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阑开处/王之于水

第21章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我这边天气还是那么冷,可是寝室旁边的复瓣桃花的枝条上已经拱起了芽苞啦,寒假在家里看了一个片子,叫《东京爱情故事》,看得哭了,更夸张的是林简看得比我还要投入,把有尾完治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说他这辈子一定也要找到他的赤名莉香,后来,他一直在录相店里找铃木保奈美的片子,可是我也没有提出异议,天天打开电视就能对着莉香灿烂的笑容,感觉真的很好……”她絮絮叨叨写了一大堆废话,心情倒是越发的轻快了,一对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异样恬净明媚的光辉,倒把身边一些不相干的人看得呆了。
    
 
画阑开处 正文 第32章
章节字数:3955 更新时间:08-09-20 19:47
    星期四下午没有课,林桐芝和王玥逛街去看春装,不知怎的,进入时装街后,她一眼就看到临街一个名牌男装店子的玻璃橱窗中挂了一件薄毛衣,那种店子挂出来的衣服自然是极漂亮的,只是那价格也确实不菲。王玥也看到了这件衣服,凑过去看了看标价,啧啧两声,扯了林桐芝衣服就走。两个女孩子半天逛下来,说不买不买,王玥手里大大小小也提了一堆衣服。她正看了手里提着的各式衣服袋子跟林桐芝说,“天也晚了,我们回去吧。”林桐芝却似没有听到,拖着她到百货公司毛线专柜选毛线,王玥连声追问,“你还要买什么啊,姐姐。”她只微笑了不答,自顾自在一种细毛线里选了两种颜色,又拿了一簇毛衣针,叫人打包。王玥一阵灵机闪过,问她,“你要帮你那位打毛衣?你行不?”林桐芝反正不答,嘴上挂了一丝神秘的微笑,犹如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一直到回到寝室,王玥一张哦成化石的嘴还没有闭上。林桐芝在床上盘膝坐下,扯过王玥的手架上毛线,慢条斯理地开始团毛线球,看她的手势是很慢的,可是那毛线哗哗哗地一下子就团完了,倒比王玥印象中小时候看妈妈团毛线球的速度快得多了,然后,王玥以为她这下总应该放下毛线和她一起去吃饭了吧,只见这家伙侧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拈了两支毛线针起了几针,又过了一会儿,她大概又陷入了困局,长久的沉思后抬头终于看见面前已经等得没有脾气了的王玥,她抱歉地笑笑,忙放下毛线赔了笑请王玥一起去食堂吃饭。
    然后的几天,她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件毛衣上,她专心打毛衣的形象太过贤淑,与这个女生寝室的背景其实是不大融洽的,但没有任何人来嘲笑或是打趣她,大家交换着眼光,所有的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使是不羡慕她或者不希望自己会有这样一份全心全意地付出的美丽,但是最起码,她们懂得呵护和珍惜。
    这个星期五的晚上,寝室里的女孩子没有急着出去打发时间,而都坐在寝室里安静地欣赏林桐芝的手工。可是她的动作实在是慢,打上几针又要停下来想上一阵,良久良久,眼看着她的手工是以龟爬为计量的速度开始熟练,王玥忍不住吃吃艾艾地开口,“呃,林桐芝,我说,手织的毛衣能有机织的漂亮么?你都花了那么多钱买线,也不缺那两个钱嘛,实在喜欢就去买了那件毛衣给他也好啊。”林桐芝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一脸的又好笑又好气,“你说什么啊,我只是在想花纹配色而已啦,我妈以前就被院子里的人叫做‘小冯秋萍’的,我可是10岁就能给我弟弟打围巾的啦。”她抬头说了这一句,手里却没有停下来过,王玥跳过来看了看针脚和均匀度,不依不饶地大叫起来,“我不管!林桐芝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太偏心啦!我也要你给我打件毛衣!”
    寝室里有一阵安静,马云突然开口,“林桐芝,你家顾维平家里是不是当官的或者很有钱啊?”“呃?”林桐芝失笑,“怎么你会这么想啊,他家就是普通工人,不过家里家教可真好,两兄妹都是神童的哦。”
    贺望兰吐了舌头说,“看你家顾维平的气势,还真不象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小孩子,真可惜了,如果他家有班头家那么有钱就完美啦。”
    接着这个话头,寝室里掀起来了一轮关于爱情与金钱以及幸福之间的关系的讨论。林桐芝突然开腔,“工人怎么了?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农民,我爸妈也从没有觉得低人一等。人死不过三尺地,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声音不大,但是有耳朵的人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火药味,大家一个寝室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人想到这家伙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寝室里的讨论顿时停顿了下来,贺望兰的脸上有一丝尴尬。而林桐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头低下在毛衣上研究花纹什么的去了,她的脸藏在毛衣的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长睫毛微微地颤抖着,显见心里动了真气,诸人回想起贺望兰这句话,确实对顾维平有那么一点点不敬的意思在里面,但是言者无心,大家平时又玩得这么好,其实人就想着来打打圆场,可人一急反而想不出什么东西了,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请问一下,林桐芝在吗?”王玥如逢大赦,跳过去打开门,“在的在的,请进。”再回头一看,林桐芝已经忙忙地放下毛衣下床穿鞋了,面上一片惊喜之色,口里却说,“你这家伙!上礼拜才写了信说补考呢,这就又逃学了?”而那个进门的家伙一边和王玥说着你好幸会之类的话,一边回答,“就是补考完了才有时间到你这里来蹭几顿饭吃的啊,你总不会不欢迎我吧?”林桐芝笑骂,“做死了,从长沙跑到武汉来蹭饭,你要把我吃垮啊。”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狠狠地而又热烈地拥抱了一下。
    林桐芝这才恢复了笑容,向寝室里的姐妹介绍了李玉喜,大家说笑了一阵,寒喧几句,李玉喜也不管自己一身的灰尘,大大咧咧地在林桐芝床边坐下,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件浅灰色间黑纹的毛衣雏形,她动了动嘴唇,林桐芝问她有什么话,她只笑着说,“你也倒杯茶来啊,我口都快干死了。”林桐芝很兴奋,既有好友突然驾临带给她的喜悦,又有无数心事马上就可以得到宣泄的痛快,可是寝室里这么多人,李玉喜也只和她说些有的没的,她实在忍不住啦,拉着李玉喜出门散步也不管人家不停嘴地抗议说路上已经体验够武汉的寒风了,不差她们学校的这一阵。
    林桐芝要和人说心里话,自然就把李玉喜往最少人的地方带,一带就把人家带到了寒风呼呼往里灌的大操场。操场上这时候自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轮温柔的月亮静静地向孤零零的操场和空荡荡的看台挥洒着清晖。
    今夜月色,算无人照我。林桐芝景壮人胆,终于怯生生地开口,“你不是来骂我的吧?”李玉喜扬了扬眉毛,“哼,你还好意思说!亏我还以为你听了传闻会想不开拿自己来逗你开心,你就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嘛。”
    林桐芝自知理亏,牵了李玉喜的手摇了又摇,就象小狗摇尾乞怜一般,“好李玉喜,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啊,人家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嘛。”
    李玉喜看着她大眼睛映着月光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不忍再逼她,只是说,“既然你已经打算和他在一起,就不要再顾着什么其他的东西啦,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经营,开开心心的就好啦。”林桐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她负着手背过身子面对着李玉喜,小跳着倒退,一边大言不惭,“是嘛,我也觉得我配他是足够啦。”李玉喜只是纵容地看着她,象看着自己家里的小妹妹,黑暗的月色遮住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玉喜匆匆地来,林桐芝陪着她吃了豆皮,吃了武昌鱼,逛了汉正街,游了东湖,也就返回长沙了。林桐芝全部的注意力就都落在这件毛衣上,整整打了三个礼拜,毛衣终于完工了,浅灰与黑色的结合,花纹新颖,对眼球极富冲击力。林桐芝一边吹着自己有些肿痛的手指,一边欣赏着毛衣,不觉暗自得意,衣服漂亮倒是其次,她一点儿也没有耽误季节。她趁着没课时飞快地把它寄了出去,过不多久,她就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夹了两张照片,照片里某人穿着那件毛衣,神气活现地在对着她笑。笑得林桐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心里漾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甜蜜。日子就是这样,在思念的痛苦,爱恋的甜蜜,以及对重逢的期盼中慢慢地流淌,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各各不同,可是于林桐芝而言,幸福的到来无须狂风骤雨,只要如家乡屋后的小溪一般细水长流便已足够。
    一个学期很快又过完了,林桐芝意兴风发地踏上了回家的列车,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暑热暄暄,七月的武汉不用说是极热的,学生专列上人倒没有寒假时那么多了,可因为毕竟是学生潮,她还是没找到空位子。于是她在两节车厢连接处放下行李包,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她的衣服已经被浸透了。她拿出一本读者在行李包上坐下,翻几页书又扇扇风,倒是颇为惬意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火车轮子轰轰隆隆地终于停了下来,列车上又涌上来一群学生,大家无头苍蝇一样在各个车厢里转了一圈,大多无功而返。很多人就学了林桐芝在车厢连接处临时安下身来。不久,这个地方也同其他车厢一样热闹起来,坐定了的学生开始呼朋唤友,又有同学好友车上偶遇的欢呼高叫,林桐芝旁边有两个女生就是后者,惊喜之后就开始以林桐芝熟悉的口音叽叽咕咕地高谈阔论起来,林桐芝想起自己与李玉喜见面的往事,不觉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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