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抹人影进入他们的视线内。
墨发垂于背,红裙夺目,侧脸精致,她轻轻抬手,空气发生了肉眼看不见的变化,湿气聚拢,晶莹的雨滴打在土地上,嫩绿的芽儿东倒西歪,更显翠色。
北儿恍惚的张开手却发现只有前方在下雨,每一滴雨水斗精准的落在刚种下的小土包上。
国师求雨都要摆开祭坛,跪拜许久,然而眼前之人抬手就呼风唤雨,这难道——
“是神迹!”
北儿兴奋,“秦叔,是神迹。”
他无法克制的重复好几遍。
秦叔稳住心神,眼见因为北儿音量过大,那人望过来浅淡的一眼,高大的汉子险些腿软跪下,他死死咬牙,拉着北儿扑通一声跪下,颤抖、嘶哑的恳求,“我不想死。”
北儿还没回过神,脱口而出,“你是神吗?”
秦叔一手强硬按下北儿的后脑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去他妈的灾星祸世,小童的嘴骗人的鬼,多少话都不如亲眼所见。
那样高贵,强大的人,有什么理由低下头,纡尊降贵的去害他们这群一无所有,烂命一条的百姓。
她若想害人,恐怕动动小指头就可以了。
盛晏清缓步前行,眨眼就到二人面前,她饶有兴趣的俯视秦叔脖颈后方因不安而鼓胀的青筋,“救你,凭什么?”
秦叔黯然,是呀,凭什么要她救一个想要她命的人呢!
502仗着二人看不到自己,一个送个鬼脸,催促盛晏清离开,这两人太不要脸,死不足惜。
随着脚步声远去,秦叔绝望的将头抵在地面上,鼻尖处有微弱的力道抚过,狭隘的视线里,颤巍巍的小芽艰难的冲破土地的束缚,摇晃着舒展叶片,生机盎然。
他死死盯着小芽直到眼睛酸涩,脸一抹,拉着北儿视死如归地跟上去。
【恭喜宿主,初级信徒增至3名,请再接再厉。】
502在半空来了个急撒车,信仰是最真实的反馈,宿主一个照面就征服了那两个人?
盛晏清丝毫不惊讶,与其说是她那一手下雨的绝活征服秦叔和北儿,不如说是求生欲让他们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尽全力的祈祷、就算为此献上全身心的信仰。
信徒和神明之间本就是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
在盛晏清的默许下,秦叔和北儿在晶石林内扎根住下,他们不敢靠近小屋,每日鼓着勇气和晶兽混作一堆,刨坑、播种,因为效率低下还被晶兽嫌弃。
“秦叔,这饭可真好吃,”北儿珍惜的舔着玉碗,眼巴巴地瞅着晶兽面前一堆的粮食,换来晶兽警告的呜呜声。
虽然吃的还不如晶兽丰盛,但北儿已经很满足,肚子暖洋洋的,那种满满的饱腹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要不是秦叔拦着,他还可以继续吃。
秦叔克制的移开眼睛,教育道:“咱们干活慢,自然吃少点,别贪心。”
说着话间小屋大门被打开,秦叔和北儿拘谨的站起来,又到每日盛晏清降雨的时间点。
这些日子,他们亲眼目睹晶石林的变化,荒芜的土地被绿野覆盖,抽条的植物在风的抚摸下发出沙沙声,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秦叔露出满足的笑容,下一刻,剧烈的疼痛从大脑深处炸开,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北儿被吓傻,无措的站在原地。
北儿知道,秦叔快死了,母亲死之前也是这样,他想,很快就轮到自己。
一块晶莹翠绿的玉石送到北儿面前,盛晏清道:“喂他吃下去。”
北儿用局促地将手背在身后用力擦了擦手,珍惜的接过玉石,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但神说什么,他就照做。
玉石一入口便化作液体,秦叔逐渐平静下来,以手撑地,不停干呕,很快有虫子被吐出来。
秦叔虚弱的倒在一旁,心想,原来国师说的不明物就是这些害人的虫子。
他在北儿的帮助下,虔诚又恭谦的感谢盛晏清的出手。
北儿又哭又笑,“谢谢您,谢谢您。”
【恭喜宿主,中级信徒2名,请再接再厉。】
盛晏清垂眸,霸气宣布,“今后你这条命,属于我,就算死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独断的根本不给人任何反抗的机会。
秦叔浑身一震,久久不言语,就在502以为他不愿意接受时,这个吃过许多苦头的糙汉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匍匐着崇敬的想要亲吻盛晏清的鞋履。
盛晏清眼皮一跳差点没一脚踢出去,“不许动。”
秦叔听话的待在原地,这么个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要将苦尽甘来的的痛哭一并发泄。
在这样的世道里,盛晏清的发言无疑给了秦叔极大的安全感,他的心被浓浓的自我厌弃埋没,想当初,他竟异想天开想弑神。
北儿脸上满是羡慕,还有这等好事?
为什么不是他被选中。
就在一老一少哭的不能自已时,有脚步声接近,盛晏清回首,绿野黑土之下,她仿佛被日光温柔的包围,颜色无双,成为黑暗中最耀眼的那道光芒。
裴行觉得灵魂仿佛要被那双淡漠、冷然的眼眸吸引走,他失神的朝前走了几步,含在舌尖的话还没出口,盛晏清就消失不见。
裴行大步朝小屋去,心情激荡下连伤口的疼痛都被无视。
他有很多话想对盛晏清说,想说外头都传晶兽横行,幸好你还活着,想说我和盛嫣清已经撇清关系,想说当初火祭的事,他也是受到蒙蔽。
也想说,无论盛晏清做什么,他愿意支持,就算要奉上这条命。
“不许再往前,”北儿眼角还挂着泪水,气势却不输人,他掏出一直藏在胸口的玉刀,像头初生的小兽,竭力示威,“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北儿认得裴行,当初打探消息时正巧裴行打马带着世家经过,北儿听了一耳朵火祭的事,自然知晓裴行的恶行。
裴行肯定是向来害她。
秦叔知道后,当即掏出镰刀,凶狠道:“不想死就滚。”
裴行没有搭理二人,径直朝前走去,大片大片的绿意映入眼帘,他瞳孔地震,一瞬间明白盛晏清待在晶石林的理由。
世人唾弃她,她却以奇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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