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行无迹？

    苍莽大地罩银屏，山涧幽谷皆无形。鹅毛飞雪翩翩至，寒川冷峻衍竜隆。
    雪地中一只火红色的狐狸，飞快的奔行着，每跑一阵，便停下脚步，转动脑袋四处查看。最终停在一处高坎边的山神庙前。蹲坐在雪中，向下看了一会，又抬头看着漫天的雪飘落。
    这是出来侦查的羽裳。
    盯着山下的小路，等着有商队经过这里，好去打听一下消息。
    羽裳幻化的狐狸，在这里一坐就是半天。今天或许没有路过的商队了。眼中失望不言而喻。毛发上的雪沾了薄薄一层。这里天寒地冻，羽裳心里也是数九隆冬。很想跳下去，把这条小路扫出来，让行路的商队好走些，多来些。又怕暴露行踪。接着在心里鼓励自己，『别垂头丧气的！刚哥和贺行师弟一定会没事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说了多少次。
    从贺行和刚哥被抓，到现在近六年。从一开始每天念叨，到后来只在心里祈祷。
    羽裳在归云道尊和火凤圣尊的联合教导下，实力早就今非昔比。也曾数次偷偷外出寻找，最终都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又念叨了刚子几句，『想你啦！』然后只好沿着来时的路，冒雪回去。
    刚子或许是被念住了，铁塔大汉仰面猛吸一口气，『啊踢！~』直接把对面墙上的几张画像，喷飞了出去。然后揉了揉鼻子，跟着贺行没选择进城。而是接着行路，向襄州地界靠近。
    海上五年，贺行模样有了些变化，本来的短发，变成了长发。并且在听说真武剑宗，被皇族联合墨岳和亲皇门派，灭了宗门道统以后。满头的长发一夜之间，变的花白。就连眉毛也变成了苍灰色。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一张脸，现在更显老成。
    和言敬刚一起，也不像平时，两人还互相逗趣。或许是海上漂流的日子，把话都说完了吧。两人沉默着继续走着。
    皇族没选择多阵线打压，只是拿真武开刀，用来警告其他门派，这天下还是皇家的。其他门派要么选择归隐，不再参合世俗凡事，要么也在这五年的时间里，被压的再没了昔日景象。
    本来贺行和言敬刚乘船回来，还经过了南赡部洲，二人着急回来，也没做过多停留。登陆点也是神洲最南端的，号称天涯海角的，南屿。
    贺行二人，看到了各个城门张贴的通缉榜，这才稍稍放心点。虽说真武剑宗被打散了。这通缉榜，也透露了一些消息。纯钧剑尊和享济升，带着羽裳师姐和一众弟子逃脱了。归云道尊、火凤圣尊，并没有在榜单上，不知是否被墨岳抓了去。
    因为贺行有诸多疑问，还想碰碰运气。看看真武剑宗的守山灵圣，灵龟圣尊是不是像当初一样，还躲在双龟山下的深潭。
    而且当初真武剑宗附近的凡俗，都没少被剑宗照顾。应该更容易问到些来龙去脉。
    半个月时间。二人从南屿辗转滇州，御灵宗山门紧闭。又从滇州改路山城，峨眉派躲了起来，原本山门战斗的痕迹也还在。又来了襄州。
    得益于贺行和刚哥几年的变化，一路并没被认出来。
    倒是刚到襄阳城附近的小镇落脚，就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贺行和言敬刚，躲藏在暗处打听消息，却发现还有些也躲在暗处的势力。
    一伙凶恶的修士，身上满是妖灵气息。在追踪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散修的。
    不知原因，贺行选择暂时看看。如果是真武或者其他门派的同门被追踪，贺行准备救下来，也便问询下，看看有没有真武门下弟子的下落。
    两位散修躲来躲去，还是躲进了追捕的圈套。
    城外树林，二散修被围在中间。后面追踪的一伙人，这会才跟了上来。带头的是一个头戴铁箍的恶头陀。上来直接破口骂到：
    “我看你们这离群的老鼠，还能跑到哪去？”
    恶头陀一招手，一群凶狠修士，像饿狼一般，冲上前来和两散修战做一处。
    贺行和言敬刚躲在远处，看到这群修士的功法，杂乱不堪。特点就是眼中凶暴，不像人类，更具兽性。而两个散修虽然也是功法不同，却都有龙虎山五行术的影子。
    见散修马上不敌，贺行和刚哥二人身周，升腾起紫青魔气，遮挡住颜面。也加入了战斗。改良后的魔道功法，形似。但只有其形，仔细感应，并非魔气。而是收拢在黑暗徒生里的，灵魔信力。
    看似凶暴的这些修士，倒是有几分血勇，眼见不敌也绝不后退。被言敬刚的铁拳招呼碎了半身骨头，还要挣扎着咬刚子一口。
    咔嚓！满嘴的牙齿崩飞。
    贺行皱眉了，难道有魔修功法传来了神洲？这几个都像入魔了般。外形看不出变化，可性格上颇有几分相似。
    在二人高出不少的功法加持下，很快这群凶恶修士，全部报销。
    留了一个活口，那个恶头陀。
    两个散修甚至没说一声谢，便夺路而逃。
    其实也不怪他们要快逃走。谁知暴露行踪之后，有多少抓捕的人过来。更不知道，这两个突然冒出的怪人，是何方妖孽。逃命之时，什么都怕是圈套。
    刚哥把恶头陀扛在肩上。贺行带路，二人在树林里穿行。很快找到一处小山坳。丢下肩上恶修，准备好好审审。
    言敬刚去树林了抓野味了。顺便望风。
    贺行坐在头陀对面的地上，从怀里拿出黑暗徒生来，如尘圣尊在屏幕上显化出。
    “小子，这家伙有些不对！”
    贺行轻咦，“有什么问题？可是魔功？”
    如尘圣尊让贺行调整了黑暗徒生的角度，把剪影阵刻对准了恶头陀。观察了一阵，说到。
    “他是被改造了！并非魔功，也不是魔气。而是在灵魂、道心上，被沾染了兽性！”
    贺行猛然想起，亦欣怡曾悄悄告诉自己。雷虎圣尊和甄痴和尚，就是类似的样子。难免让贺行怀疑，『难道又是一个，圣尊借命术的后遗症？』随后问起如尘老头。
    “您可有办法，解除这个术法对他的影响？他这呲牙咧嘴的样子，我看也未必能问出什么话来。”
    如尘叹气，“这改造本就十分之一的概率能成。解除的几率更低，如果沾染的兽性时日太久，基本就没可能解除了。我看他这样子，多数已经废了。你试着问他话，我看看能不能觉察到他灵魂上的波动。问题尽量简单些，或许还能引起人性。”
    贺行只好一试。
    “你可是墨岳手下？哪个门派？抓那两个散修所谓何事？可有真武剑宗消息？……”
    恶头陀忽然笑出声。
    “哈哈哈，你是真武余孽？劳资是真……”
    话没说完，双眼一番，口吐白沫，涕泪横流，抽动几下，一命呜呼。
    如尘圣尊表示：“多数是墨岳手下，也只有这个问题他灵魂有阵悸动。咦！？鬼道不收？”
    贺行忙问，“什么意思？”
    如尘圣尊解释：“这种情况，灵魂不能脱离身体，回归冥界。只会在此界停留一阵，转而消散一空。此类术法都是大伤天和的。三界讲轮回，剥夺他人神魂的事，有损阴德。不过……”
    话说着，如尘圣尊在黑暗徒生里，运行几个阵式。而后恶头陀的灵，被吸引进去。
    贺行吓得急忙问：“如尘前辈可别坑我！你把他收进来，不会损我阴德吗？”
    如尘嗤笑一声，“这是积德！况且我若不帮你收进来，他的神魂也会跟着你一阵子。你与一般修士不同，天生吸引灵类……”
    贺行再问，如尘却闭口不答了。
    这时言敬刚走了回来，看着地上满脸口水的尸体，刚子又拖着其腿找地方埋了。然后还带回一只半大野猪，生火烤了起来。
    贺行自从贺洲回来，再也不吃肉。自己就挖了些野菜，摘了些野果充饥。
    言敬刚给贺行递了几次烤肉，见贺行摇头。也便不再坚持。
    夜里，贺行和言敬刚休整的差不多了，就偷偷摸摸的，向真武剑宗靠进。
    或许是几年时间，也让山上的妖族们放松了警惕。贺行和言敬刚没费太多力气，就躲过了巡逻队，来到了鹤峰下洗剑潭。
    妖族不懂什么养兵器的诀窍，潭里并没有放什么武器法宝。
    贺行二人见没什么好东西拿，便又沿着涧水，潜伏到了双龟山下的深潭附近。
    到了这里，轻声唤了很久，没见灵龟圣尊反应。二人只好又尝试去别处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哪怕是一点痕迹线索，能知道纯钧剑尊他们躲到哪了。可惜，经阁、丹房、小秘境，都被搜刮一空。
    山上留守的妖族，也只是为了防止真武剑宗的弟子回来。做着守株待兔的梦。
    贺行临离开时，在洗剑潭留下一处标记。等以后自己传送阵式测试通过了，会给这些山上的妖修们一个惊喜的。
    等二人走远了些。双龟山下的深潭里，冒起几个气泡，伴随着一声浅浅的叹息。
    贺行和言敬刚，走出真武山附近，妖族侦查的范围没多久。黑暗徒生震动起来。贺行与如尘圣尊神识沟通，言敬刚因为怀里也有一面玉牌，从而也能知道说了什么。
    如尘：“小心，有尾巴。好像并非修士。”
    贺行：“走慢一点，别让他跟丢了。”
    言敬刚：“杀了？”
    而后贺行二人兜兜转转，刻意向一个小镇走去。
    进了小镇，后边跟着的人，一眨眼便跟丢了。正在着急四处观望的时候，被一个铁塔大汉，挡住了视线。还没等此人说话，一双大手就把他的整个头抱住。言敬刚轻轻一震。此人便晕了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被绑住，坐在地上。口里还塞了一团稻草。只好支支吾吾的示意，有话说！
    贺行也不怕这个凡人，会有什么危险，扯出了他嘴里的草团。听他说些什么。
    “呸！……破！……哾！”
    贺行拿起草团……
    绑着这位立马不敢再吐，开始说正事。
    “二位侠士！可是贺行和言敬刚？别别别！……我没有恶意！我是蜃影的一位线人。组织里高层，正在寻找二位踪迹，并有消息传达！……”
    见言敬刚举起的拳头放下，贺行也示意接着说。这才又道：
    “消息如下：洛水连忘川，扬起惊涛岸。一柸枯荣尘，占地七尺半。心可随君往，怡然九重天。”
    贺行问到：“没了？”
    “没了。侠士放心！我回去自毁双目，自戳喉咙，定不会泄露二位行踪！”这人正气凛然的赌咒。
    倒是把贺行搞的莫名其妙。
    “你也不用如此发誓，知道我二人行踪，你自求多福吧。如果泄露出去，被敌人发现，你或许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无其他事，就赶紧逃命去吧。”
    贺行说完，送开了这人束缚，带着言敬刚，消失在茅屋外。
    等这凡人逃远了，贺行和言敬刚对视一眼。二人互相点头。准备等入夜再出发。目前先躲藏起来。
    贺行之后确定了，没有任何人再盯着自己和刚哥了，这才带着言敬刚出发。
    二人以前在真武时，就有过游历红尘的经验。简单的易了容，便加入了一队行商的车队。作为护卫，前往洛阳城。一路上闲聊江湖事，也打探到，最近江湖中，各种暗处势力崛起。而且散修们，还有以前的几个大派，都遭了殃。
    本来贺行也知道，这是墨岳和皇族联合的手笔。
    后来的一些传闻，倒是给贺行知道了一些，之前没打听到的事。
    野三坡自然门首领，现在是一个叫雷真君的人族修士。手下妖修各个凶神恶煞，毫不顾忌以前和人族修士的约定。附近城镇村庄，动不动就被那些妖族屠戮。
    而江湖中也出现了一个，隐藏起来的刺客组织，专门救助一些散修，帮助各派对抗，皇族和由自然门改名的往生殿。
    江湖大派，要么被灭，要么被打压的龟缩起来，不敢露面。凡俗和一些小门派，都在站队。
    贺行牙疼，原本神洲势力错综复杂，就要远超贺洲。现在更是明里暗里拉帮结伙。皇族和墨岳又是打的什么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