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义经

    人族，界王府，一位发色银白，肤色洁白如皎月的男子正手执长剑，或刺或挑，或劈或砍。
    他出剑时快时慢，剑出时近时远，那剑时而锐利万分，时而绵绵似水。
    但无论他如何出剑，有一点是改不了的：
    他的剑锋芒万盛，连天上的云层都不由自主避开。
    只是他却不时皱眉，显然这威力巨大的剑招尚不能让他满意。
    “干的不错嘛，小清火～这么快就完全掌握第十三式了。”
    就在男子又一次收剑凝眉之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男子不由自主轻轻勾了下嘴角，这才转身轻声唤到：“虚神姐姐。”
    “哟～”屋檐边坐着的少女轻轻晃悠着一对洁白的玉足，抬手打了个招呼。
    男子轻轻一跃，坐到少女身边，带着些许愁眉，低叹道：“可我还是悟不透第十四式，每一次出剑都感觉很别扭。”
    “哈哈哈，老爸的剑法就是那么别扭啦～别在意别在意。”少女笑声爽朗，拍了拍男子肩膀。
    “不过你这次怎么没有像之前一样来找我呢？你应该知道，父王所有的招式于我而言，都谈不上难。”少女依然悠闲地晃着小腿，清声问。
    “呼。”男子短短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许怨气，嘟囔道：“还不是姐姐跟师父他老人家一个样，都神出鬼没的。”
    “啊哈哈……”女子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手悄悄伸到男子背后，抽走他此时并不算多的负面情绪，这才眼眸一黯。
    神出鬼没，她吗？
    明明两日前，还是我教会了你第十三式；明明七日前，还是我给你演示了第十二式；明明十日前，我还找你一起烤了猎来的妖兽……明明昨日，我还与你看了星星！
    我哪里，我哪有在你面前神出鬼没了……
    少女咬着银牙，娇躯微微颤抖，她看着他，眼中水光粼粼。
    只是就在他似是有所察觉，转过视线来时，她又换上了一副爽朗的笑。
    “好啦，小清火别闹别扭了，姐姐今天心情好，可以陪你练一整天剑，快走啦～”她轻推着他，将他往院内赶。
    …………
    ［到了那个时候，你也终于彻底察觉到了这件事：你并不是无法再被人记住，而是已经记住你的人也会逐渐遗忘你的存在。］
    ［你做过的事并不会消失，但你的存在本身却会被另一种符号代替。］
    ［在你的记忆里，你教会了月之神第八式到第十三式。可在月之神的记忆里，他是靠着自己的不懈努力才参悟了这些招式。但他无法掌握第十四式，这很正常，毕竟你我都知道，之前六式都不是他自己能悟透的，他又怎么可能靠自己参悟第十四式。］
    ［你救下了尚且年幼的炎之王，炎之王也知道那时有位前辈帮了自己，但他无法把你和救了自己的那位前辈对应起来。即便你们再次相遇，炎之王也只会认为你们是初次遇见的人。］
    ［你抑制了血之刃的暴走，可暴走时的血之刃并没有意识，他当然也不会知晓有人帮了自己。］
    ［人们可以知道界王的大女儿很厉害，却无法知道你就是界王的大女儿。］
    ［你本身的存在并没有消失，可是对他人来说你却逐渐被一种符号，或者说象征代替。并且只要人们不静下心来仔细去想，就谁都无法把你和那个象征联系起来。］
    ［若是之前，我也搞不明白那时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当我在你体内呆了这么久，见证了你近乎所有的事之后，我可以做出一个合理的推测。］
    ［你早就什么都不缺了，所以也早就开始了羽化。你的所有异常，所有能力，都是羽化本身的伴生现象。］
    ［人可以听他人讲述神明的传说，也可以自己搜寻神明在世间留下的奇迹，但人们无法把神明和某个特定的人对应起来，也无法直接认知到神明本身。］
    ［当时的你正在羽化，自然也沾染了些许神明才有的特质。不被认知，无可琢磨以及，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锦辰挑了挑眉。
    不是，不被认知和无可琢磨她都明白，那时的她确实无法被人记住，但有求必应是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人们即使很虔诚的求神拜佛，也大多是不会得到回应的。所以为什么有求必应也是神明的特质？
    她，有求必应？她能实现别人的愿望？还是能让人遗忘自己本身的愿望？
    搞不懂啊，有求必应是个什么特质？
    ［这里我还是先提一个问题吧，你觉得一个生命要怎么样，才能对世界，或者说它周遭的环境造成影响？］
    生灵要怎么对世界造成影响？这是什么问题？他说的影响的大小范围是什么样？是要对整个世界否造成某种巨大的影响，还是要让周遭的环境发生剧烈改变？
    不，不要想这么多，千古涟应该只是想要稍微引导一下我的思维，他本身是知道答案的。所以，我只要顺着自己最简单的想法回答他的问题，然后等他揭晓答案就行了。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影响有多大范围，但是在我看来，生命仅仅是存在本身就会对世界造成影响。人活着就要呼吸，就要从空气中获得氧气，再释放出二氧化碳。同时，人也要吃饭，所以人会采集植物，捕杀动物，这也算是对周遭环境产生影响了吧。”
    ［不错。］千古涟微微颔首，认可了她的答案，［氧气减少，动物死亡，植物被破坏或种植，这些都是生物对世界的影响。那么……］
    千古涟语气含笑，抛出下一个问题，［非生物又是怎么影响世界的呢？］
    哈？
    非生物怎么影响世界？
    这是什么鬼问题！非生物也就是说，不是活物吧，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要怎么影响它周围的环境？
    总不能一个人被石头绊倒了，他还要反过来怪石头绊倒了自己吧？
    等等，换个角度，把人当成环境的一部分的话，人被石头绊倒，也算是石头影响了人？
    不对，这算是人影响石头吧，只不过人没把石头影响碎。
    “我并不是很理解非生物是怎么影响环境的，雨水落下能滋养万物，尖锐的石块也能被古人当成武器，但在我看来，这都不是非生物在影响环境，而是它们本身就是环境的一部分。”
    ［答的不错。那么，为什么人们一般更倾向于把非生物看成是环境，把生物看成影响环境的因素，而不是反过来呢？生物与非生物，他们有什么本质区别？］
    为什么不把生物看成环境，把非生物看成影响生物的因素？
    锦辰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问题答到：“因为生物可以主动影响非生物，而非生物不能。”
    ［嗯。但人是会死的，人死了就无法再主动影响周遭的环境。死人与活人相比，缺了什么？］
    你问题还真多啊。锦辰有了些许不耐，眉毛轻轻往下压了压。
    但很快，她又换了一种思维，也许他只是想多跟她说说话呢？不是只是由他来说，而是希望她也能参与进来，能跟他互动。
    哼～锦辰嘴角轻扬了几分，这么一想，这家伙也蛮可爱的嘛～
    调整了一下心情，锦辰这才开始专心思考千古涟的问题。
    死人与活人相比，缺了什么？
    缺了生命？千古涟不可能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死人与活人的最大区别就是，活人能动，能轻易影响死人，而死人不能影响活人。
    唔……死人给活人托梦算不算影响活人？
    不，不对，托梦也好，绝世高手留下残魂挑选继承人也好，他们都不是千古涟说的那种无法影响周遭的死人，他们还留有意识。
    那么彻彻底底无法影响周遭环境的，也就是连残魂不留于世的死人。他们，与拥有残魂的人相比……
    “缺了意识？”锦辰试探道。
    ［准确来说是愿望。］
    千古涟手掌伸出，一株虚幻的种子在他掌中发芽，生长，化作郁郁葱葱的树木。同时，把树木的根部也在树木生长的同时不断向四周扎根，往深处蔓延，在地下形成另一片“茂密的树冠”。
    ［植物的根系会有意识的寻找肥沃的土壤，地上的枝干会有意识地寻找阳光。］
    ［动物会有意识地寻找食物，水源，住所。］
    ［这都是因为他们遵循了自身最本能的愿望——生存！］
    ［生命会去影响环境，改造环境，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们本身具有的愿望。也就是说，他们有所求。］
    ［非生物不会去主动影响环境，因为它们本身没有愿望，它们无所求。］
    ［而神明与生物类似，祂们也有意识，也有愿望。但祂们又与生灵不同。］
    ［生灵的愿望要实现，需要满足两个条件：1.自己有能力实现这个愿望并且会去做。2.这个愿望会得到世界的回应。］
    “得到世界的回应？”锦辰又听不懂了。
    世界的回应是什么？得到世界的回应是什么样，得不到世界的回应又是什么样？
    ［一个人生在了穷苦人家，然后有一天他有幸见到了皇子，他看到皇子锦衣玉食，美人相伴。这时他心里产生了一个愿望：要是自己也是一位皇子就好了。］
    ［但他不可能是一位皇子，这个愿望也不可能实现。也就是说，世界不会回应他的祈求。］
    ［但若是他的愿望是：自己有一天也想进入宫中，也想成为权贵，这是可能的。比如他刻苦修炼，然后上阵杀敌，立下了不朽战功，王赐金封爵给他，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也就是说，生灵的愿望能否实现，是要看可能性的，要看世界是否会回应他的愿望。］
    ［但神灵不同，神灵有其特质，有求必应。祂的愿望必然会被世界回应，祂的所求必然能够实现。］
    锦辰恍然，有求必应，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神会回应众生的祈求，而是世界必定会回应神灵的心愿。
    紧靠意识就能直接左右世界吗？真是恐怖的存在啊！
    ［就比如那个。］千古涟指向不远处的神元力池子，［那也是有求必应的产物。］
    ［我之前说了，你会被人遗忘，无法被人记住，都是因为那时的你正在羽化，正在逐步拥有神明的特质。所以，你也得到了有求必应。］
    ［所以你不想被人遗忘的心愿也被世界回应，你不想完成羽化的愿望也被世界接受。］
    ［所以……］千古涟忽然一把捏住锦辰手腕，强行让她离他更近。
    他声音变得有些森寒，接着开口：［你创造了我们，能够阻挠自己成神的——神之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