    说着他居然扑在郑天云怀里，笑得不亦乐乎起来。
    两个小姐姐在后面无奈的看着他，还责怪她们没礼貌呢，他自己这简直就是道德败坏啊。
    “你，你，好一个小崽子。”
    听到这清朗的笑声，老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发白的胡子都要气的翘起来了。
    他愤怒的甩开手，气鼓鼓的背过身丢给他们一句话，“不信算球！你们自己商量。”
    这老头也确实脾气好，气归气，骂归骂，都这样了还没动手打人，莫墨心想这要换成他爷爷，估计自己的屁股这会儿已经成油菜花了。
    “怎么说？”
    看老头已经走远了，刚刚一直狂笑的莫墨瞬间恢复扑克脸，端庄坐回驾驶位上。
    然后满脸肃穆，回头优雅的看着眼前几个呆愣的同伴。
    他们已经傻了，莫墨这套从嗨皮到严肃的表情管理，简直堪称变脸界的教科书。
    完全是挥洒自如，本色出演。
    “看着像个老实人，”郑天云想想后，给出了一句中肯的评价，“心里直觉得他不老实。”
    “不过我们这样欺负他，”蔡依依想到莫墨刚刚的态度，有些担忧的问，“会不会被他记仇啊？”
    记仇自然是不可能的，就怕他一开始就怀揣着仇恨之心。
    温婉儿没说话，但是她心里也觉得这老头的目的可能并不单纯，这种人她其实见过不少。
    以前过节在家里，她总会看见些西装革履的人来登门拜访，豪礼相赠。
    只是这些粉墨登场的贺礼，从来都不能当做人虚伪的面具，遮挡住下面那张贪财好权的真容。
    父亲说过，他们并不是来真心祝贺的，也不必将他们的热情当做真意。
    “你觉得怎么样？”
    蔡依依看见莫墨盯着背对他们老头，这老头的肩膀肩膀还在不住的抖动，她就打算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我们下去看看，”莫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周老头，也不知道他暗自在心里琢磨些什么。
    “下去看看，他到底作的是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