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已渺/严沁

第41章


黑眸闪烁不定,更看不清他心中在想什么。“我已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你可以不必说的,”她有点变色。“这原已是过去的事,你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
“但是我不想对她说谎,”他又叹息。“我太多心、花心了,我总是不由自主的爱上许多出色的女性,但每一个我都不想伤害她们。”
事实上他已伤了许多人的心,不是吗?至少当年的章玲、刘芸,和现任太太,还有卓尔。怎么叫做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呢?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她们不论伤与不伤都不会怪你,”她思索一下,说:“因为――你曾经令她们快乐过。”
他颇为动容,愣愣的望着她好久都不说话。
“谢谢你这么告诉我,卓尔,你是安琪儿。”他说。
“不,我只是一个几乎走错路的女人。”她摇头。
“你――后悔?”他深深凝视她。
她不答反问:
“黄蓁知道了实情,她说过什么吗?”
“她说――难怪你的神情这么特别,”他慢慢说:“她还说――令我刻骨铭心的女孩是你,她不会嫉妒!”
黄秦真是这么说?她笑起来,什么叫不会嫉妒呢?几十世纪以前的事了。
“她是极好的人,你要对她忠心。”她说。
她已确知,这一辈子她和毕群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缘分的事实在太微妙了。
“我若对你都不能忠心,对任何其他女孩子又怎能做得到?”他说得坦白而真心。
“其实――我并不特别好,只是你不曾得到我。”她淡淡的笑。“所以我一直是你的目标。”
“也许是,”他也笑了。”一辈子能永远有个目标也是很美丽的一件事。”
“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她更正他。
“徐坚白――有没有说话?”他问得奇怪。
“他为什么要说话?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笑。“上帝照顾善良的好人。”
“上帝不照顾我,”他似真似假的叹一口气。“我做了太多错事。”
“你能自知也算不错了。”她笑。
“徐坚白着我的眼光很严厉,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说:“但是我还是必须说,他是个超等好人,他会是十全十美的丈夫。”
“我同意你的话。”她看一看表。“时间不早了,我想早一点回家。目前――我只是个学习中的主妇。”
“等一等!”他似在犹豫。“黄蓁――对我极好,她帮我解决了所有经济上的困难。”
她好意外,经济上的困难!他不是一直拥有事业、拥有财富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母亲留下了大量的金钱,他经济上有困难?
看见她古怪的表情,他又说:
“这些年我在贴钱做生意,我是个要面子、要派头、要排场的人,我把一切开展得很好,实际上,已愈来愈空,我负了很多债。”
她不能置信的望住他。
他能讲出这些话来,她已相信他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这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来,而目对她,那实在太不害易了
“我必须想办法解决,刚好遇到了黄蓁,”他很不自然地说:“我知道她是亿万富翁的唯一继承人,我的出发点是不好,但后来――我发觉她是极好的女人。”
“将来――你预备怎么办?”她问。她忍不住又关心他,又为他担心将来。
女人身体里流动的,大部分是爱情吧?!
“黄蓁知道我的情形,她不要求结婚,”他自嘲地笑。“而我的现任太太也只爱念书,不要求我整天陪她,更同意我过自己的生活,所以――应该没问题。”
他还不算太卑鄙吧?他的确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只是――明知如此;为什么还来苦缠她?几乎令她的一生差点改变了方向。
她忽然发觉,她已不再恨他,这感觉是很奇怪的,她竟觉得他――可怜。
“至干你――”他终干说到她了。“良心话,我见到你之后是情不自禁,我完全没有想到后果,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你来了香港。”
“也――不必说了。”她觉得很难堪。“所有的事都已成过去,我们要抓住的只是未来。”
“是。你说得对,只是――卓尔,失去你,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他由衷地说:“我不知道我上辈子犯了什么错,上帝要这么罚我。”
“我想――不关上帝的事,是我们俩基本上有太大的不同,”她一边想一边说;“我若喜欢一个人,我希望对方的世界只有我。你的世界太大,比我成熟太多,我们――根本上是不适合的。”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也许你对,但这么遗憾的事,不知道来生可不可能补偿?”他凝视着她。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看见了他黑眸中的深情,心中更释然。
无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她是真心的。
她宁愿相信他是真心的!
“那么,你先得相信来生。”她站起来。“我想――我们不会见面了,请代我问候黄蓁。”
她没有回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知道他没有再出声。
晚上坚白回家,像往常一般的吃饭,冲凉,看书或公事,然后上床。他的日子永远这么规律,他像――不!他是一列永不出轨的火车。
卓尔却辗转整夜,天亮时也来曾合眼。
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烦恼了一个多月的事终于了结,但她心中――仍有牵挂。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心事呢?
坚白没问她曾经出门与否,他永远信任她,这是他的幸福,是吧!
早晨他又去上班,轻手轻脚的甚至不敢吵其实根本没睡着的她。
一听见他出了门,她立刻睁开眼睛,假装睡着是件痛苦的事,她哪儿会有睡意呢?
整夜的思索――她觉得毕群说的一切颇有不妥之处,却又找不到不妥处在哪儿。这个问题想不通她是不能甘心的,他――真是他说的那样?
很想打电话找黄蓁聊聊,黄蓁不会因为毕群而与她断绝来往吧?但是毕群必在黄蓁身边,她打去找到黄蓁怕也没什么用,她们仍是不能讲什么话。
正在犹豫,电话就响了,莫非心有灵犀?
“卓尔。”拿起电话,她习惯性地说。
“卓尔,是我,黄蓁。”她似乎压低了声音,而且显得很匆忙。“我有话要问你。”
“你在哪几?一个人吗?”卓尔诧异的。
“是,在酒店的餐厅里,毕群先上楼了,”她急促地说:“昨天毕群见过你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卓尔意外的。“是,他约我中午见面,我们只聊了半小时。”
“他说了什么话?”黄蓁直问。
“他说你很好,经济上给他很大的帮助,”卓尔根本不想隐瞒。“他会对你好1”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相信他的话吗?”黄蓁反问。
“怎么?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卓尔吃了一惊。
“不,完全不是,卓尔,这个人永远不说一句真话,”黄蓁叹息。“可是我爱他,我已经陷下去了,无论他怎样,我只好认了,但你――别上当。”
“我?!我怎可能上当?”卓尔叫起来。“我现在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完全没有关系。”
“昨天――他有没有再约你今天见面?”黄蓁问。
“没有。我不会再见他。”卓尔肯定的。
“不,相信我,他会再来约你。”黄蓁也肯定的。“你知道吗?你在香港、台湾广告圈子很有名气,你丈夫有地位也有钱,他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老同学。”卓尔叫。
“离开学校十多年,这个人已经变得太多,不可能再是往日你心目中的毕群,”黄蓁很着急。“你太单纯了,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任何人?”
“他不会?”卓尔问。
昨天,她还在想,至少有点安慰的是,他对她还是忠心的,
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怎么黄蓁――这么说。
“他只会说,他能说出任何好听的话。”黄蓁说;“我不是个嫉妒心重的女人,你要相信我,但他除了对自己忠心外,对任何人都只是利用、玩弄。”
“会是――这样吗?”卓尔吓了一大跳。
“如果不是你的名气,你丈夫的地位,我想他今天看见你也未必会打招呼。”黄蓁说。
“你怎么知道?”卓尔颤声反问。
她该不该相信黄蓁?如果信――她心中的美梦就会全碎了,毕群只是在演戏。可是――黄蓁为什么要这么告诉她?会不会是黄蓁嫉妒?
想到这儿,卓尔更加不敢出声了。到底毕群和黄蓁谁可信一点?或者――两个人都没说真话?
“他自己告诉我的,”黄蓁说:“他甚至说以前是你追他,他放弃你的。再见面时,也是你缠他!”
卓尔心中一紧,呼吸都不畅了。毕群――真是这么说她?会吗?会吗?那实在太荒谬、太可怕了。
“你放心,黄蓁,我说过不再理他、不再见他。”卓尔说:“那么――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后悔吗?”
“不后悔。”黄蓁吸一口气。“虽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他很卑鄙,很阴险,但我爱他,他仍是个出色的男人,我不可能在台湾再找到另一个,我不后悔。”
“我很欣赏你的个性,我自问做不到,”卓尔苦笑。“我眼中不能有一粒砂,我心襟窄。”
“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和痛苦处,”黄蓁说:“我们自不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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