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微/小玉米

 
  我知道太后对我一直存着偏见，一我未踏入这个皇宫起，我就已经得罪了这里所有的人。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规规矩矩，举步小心，生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我这个母仪天下的形象毁损，加上言的守护，这段日子我也没受过多大的责难。可如今，正是这份守护出了差错。以我的本性，我足可以理她个什么规矩，礼仪，脸面的！ 
  可太后最后那语气虽有商量却带着某种威胁的话更让我害怕，一个交易。太后有意要给羽在赐一门婚事，美其名曰其夫人不能生养。上次羽来时，就隐约说过，嫂子不过就这两个月了。我不在乎凌家和卫家的关系，却不能不在乎那个在我临嫁前细心交代的女子，那瘦骨如柴却对哥哥独有情钟的女子。我无法让她在最后的时光里，还受到丈夫背叛的疼痛，不管这份伤害是不是哥哥想要的。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要是懂事，她老人家就不多事，我要是不懂规矩么，那就把她娘家的偏房侄女嫁给凌羽。 
  我始终挣不过这个时代的大背景的，一夫一妻，我早已不奢望，连仅有的夫妻相随的表象，都这么快要被打破。既然一开始就已经不完美，我又何必执着？我冷笑了一声。 
  “什么？你要赶我去别的女人的床上？”言一听完我绕了一大圈子的表白后，终于明白了我要说的话。 
  他终于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既然说明了，就不怕见光了，“是！臣妾认为，皇上应该去别的宫里走走，这样才不失帝王之道。” 
  “哼！这跟帝王之道有什么关系？” 
  “帝王之爱，博大无边，不能只取一瓢饮。”我淡漠地回答。 
  “那我偏要取一瓢饮呢？”他狠狠地看着我，似乎我才是那个背叛的人。 
  “呵呵，皇上早已经尝尽天下美酒，这会又何必执着呢？”我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武器。 
  “你？你！”他一甩手，站了起来，笑道：“原来你还是因为这个！” 
  “皇上，臣妾是真心的。想来哪个女人对镜贴花黄，不是盼望着丈夫多看一眼呢？独守空房的滋味，不是皇上能体会到的。皇上如果还有心，还知道自己是个君王，是个丈夫，就该去看看你那些冷落的妻子吧！”我冷冷地说着，心已经揪成一团，却不得不说。 
  “原来你如此不懂朕！”他有些痛心地说道，“你难道就一点不懂我的心么？”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伤感地看着我。 
  我扯过自己的手，忽略掉他狂躁的心跳，“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丈夫。”我站了起来，“皇上，请去吧，臣妾要歇息了。” 
  “潇儿，你这是下逐客令么？你真的忍心把我推到别人的怀抱？” 
  “是的！皇上，臣妾早已打算做一个德行兼备的皇后了，请皇上成全臣妾，不要让臣妾担上妒妇的骂名！”我转过身，不再理睬他逐渐变冷的眼。 
  过了半天，才听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我成全你！” 
  他真的走了？带我回转身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我想追去，却生生又住了脚步，总会有这一天的，再说我应该早已习惯了他的妻妾成群啊！那次为独孤图的事，他不是去依妃那里呆了三天么？我安慰着自己。 
  夜里总是惊醒，习惯性地摸摸身后，却是一片冰凉，原来早已经习惯了那个怀抱，习惯了他的体温。泪水才缓缓地流下。 
  朦胧中一双熟悉的手环住了我的腰，我嘟哝了一句，“皇上，松开点。”说完，就清醒了，他，这会不应该睡在哪个女子的身边么？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在做梦。伸手摸了摸身后，富有弹性的肌肉，不是做梦！ 
  “潇儿，别摸了，半夜三更的，你不困啊？我可困了！”言带着睡意的声音。 
  我一惊，他居然回来了！有些窃喜，原来我还是在乎的。回过身，紧紧抱住那个熟悉的躯体，任自己睡得地老天荒。 
  醒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他应该上早朝去了吧。我深思恍惚地坐在镜子前，该怎么跟太后交代呢？说皇上不肯听我的劝，还是我再接再厉接着劝皇上？还是我自己不愿意？ 
  “想什么这么入神？”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在镜中出现，嬉皮笑脸的，不是他是谁！ 
  我赶紧收回心思，“没事！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来娘子，相公给你画眉。”他拿过我的眉笔，细细地给我画眉来，似乎这就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你不用担心，太后昨日跟你说的事，我自会处理。”他就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淡淡地冒出一句，我倒给吓了一跳，他的耳目还真快。 
  “哦，别动，你看都画歪了。”他敲了下我扭动的头。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有些结巴，睁大了眼睛看着镜中那个悠闲的男子。 
  “嘻嘻，我娘子的事情都不知道，我这个相公当得不是太失职了？”他高深莫测地一笑，放下眉笔，欣赏地看着镜中自己的杰作，“娘子不画眉也美！以后娘子可不许赶相公走了，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我们就在镜中互相凝视着，时间仿佛都停止在了这一刻，还是他先回过神来，“潇儿乖乖呆着，我晚上再来。”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有他的事情要忙。 
  一天天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我几乎沉浸在这种似水的柔情中无以自拔了，高墙深院也没有了以前的禁锢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春儿这个冒失鬼，这么慌慌张张的。 
  “春儿，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冒失，吓着娘娘。”小石头对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春儿训斥道。 
  春儿这会也顾不得挨骂了，在那直喘粗气，结巴了半天才说了句：“楚妃，楚妃……” 
  “楚妃怎么了？”我放下正看的书，“别慌，慢慢说。” 
  “她要生了。” 
  我啪一声扔下书本，立马就站了起来，回想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沉声问道：“多久的事了？” 
  春儿这才理顺了气息，“春儿刚才在御花园采花来着，回来正碰见楚妃娘娘储秀宫的福瑞正要来给娘娘报信，说楚妃娘娘要生了，让我回禀娘娘一声，他赶着去请请御医去了。 
  “就这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小石头拿手戳了一下春儿。 
  “那这会子，太后和皇上都该知道了吧？”我想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看看。” 
  “小姐，咱们别那么着急去，等过一会子吧，毕竟生孩子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小石头比我还别扭，又在替我担心了吧。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别担心了。这是礼节，该去看的还是要去，至于什么时候生，可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等我这么一犹豫，再慢腾腾地到了储秀宫，早一大片乌鸦鸦的人了。内室里只听楚妃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后正坐在榻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呢，连我参见她也都淡淡地应了声，继续求佛去了。皇上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脸严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我进来，示意我坐在他身边。屋里一阵阵叽叽喳喳，宫女太监慌慌张张，连几个妃嫔都似乎手脚无处可放，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看了更心烦。我四处看了看，太后忙着念佛，皇上面无表情，这里主事的就剩我了吧！ 
  “吵什么！外面这么吵吵嚷嚷的，娘娘怎么能安生？各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厉声一喊，顿时整个殿中立马鸦雀无声了，只余下内室楚妃的叫声。 
  那些个太监宫女这才后觉后醒的忙碌起来，烧水的，拿湿毛巾的，安置太医的，各自散去了。还好，一切都只准备好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忙乱的。  
  “你，叫什么来着？过来！”我指着那个储秀宫的大总管说道。 
  “奴才福瑞，娘娘有什么吩咐？”福瑞跪了过来。 
  可能我刚才太严肃了，放松了点表情，“接生的是什么人？几个稳婆？太医都传到了吧？” 
  “回娘娘，里面有两个稳婆，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极有经验的婆子，这会正陪着娘娘呢。太医也都是最好，都安置在偏殿，一有什么事，随传随到。” 
  “嗯！”我点点头，“去厨房准备些点心，一来备着娘娘体力不支，二来给这里的主子也都准备一些。”生孩子可是个要体力的长期奋战，谁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才愿意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呢。 
  “是！”福瑞退了下去。 
  不经意间，我看见太后睁开了眼，向我鼓励地望了一眼，我却装作无事，转过脸去。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都快听不出楚妃原来那娇美的声音了，我看了一眼，旁边的言，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但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一抹紧张，我握住他攥紧的手，示意他放松一些。 
  我对他咧了咧嘴，似乎想笑，终于还是没笑出来。 
  “皇上别紧张，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 
  “娘娘说得就像自己生过孩子似的。”是程贵人，老实人说老实话，不过这个时候她真不该开口。 
  我横了她一眼，没理会。还好，这殿里的人都各怀心思，也没人再理会程贵人的不恭。 
  夜都开始深了，楚妃的叫声越来越弱，稳婆慌慌张张的又进去了好几个，却不见一点动静。连我也暗暗着急了起来。 
  “去，给本宫喊一个稳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