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区最近新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只收一元钱,每天次数有限。
这绝对是很稀奇的事了,谁会闲得无聊来给下水道的老鼠们做心理咨询呢?
这里的人们都是绝望的,不是疯子就是丧失动力的流浪汉。
“但是,这样才能见到真实。”
苏灵给了客厅正在打游戏的花子一脑门:“别玩了,开业大酬宾,你这接待员态度正经点。”
花子不满地嘟起嘴:“反正也没人过来,闲着也是闲着。”
这间不大不小的诊所是他花钱买下的老图书馆改装来的,还算宽敞,稍微打扫一番和新的没两样。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某人已经无聊的快长蘑菇了,不能出任务,只能陪怪谈少女们发疯,苏灵撑了几天觉得不能再继续咸鱼下去了,于是决定拾回老本行,开间心理诊所。
富人区自然是没戏,大家都有自己的心理医生,而且地段太贵。
贫民区好啊,花不了几个钱,面对的患者都是刺头儿,很有挑战难度,正好磨练一下自己的嘴炮。
最关键的还是贫民区没有尤里乌斯那种级别的高手,很难察觉到花子她们经过水银砂伪装过的诡异气息。
保护区边境有检测线,但是内部可没有。
不过很可惜,好几天都没人来问过诊,看来吃不饱的情况下想要顾及心理健康还是很困难的。
也没事,图书馆里还剩下很多书,店主慷慨地都赠与他了,毕竟这个时代还有谁愿意静下心来看书呢?
没有客人来就看书,苏灵也不急,这只是他回归猎杀前的修行而已,总不能天天和妹子谈恋爱忘乎所以,满脑子黄色废料,最后看见一个漂亮的怪谈就想上不是?
对于他而言,看诊就是最好的修行。
每个心理医生,刚开始都是自信满满,认为手术室里的大夫悬壶济世解救疾苦,自己也能七窍玲珑解人烦忧妙手回春。
最后面对那些令人绝望的案例手足无措,之后变得谨小慎微,学会了察言观色默默聆听,学会了放手,知道有些心病是无药可医的绝症。
心理学和社会学还有法学是亲戚,它们的根源其实都是研究人性。
社会学研究人性在社会中发挥的作用与规律,法学则探索黑暗的深渊。
这两者是由现实经验推导而来,唯独心理学,其实是无法可依的学问,因为人的心理活动哪怕是神也难以捉摸。
初学者会根据书上经验推导患者心理,但很快他们就会抓狂,因为他们会发现书上的案例根本记不下人间的悲欢离合转辗反侧,患者的想法天马行空百转千回,跟自己推算的大相径庭,最后完全手足无措被病人家属失望的眼神狠狠打击自信心。
资深的心理医生会告诉初学者们,看过书,然后忘了它,用心去和患者沟通。
这很困难,因为许多心理医生自己尚且心理黑暗有着阴影,又如何去照亮他人的世界呢?
苏灵上辈子就是过于迷信书上的学识,问诊屡屡失利,只能看着患者深陷泥潭,以至于最后沦落到抑郁失去情感自杀。
这辈子他决定好好修行一番,当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他觉得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心理应该很强大才是,但是第一个患者就令他破防了。
灰尘仆仆的母亲抱着孩子走进诊所,她的一只眼昏黄看起来视力不佳,对苏灵说:“医生,请您收下这个孩子。”
苏灵手足无措:“不,我们这里不是救助站,女士,我可以为您排忧解难但是我没有能力去照顾这个孩子......”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去接管他们的人生。
女人失望地走了,临走前苏灵给了她一笔钱,但是她眼中的绝望一点也没褪去。
“......”苏灵脸色有点难看。
“达令,看起来你的修行计划泡汤了~”银发少女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在耳边吹气,“这个地方只有绝望,谁会来咨询心理问题呢,你救不了任何人,相反那种绝望会侵蚀你的意志,收手吧,这一点也不好玩。”
苏灵深吸口气:“不,这不正好磨练我的意志么,要是这么容易被击垮,我觉得之后的路我也不用走下去了。”
直面真实的苦难是对心灵最大的考验,苏灵没有选择回避,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有时人们的眼睛可以看见辽阔的宇宙星空,却看不见小巷中最底层的现状。
这是一场试炼,关乎心灵的考验。
苏灵有种预感,这次试炼过后他将得到一次升华。
继续坐诊,三天里来的患者寥寥无几,其中有两个患者给苏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坡脚的流浪汉,来的时候还在扣虱子。
一个落魄的吉他手,吉他上面长出了蘑菇。
奇异的是,他们眼中不像街上那些流浪者一样毫无生气,反而有一丝希望。
流浪汉对苏灵说:“嘿医生,我觉得这都是一场梦,咱们要不要去来场翻山越海的旅行?就去附近的沦陷禁区瞧瞧如何?”
苏灵意识到自己遇见了精神病,但是对方那种含有希望的憧憬语气令他着迷,于是笑着回答:“好吧,等梦醒来我再陪你来场长途跋涉。”
流浪汉高兴地走了,前脚踏出诊所大门准备去浪迹天涯,随后就被路过的通缉犯一枪爆头。
生的自由,死的随机,苏灵只能如此感叹。
接下来是吉他手,他弹着早已破的不堪一用的吉他,戴着副酷酷的墨镜对苏灵大笑:“医生!诡异时代的流浪乐章,给你打五折!”
苏灵给了他一沓钱和几块面包,还有一瓶干净的饮用水。
吉他手一愣,随后眼中流出泪,哭着对苏灵说:“医生,你真看得起我,好吧,医生,哪怕在这个末日我也没有丢掉自己的信仰,来医生,请好好听!”
吉他手愣是用破吉他弹了一首重金属摇滚乐,苏灵觉得耳朵嗡嗡,只能勉强笑着送走了他。
吉他手带着自己的梦想离开了诊所大门,还好这次没遇到通缉犯乱杀人。
“他们难道疯了吗?”裂口女有些不解地问苏灵,看着吉他手离开的背影,“我很难理解......”
“苦中作乐,和疯了其实也没啥区别,但是有希望的疯狂至少还能温暖一下这个冰冷的世界。”
苏灵看着天花板,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的,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心灵够坚定了......”
这几天的修行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震撼打击。
末日里底层的真实,深沉的绝望。
这些天的问诊只是一场过客般的相遇,很多患者他都没法拯救,最后他们的命运还是会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来。
苏灵好几次破防,最后硬撑了过来,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灵无懈可击。
诊所又开了几天,离他恢复自由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中间还是没有患者,苏灵乐得清闲,就和几个妹子玩玩睡睡看看书。
直到最后一天,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邋遢的青年,头发像是鸡窝,浑身脏兮兮的,像是被抓到黑工厂里饿了三天的模样。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个落魄的衰仔进来就掏出一杆枪对准苏灵:“不许动!”
苏灵漫不经心地举起手:“先生,打劫一位心理医生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衰仔开始上膛,他的手在颤抖,说出的话令苏灵摸不着头脑:“我不要钱,你把你的血给我!”
苏灵叹口气:“好吧。”
声音落下,落魄少年手上的枪就消失了。
“要我的血干嘛?你又不是吸血鬼,”苏灵把玩着那把玩具手枪,百思不得其解,“就拿这玩意吓唬人啊,看来你没有杀人的心思,告诉我,说不定能帮到你。”
“我不是有人是!”持枪的少年知道眼前这个心理医生不好惹,声音发颤,但却没有逃跑的打算,而是一咬牙,小心翼翼地从破旧的衣袍里找出一只......
蝙蝠?
衰仔当场就给苏灵跪下了:“医生,救救黛西!”
苏灵扫了那只气息衰弱的蝙蝠一眼,震惊了:
“我靠,你小子找了个吸血鬼当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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