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仙

    在落仙镇，有一个人人都知道，但是谁都不会提及的事情——换 妻。
    所谓换 妻，并不是交换 妻子这样的恶心勾当，而是由于落仙镇常年封闭，小镇就那么点人，一千年下来，基本上血脉就混杂在一起了。
    大约在三百年前吧，小镇爆发了一件几乎毁灭了整个小镇的事情。按照小镇现有的记载来看，应该是在那一年的时候，小镇新出生的婴儿大概有四五十个，但是无病早夭的就有十几个，幸存下来那三十多婴儿里，又几乎有一半是智力有问题的傻子，也就是说，四十多婴儿，正常存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个。这样一来，自然就引起了整个小镇的巨大轰动。
    其实在以前的时候，镇上也经常有婴儿早夭或者智力有问题，但是由于数量不多，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即使有人说起，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背后猜测一下，也就过去了，可那一年猛一下如此严重，普通人自然就坐不住了。一时间小镇谣言四起，大都是鬼怪之说，有的说是触犯山神了，有的说是触犯水神了，更离谱的谣言是祖先觉得他们的祭品不够，需要以童男童女做祭才能平息祖先怒火，搞得小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当时的族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能在小镇按照祖制进行了几次献祭，当然了，祭品都是普通的三牲，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依旧有夭折或者痴傻的孩子出生。
    祭祀不奏效，谣言越来越严重，有的人甚至已经在物色童男童女了，族长出面阻止，他们表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的怨气却越来越重，几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族长也察觉到了小镇的暗流涌动，却无计可施，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一咬牙，带上一颗上好的人形何首乌，谁都没说，一个人出了山。
    那群想要献祭童男童女的人见族长消失了，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最后真的选了两个孩子，不顾他们父母的阻拦，执意要将两个孩子烧死在祖祠，为此，小镇差点闹出命案来。
    好在最后一刻，族长回来了，他救下了两个孩子，当着小镇所有人的面严惩了事件的主事人。主事人自然不服气，就找族长讨要说法，然后族长就将他消失几天里遇到的事情给缓缓道来。
    原来那几天里，族长消失是因为他去外边寻访仙人去了，经过几方打听，居然真的让他在一处市井坊间碰到了，然后他以何首乌作为交换，换取了仙人的答案。
    仙人告诉他，小镇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小镇招邪或者怎么了，而是因为镇上的人只在彼此间通婚，使得血缘相近的人很容易结为夫妻，这就使得他们的血脉出了问题，造成了婴孩早夭或者痴傻。要想解决的话，倒也不难，只需要从其他地方引进一些新鲜血脉，自然就能解决小镇的危机，如若不然，长久之下，小镇人口就只会越来越少，直至灭亡。
    听了族长的解释，镇上的人自然就更加恐慌了，纷纷要求族长给出解决的办法。族长当时没有直说，而是驱散了众人，只留下了每一姓的族长和几个大家族的话事人来议事。
    又过了几天所有族长和大家族一起宣布，每隔几年，小镇就会组织一场秘密事情，那就是家中若是有适配女孩的，又有男孩需要娶亲的，就由族长和几大家族牵头，出外边找到合适的人家交换，以此来改善血脉，此谓之为换 妻。
    经过几方协商，大部分人都同意了这件事，当然了，有人同意自然就会有人反对，其中以组织童男童女献祭的那些人反对得尤为厉害，只是很少有人附和罢了。毕竟谁也不敢肯定，下一次献祭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家孩子。不过换 妻这件事实在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事情，所以也就很少有人愿意提及了。久而久之，换 妻成了习俗，可很少有人愿意提起这件事了。
    再之后，小镇夭折和痴傻的孩子还是有，但是也越来越少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里边的变化。也就是说族长的办法确实有效，这就使得族长这一脉的威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过，那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还是有几个人少的姓氏，彻底消失在了小镇里，只剩下几座空荡荡的牌位，还留存在小镇的祖祠里。
    换 妻的习俗一直延续至今，不过小镇的人也发现了一些问题。第一，小镇外嫁的姑娘就不能再回小镇了，甚至说，他们连接近小镇都做不到，因为一旦近了，她们的身体就会出问题，轻则昏厥，严重的甚至丧命，不只是她们，一些想要陪伴她们一起回来的婆家人，也是同样的遭遇，甚至可能更加严重。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小镇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第二，外界的女子需要族长在族谱上写下名字，这样才能在小镇定居下来，否则遭遇会和所有外乡人发生一模一样的情况。
    第三，镇上的人一旦长期流浪在外，即使名字依旧在族谱上，可依旧会被排除出小镇。
    第四，除了新生儿，出去的人和回来的人人数不能相差太多，就好像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样，必须数目相近，否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怪事发生。
    以上种种，都是小镇几百年来不断摸索才总结出来的，为此甚至有人命搭在里边。
    也因为有了这些限制，就使得小镇有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女孩愿意嫁出去，因为这样一来，她们就算在外边受欺负了，也没地方能去。后来小镇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几方商议过后，给出保证，一旦她们受欺负了，小镇会有专门的人为她们讨回公道，就像是整个小镇都是她们的娘家一样，而通过交换到了小镇的人，非大事绝对不能欺负，否则族内会严惩不贷。这样一来，小镇的血脉问题才彻底被解决了，一直延续到今天。
    十年前的时候，又到了小镇换 妻的时候，有个刚刚成年的女孩被选中，送到了离小镇很远的一个山村。
    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问题也没有，女孩嫁的那户人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一家人做事勤勉，倒也没有亏待女孩，所以她对此倒也没什么怨言。可是等到女孩为那户人家生下了一个女孩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女孩刚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可是那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孩子吃奶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挤了小半碗奶端了出去。
    刚刚生产的女孩，哪来那么多奶 水？所以最后女孩不仅没能喂饱孩子，自己还差点为此断奶，这就让女孩有了一些怨气。只是事后那家人专门给她准备了很多催奶的食物，她虽然有怨气，却也不好发作。
    之后的几天，那家人还是每天都让她挤一碗奶，却从不跟她说这是为什么。女孩越来越气，期间和那户人家吵了好几回架，可就是没人给她一个解释。女孩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忍着。
    可事情越来越过分了，等到她能够下地走路的时候，她竟然被那家人带到了一座，庙宇前，并且把她一个人关进了里边。
    漆黑的庙宇里，女孩害怕极了，可无论她怎么哭喊，就是没人给她开门。就在这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庙宇里的神像居然开口说话了。
    “莫吵，莫哭，否则再好的奶 水口感都会变差了。”
    女孩被吓得呆若木鸡，一时间连哭都不会了。
    这时候一只纯白长毛，一颗眼睛宛如蓝水晶，另一颗眼珠子好似绿琉璃的大猫跳了出来，端坐在神像的头顶上，俯看着女孩。
    它竟口吐人言，对着女孩说道：“不要怕，我是本地的山神，庇护此方土地已有数十年之久，要你来只是因为本神需要你的奶 水作为回报而已。放心，本神会控制好力度，尽量不伤及你的性命的。”
    它说罢以后，女孩更加恐惧了，身体不由自主瘫软在地。
    那只猫似乎见惯了，倒也没在意，它跳下神坛，径直向女孩走来，可是在距离女孩只有几步远的时候，那只猫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浑身白毛炸裂，瞬间窜了出去老远，然后尖声叫道：“你是谁？身上怎么会有高等灵族的气息？”
    女孩听不懂它说什么，也回答不了它的问题。
    那只自称山神的猫惊惧不已，即使距离足够远了，可身上的白毛还是没有松软的迹象，它缓缓后退，直至彻底融入神像，然后对外喊道：“把这个女人领回去，然后驱逐出村子，绝不能让她再踏入村子半步。”
    女孩嫁的那家人自然不敢违背，竟连夜将女孩驱逐出了村子。不过或许是为了孩子，他们也为女孩准备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地，一直到孩子断奶为止。
    之后，女孩就真正的无家可归了，不过还好落仙镇这边并没有亏待女孩，他们虽然不敢找有猫神庇佑的那一户人家的麻烦，可也为女孩找了一个能容身的地方，其中一家陆姓人家，更是自掏腰包为女孩添置了很多家具，让女孩不用为这些身外物发愁，而女孩也算是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说完了故事，冯清已经泣不成声，她看着陆阳生说道：“我说完了，想必你也已经猜到故事里的女孩是谁了吧？”
    陆阳生听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冯清这个表姐，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时间屋内两两无声，唯有冯清连绵不绝的泪水，湿了大块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