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义经

    当锦辰再次退出识海时，她的发丝已有几根化作银白，眼瞳也自然而然化作黄金之色，破碎的衣袍上漫下串串符纹，在修补了衣裙的同时，符纹也与衣袍本身的花纹交相辉映，浑然一体。
    而当她再度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她的双眼又发生了某种变化，一圈深邃的黑自她眼瞳中心扩散而出，在那黄金的瞳仁外形成一层漆黑的环，使得那眼瞳看起来愈发神秘。
    同时，她衣袍上的符纹也在此时彻底首尾相连。这一刻，她的衣袍之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线痕，也看不到任何剪裁的痕迹。
    天衣无缝，无缝天衣，说得大抵就是锦辰现在的衣服了。
    “唔嗯～”锦辰两手高展，在空中悠悠舒了下身躯。
    “什么选不选的。”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衣袖，又在空中轻快地转了几个圈。
    衣袂翻飞，她露出明媚的笑容，“女孩子肯定还是喜欢自己漂亮一些啊～”
    另一边，子神也在此时伸手擦去嘴边血迹，声音冰冷道：“才刚刚说不用那种力量占我便宜，转眼就差点用那种力量把我打死。果然就跟林兄说的一样，锦辰小姐嘴里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嗯哼哼～”远远的，锦辰笑了，笑声异常明快。
    “你要是百分百相信了自己敌人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你蠢喽～”
    “哈哈哈。”子神大笑起来。
    这话她说的倒是一点不错。只是，这才过了短短几秒吧，为什么总感觉锦辰小姐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当然不是指衣服或眼瞳，而是她表现出来的意，或者往简单点说：心情。
    她的心情似乎跟数秒之前完全不同了。
    先前的她，虽然也很强大，也很自信，但总感觉心里压着什么事。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确实能让一些敏锐的人感觉到她其实“愁眉不展”。
    而现在，她似乎感觉很畅快，笑容都明媚起来。
    为什么？
    她碰到什么好事了吗？就在这短短数秒之间。
    算了，这就不是他需要探究的了。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现在的锦辰远比之前危险得多。
    因为她已经脱下了某种“束缚”，现在的她，才是全力施为的她。既然如此……
    “那在下也不会再对锦辰小姐有任何留手了。接下来，在下只出三招，锦辰小姐若是能接下这三招，不管是圣人之法，还是人神之功，在下都拱手奉上！”
    “第一招：星神千闪！”
    话音响起的瞬间，子神的体内也猛然迸发出万丈光芒。
    光芒弥漫而出，将他的身形都完全遮盖。
    而后，一道道耀眼到极致的白光迅速自源头飞出，置于锦辰四周。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所有的白光都飞了来，密密麻麻地将锦辰围了一球，而子神的身影在此时也随着光芒的飞出完全消失。
    下一瞬，所有的光芒齐齐一颤，扭曲成刀枪剑戟拳掌爪脚等各种不同的攻势，铺天盖地的，一起向锦辰杀来。
    一道道攻势彼此共鸣交缠，将空间都扰动，一圈圈透明波纹震荡交缠，隐约间给人一种四周天地都压了下来的感觉。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感觉并不是错觉，这一招确该有如此威势。
    星神千闪，这一招并不是普通的圣人之法，它的创造者，是被三千多年前的妖商众人尊为“第一圣人”的存在。
    星神千闪，这一招来自能一人独挡人神的那位传奇存在——缺月圣人。
    这一招，是一技统万法，一术顶千技，一击当千的可怕杀招。
    当这一招由缺月圣人亲自施展时，即便是人神，也绝对不敢正面接下这一招。
    子神很聪明，他给自己设下了三招的限制，但这并不是他在示弱，相反，要出的招数越少，代表着他越认真，越是要全力以赴。
    天才应对比自己弱一层的对手，也许会迅速碾压而胜，因为面对这种对手，他们也怕自己阴沟翻船，所以要速战速决。
    但天才面对比自己弱两层的对手，他们可能会游刃有余地打上许久，这并不是说天才就在“猫戏老鼠”，而是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们的追求就不再是简单的“胜利”，而是“怎么能更省力地取胜”。
    至于像锦辰和子神这种，两人都有可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情况，则要看谁的底牌更多，杀招更猛，经验更丰富。
    像他们这样的人交手，试探则还罢了，一旦认真动手，那便是步步杀机，招招致命了。
    而现在，子神明显已经认为到了“该认真”的时候，所以他才会起手就使出第一圣人的圣人之法。
    是了，如果是比较一般的高手，他们也许都能看出这一点：两人都已经认真起来，很快就要分个高下了。
    但若是真正极致的天才，他看到子神这一招时，反而会感觉有些奇怪。他会觉得……
    “好弱啊。”林枫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轻轻压了下眉，感慨出声。
    “弄出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子神到底在干什么？他该不会以为锦辰小姐就只有这种程度吧？那我还真是高看他了。”识海之内，林枫摊了摊手，摇头低叹，神情竟带着些许遗憾。
    只是，林枫毕竟与李温书有所不同，他能轻易看出子神那一招的破绽，李温书可不行。
    因此，李温书只能眼角抽搐，带着些许不确定的，问：“那一招，很弱吗？”
    “嗯。”林枫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那一招我得承认，创造它的人的确很有想法，但这种想法，怎么看都不够高明。”
    “它的原理很简单，四品及以上的战技，都是重意不重形。所以子神便以一种他领悟的极深的意，承载、容纳了其它的意境，让他可以瞬间发出几十甚至几百种不同的攻势。”
    “听起来还不错对不对？但这也意味着他的攻击被他自己人为创造了弱点，弄出了破绽。”
    “你试想一下，你用一招五品战技的意，去统领了几十招四品技意，而对面打过来的攻击只是一招蕴含意境的普通的五品战技。这个时候，对面的五品意境撞上了你这边攻势某一个角落的四品技意。”
    “嘭。”林枫两手做出炸开的动作，“你就完了。”
    这样啊，李温书听完点了点头。
    林枫解释的很清楚，知道原理的话，那就是很简单的一招。但，为什么你总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东西啊……
    李温书看着对面那与自己容貌无二的男子，眼帘稍稍往下盖了一些，眸光黯然。
    不必多想了，这样就好。李温书在心底对自己说到。
    他是完完全全由这边的世界孕育的魂魄，纵使没有经脉，他的天赋也注定他不会平庸。
    这样就好。
    跟真仙约好了的人是我；从真仙那里骗到“模拟经脉”这招幻术的人是我；做出毁约决定，想要去杀了锦辰小姐的人是我；现在因为欺骗了一位真仙，会被因果之力报复的人，同样是我。
    所以，这样就好。
    即使没有了我，他也……
    “嗡——”
    一种奇异的无形波动扫过这片天地。
    这一瞬，锦辰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星神千闪的每一道正在发生变化的攻击，她都能看到。
    周围涌动的每一道灵气，她都能看到。
    甚至就连风的流动，这片密林之下大阵的排布，高天之上丝丝缕缕漫下的某种无形之物，她也都能看到！
    这不是探灵术，探灵术做不到这种地步。
    但这也不是识神眼，因为锦辰还未曾修神。
    这是现在的锦辰，依靠着自己对前世运用识神眼时留下的些许印象，结合了探灵术之后形成的全新的招数。
    “识灵道！”锦辰一声低喝，一种无形的束缚彻底从她身上漫延而出。
    这种力量以一种极为迅疾，极为蛮横的姿态，瞬间漫过了星神千闪，漫过了林枫，漫过了天上的某一朵云，漫过了地上的幸存者们。
    仅仅一个瞬间，这力量就将方圆三十里的天地都完全笼罩。
    这一瞬间，飘在空中的林枫，隐于技中的子神，藏系云中的某位，都忽然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暴雨将至，仿佛毒蛇游过肌肤，直叫人心慌意乱。
    四品战技，重意不重形。
    探灵术是几品技法，锦辰不知道，但从它脱胎于天地义经这一点来看，它无论如何也不会差。
    识神眼就更是如此。
    所以，按道理分析，这两招都一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意。
    而就像锦辰一直认为的，识神眼可以当作探灵术的“上位”，那么这两招技的意境，自然也有其共通之处。
    与林枫一战，让她明白了，这世上有些技的意境可以相互融合。
    子神施展出星神千闪，更是让她直接感受到了多种技意同时施展，产生共鸣的效果。
    所以，近乎理所当然的，锦辰也想到了将探灵术和识神眼结合起来的用法。
    她不记得动用识神眼时自身需要调动的经脉，但这反而让她回忆识神眼时只能想起来那难以言说的意境，这样正好。
    就像她认为的，识神眼是探灵术的上位。
    所以想以探灵术为基，融合识神眼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她只记得识神眼的意，甚至是不完整的意，她当然能将这种残缺之意加入探灵术。
    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还有什么人暗中庇佑，或许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与之前不同。
    但无论如何，事实就是，而今的锦辰能轻易融合出“识灵道”这样的技法。
    并且，现在的锦辰感觉自己状态史无前例的好，她觉得子神的星神千闪破绽百出，也觉得他暗中酝酿的第二招不过尔尔。
    现在的她，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现在的她，就像千古涟眼中，当年的宇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