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的太阳/迈克尔·克莱顿

第43章


所以,总共花费算它两亿美元吧。”
  “花两亿美元买个价值一亿美元的公司?为什么他们的支付超出公司的实际价值?”我问道。
  “他们并没有多付钱,”罗恩说,“对他们来说,他们是在做一笔大买卖。”
  “为什么?”
  “这是因为,”罗恩说,“如果你拥有可以用来制造某种东西的机器,譬如说计算机芯片的机器吧,你就拥有了依靠这些机器才能运转的后几道程序的工业。微电脑公司使他们得以控制美国计算机工业。与通常一样,我们对此听之任之,就像我们丧失电视工业和机床工业一样。”
  “电视工业发生什么情况啦?”我问。
  罗恩看了一下表。“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成为世界上电视机的主要制造商。像齐尼思公司、美国无线电公司、通用电气公司、埃默森公司等27家美国公司在技术上远远领先于外国制造商。除日本之外,美国公司在全世界取得了成功。但他们无法钻进封闭的日本市场。他们得知,如果想在日本推销产品,他们必须同意日本公司可以使用其技术。在美国政府的压力下,他们无可奈何地照办了,而此举意在拉住日本作为反对苏联的盟友。”
  “现在看来,同意转让技术是个坏主意。这意味着日本可以把我们的技术据为己有,而我们却失去了日本这个出口市场。不消多久,日本着手制造价格低廉的黑白电视,出口到美国——而我们在日本却无法这样做,对不对?到1972年,美国市场上销售的黑白电视60%成了进口货。到1976年,黑白电视百分之百成了进口货。我们丧失了黑白电视机市场。美国不再制造黑白电视机了。这个行当从此从美国消失了。
  “我们说,这无关紧要:我们的公司已经转向生产彩色电视机。然而日本政府提出了一项发展彩电工业的精密计划。日本又一次获得了美国技术转让,并在其予以保护的市场中对技术加以改进,反过来又洪水般地向我们输出产品。这些产品再次挤走了众多的美国公司。与原来的情况一模一样。截止1980年,仅有3家美国公司仍在生产彩色电视机。到了1987年,只剩下了齐尼思公司。”
  “可是日本电视机物美价廉。”我说。
  “日本货可能是更好些,”罗恩说,“然而它们价格便宜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销售价低于成本,从而可以清除美国的竞争对手,这叫倾销。按美国的法律和国际法来看,那是非法的。”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加以阻止呢?”
  “问得好,尤其是因为倾销仅仅是日本人众多的非法销售术中的一种。日本人还统一售价:他们有一个称之为‘旬末恳谈会’的例会。经理们每隔10天在东京的饭店里聚会一次,确定商品在美国的售价。我们提出了抗议,但会议照常进行。他们串通一气做出安排来促进产品的批发销售。日本人向西尔斯等美国批发商支付了数百万美元的佣金。他们在关税上大肆舞弊。他们摧毁了美国的工业,使得美国工业无法与之竞争。
  “当然喽,我们的公司提出了抗议,并提出诉讼,要求给予补偿——联邦法院中对日本的倾销、舞弊等垄断行为进行起诉的案子有数十件!倾销案通常在一年之内得到解决。但我们的政府不提供任何帮助,而日本人又是拖延的能手。他们用数百万美元收买美国院外活动集团中的说客们为他们辩护。等到12年后审判案子时,市场之战已经结束。当然,在这段时间里,美国公司根本不可能回击日本,甚至连一只脚都跨不进日本的大门。”
  “你是说日本人非法接管了电视工业?”
  罗恩耸了耸肩。“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根本不会成功,”他说,“我们的政府在纵容日本,他们把日本看做一个刚露头的弹丸小国,而美国的工业被认为是不需要政府帮助的。在美国,始终存在着厌恶商务的倾向,但我们的政府似乎从未意识到这一点。而在日本则不一样。当索尼公司开发移动电话时,我们没有说:‘多好的产品,现在,你得向通用电气公司发放技术许可,通过一家美国公司把它卖出去。’当他们寻找销路时,我们没有对他们说:‘噢,对不起,美国的商店都事先与美国的供应商签订了供货协议。你得通过这儿的一家美国公司进行销售。’如果他们寻求专利,我们没有说:‘申请专利需要8年,在这期间你们的申请必须公开,以便我们的公司能够了解你们发明了些什么,并可免费复制,这样,等我们给你们颁发专利证书时,我们的公司已经以自己的方式掌握了你们的技术。’”
  “这些事我们一件也没有做,而日本人却全做了。他们的市场关闭,而我们的市场敞开。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竞技场,事实上,甚至连竞技场都不是,而是一个单向的通道。”
  “目前,这个国家出现了一种商业上的失败主义趋势。美国公司的资产是以黑白电视来估价的,日本公司的资产则是以彩色电视来估价的。美国政府不愿帮助我们的公司反击日本人的非法贸易行为。所以,当安派克斯公司发明了盒式录像机后,他们甚至没有去尝试正式投产,而是把技术转让给了日本,又另谋它业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美国公司并不搞研究。要是你自己的政府如此敌视你的努力,使得你无力把研究的成果投入市场,那么又何必要开发新技术呢?”
  “不过,难道这不是因为美国的企业软弱无力、经营无方吗?”
  “那是就一般情况而言,”罗恩说,“正如日本人及其在美国的代言人所宣传的那样。不过,只要摆出几个例子,人们对日本人的穷凶极恶便可略见一斑。拿霍戴利公司一案来说吧。你知道这桩案子吗?霍戴利公司是一家机床公司,他们声称其专利和技术许可被日本公司侵权。联邦法院的一位法官派霍戴利公司的律师去日本搜集证据,但日本人却拒绝发给入境签证。”
  “你在开玩笑?”
  “他们在乎什么呢?”罗恩说,“他们知道我们决不会报复的。当霍戴利诉讼案提交给里根政府时,里根政府毫无反应。就这样,霍戴利公司退出了机床业。因为没有人顶得住产品的倾销,这就是事情的全部要害所在。”
  “如果他们进行倾销,难道不亏本吗?”
  “短时间是亏本的。不过,你售出了数百万套后,你就能够改进你的生产线,降低生产成本。几年之后,你就真的能以更低的成本生产产品。同时,你扫除了竞争对手,控制了市场。日本人以战略眼光考虑问题,他们放长线钓大鱼,着眼于50年后局势的展望。而美国公司却必须每个季度都有盈利,要不然总经理和高级职员就会流落街头。日本人压根儿不在乎短期利润。他们要的是市场中所占的份额。对他们来说,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样。争夺地盘,扫除竞争对手,控制市场。这就是他们近30年来从不间断的工作。”
  “所以,日本人倾销钢材、电视、家用电器、计算机芯片、机床——无人阻止他们。我们丧失了这些工业。日本公司和政府瞄准了某些特殊工业,而且屡屡得手。就这样,年复一年,一个行业接着一个行业落到他们手中。而与此同时,我们却坐在那儿侈谈自由贸易。除非同时提出公平贸易,否则,自由贸易是毫无意义的。日本人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公平贸易。你知道,日本人喜爱里根是有原因的。在里根执政期间,他们生意兴隆,财源亨通。在自由贸易的名义下,里根着实把我们搞垮了。”
  “为什么美国人不明白这一点呢?”我问道。
  康纳哈哈大笑。“为什么他们吃汉堡包?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嘛,后辈。”
  这时,一个女人在新闻编辑室那头叫道:“康纳在这儿吗?四季饭店有人打电话找你。”
  康纳看了一下手表,便站起身来。“对不起。”他离开我们进了新闻编缉室。透过玻璃,我见他正对着话筒讲话,一边还做着记录。
  “要知道,”罗恩说,“这种情况仍在继续。为什么日本照相机在纽约比在东京还便宜?他们绕过半个世界把货运来,还要支付大量关税和销售费用,结果价格却更加便宜?这怎么可能呢?日本游客在纽约购买自己国家的产品,是因为在纽约这些产品更加便宜。与此同时,美国产品在日本售价比在纽约高70%。美国政府为什么不采取强硬的态度?我不明白。其答案部分就在于此。”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的监视器。荧光屏上,一个仪表出众的男人正在慢慢移动的录音带上录音,声音很低。“你看见那家伙了吗?他叫大卫·罗林斯。他是斯坦福大学的商学教授,太平洋地区事务专家。他是个典型的——把声音开大些,好吗?他也许正在评论微电脑公司的事呢。”
  我旋转监视器上的旋钮,听到罗林斯在说:“……认为美国的态度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毕竟日本公司为美国人提供了就业机会,而美国却把就业机会移到了国外,剥夺了本国百姓的就业机会。日本人无法理解究竟我们在抱怨什么。”
  罗恩叹了口气。“一派胡言。”他说道。
  荧光屏上,罗林斯教授正在说:“我认为美国人对我们国家从国外投资者那儿得到的帮助毫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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