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忠去过慈宁宫回话,轻手轻脚进了两仪殿,接过来福九磨墨的活。
谢霄正在处理奏折,听到动静,抬眼睇了明忠一眼。
“太后娘娘雷霆震怒,摔了好几个花瓶。”明忠低声回着话。
谢霄勾了勾唇,“太后还说什么?”
明忠讪笑了一下,“皇上可别听,当心污了耳朵。”
谢霄嗤了一声,“油嘴滑舌,”又问,“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跟太后有仇,又传播杀子的谣言。能做到这种程度,还难以查出来的,便只能是活着的太妃了。
皇帝命明忠私下里调查,查问了之前伺候各个太妃的老太监老嬷嬷。才查问出一点线索,太后当年贵为皇后,膝下却无嫡子。先皇有意立周贵妃的儿子庶长子鲁王殿下为太子,定国公府岂能坐的住。
而当时宫中温氏刚生了一位皇子不过一年,温氏出身一般,能升到嫔位皆是因为生了皇子。
当年的定国公和太后一派就盯上了这位皇子,元太后曾找过温嫔,说起皇子过继之事。温嫔心中虽也是怕极了太后,可还是出言婉拒了。
自那之后,元太后就记恨上温嫔,不只宫中处处刁难。定国公一脉也在朝上多有弹劾温氏之父。
温嫔受前后夹击,依旧心系儿子不想松口,然谁知小皇子却突然过敏高烧不退,熬了不过五日便夭折了。因着太小便夭折,连皇子排序都进不去,先皇就寻了一块风水宝地草草的办了小皇子的后事。
温嫔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直接一病不起。她一直不肯相信小皇子是意外夭折的,直觉证明她的确没错,伺候小皇子的一个奶妈突然急病而死,温嫔小心查证了一番,最后让她怀疑到了元太后的头上。
可定国公一派最终还是达成了心愿,旧技重施,威胁了谢霄的生母虞美人,成功报养了五皇子谢霄。
先皇逝后,温嫔晋为温太妃,深居简出的居于南宫苑,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看见元氏倒台。
如今定国公府已经摇摇欲坠,温嫔为报当年之仇不过是添了一把火。
谢霄听完整个事情的始末,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眉目如画的女人,表情有些冷淡,“就这样吧,这件事不必被人知道了。”
明忠察言观色,看出皇上心情的转变,也不再多话,兢兢业业的磨着墨。
顾盼芙这边,她怀了身孕,皇上也偶尔来看。圣宠不衰,各处都不敢怠慢,日子过得也算悠闲。
“主子,御膳房的人来了。”青碧一打珠帘,端了一些橘子进来。
皇上傍晚的时候翻了如意轩的牌子,要来用晚膳,明忠派人通知了御膳房由宜美人点菜。
顾盼芙手里拿着菜单子,她自己是酸辣都爱的,要从俗话的酸儿辣女来看,那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盼芙点了一道酸菜鱼和口水鸡,点了一味冬瓜汤。又顾及着皇上的口味,点了香炸藕片和酱香小排。加了清炒菜和几道甜品,这一餐足够了。
谢霄来用晚膳的时间比平日都晚上一些,见到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自是胃口大开,有些辣味的口水鸡得了他一声赞赏。
饭后,谢霄牵着顾盼芙的手在如意轩的小院子里头消食,“孩子听不听话?”
上次谢霄来时,碰上了顾盼芙胎动,那一下弄得顾盼芙直皱眉。后来皇上就会让如意轩的宫人多注意顾盼芙一些,这倒是另顾盼芙心里舒坦,没有因为有了孩子,就忽略了孩子的母亲。
但顾盼芙发现皇上对小孩子好像不是很喜欢,对几个皇子都是态度平平,三皇子是嫡子,还能多问几句。对大公主倒是非常喜爱。
顾盼芙心里暗想:要是有这样一个宠女儿的父皇,有个公主也很不错。
“朕给皇儿挑了几个字,芙儿看看。”谢霄说着从银色的龙袍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
“皇上。。。?”顾盼芙诧异的看向谢霄,她是说过想要皇上挑几个孩子的名字。皇上只是应了一声,她也没想到。。。
“咳,”谢霄一只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将纸条塞进顾盼芙手里。
顾盼芙笑着打开纸条,上面写了:泽、瑜、诚。
这三个字寓意都是不错的,顾盼芙看了半天,指尖轻点,“嫔妾喜欢这个泽字。”
泽,光润也。有温润如玉,干净纯澈之感。
瑜字其实也不错,然三皇子取珩字,都有美玉之称。顾盼芙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拿去跟嫡子作比,陷入到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之中。
顾盼芙抬着头又问道,“皇上只给皇子取了名字,嫔妾要是生个公主呢?”
问到公主,谢霄好似早有准备,笑容中带了些得意,“朕早就想好了,大公主乃是朕的宝珠,芙儿生的公主就如朕心意,就取名如意。”
顾盼芙失笑,如意,如意,皇上的确喜欢女儿。
月光皎皎,顾盼芙忽然间心情就变得很好,她笑容温柔,轻踮起脚,在谢霄的唇上一触及离,而后又有点羞红了脸,眼神飘忽。
谢霄却是抬起了她的下巴,视线定在她粉唇上,指尖轻抚摩挲着她的下颚。看见顾盼芙略微绯红的脸颊,轻笑出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皇上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快乐,第二日即将要上早朝的心情都变得非常好。
龙辇还没行至半途,禁军统领谢荀疾行而来。谢荀压低声音,“皇上,元朔与赫依公主私奔,跟随哈纳尔部落一起出了上京。”
皇上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凌厉的扫向谢荀。
自巴葛进京,谢霄就让人盯紧了。巴葛几次进定国公府谢霄也是知道的,但哈纳尔部落增派大军压境,若是无故起了兵祸,受苦的只能是大周的百姓。
谢霄想着送走了巴葛,就处理了定国公,先将这个上蹿下跳的内患解决了。没想到定国公为了留下一丝血脉,先把元朔送走了。
“臣失职,请皇上责罚。”谢荀也是背脊一凉。
定国公府这几日都非常的老实,元朔也似乎回归家中,极力哄着蒋氏。禁军也是寸步不离的监视,没想到还是出了披露。
“哼,定国公若是真想瞒住你,你以为你能察觉?”谢霄语气嘲讽,眸中冷光欲浓。
“臣即刻派人去追。”
“现在放这个马后炮有何用,滚下去。”谢霄眯了眯眼,倏然他又觉得事情有一些不寻常,“等一下,去查定国公在哪,立刻来报。”
谢荀领命而去,皇上搭在龙辇扶柄的手不住的轻敲,突然想到什么,大怒道,“元崇老贼。”
当日早朝,谢荀传来的消息震惊朝野,定国公杀了自己的孙子,顶替元朔掩人耳目跟随哈纳尔部落叛逃。
定国公元崇抛弃了在大周的一切,从定国公府带走了大批的金银细软。而不过半日,朝廷就失去了巴葛一行人的动向。
皇上在朝上就雷霆震怒,定国公撤其爵位,数罪并罚。定国公府全府三百多口人,女子充妓,男人全部腰斩,十岁以下孩童全部除名充为宫奴。
而与元氏走的近的不是流放就是贬官,嫁给元朔的蒋家小姐碎因着父亲的军功留下一条性命,但自此以后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再也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兵部户部两部官员也开始遵圣旨调遣粮草,增派驻军。
禁军统领谢荀亲发通缉令全国搜捕元崇。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只觉脑中一片天旋地转,胸口不住的起伏,半晌都缓不出一口气。
太后还是不敢相信,兄长竟如此无情无义,叛逃出国,他有为元氏其他族人考虑过一丝一毫么。
然情势急迫,容不得她犹豫,她当即脱下太后凤冠,素衣无簪的前往两仪殿,求谢霄放过元氏直系,从哀求变成咆哮,再变成恶狠狠的大骂和诅咒。
谢霄直接以太后伤心过度需要静养的理由,将其幽禁在了慈宁宫中。
后宫形势急转直下,张狂多年元氏突然倒台。元修容往日嚣张的模样完全不见了,既没有前去两仪殿为元氏求情,也没有看望过太后一次。
顾盼芙就是赶着去踩上太后一脚的人,她过了几日才来,走到慈宁宫外,也不由得有些微微惊讶。
黄叶堆积,萧瑟凄凉。
慈宁宫是历代太后的住处,哪时候不是雕梁画栋,精致威严,现如今的样子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顾盼芙还未到元太后住处,就听见一个略微浑浊的女声,“你们元氏当年仗势欺人,害死我儿。你身为中宫,立身不正,根本不配为国母。”女声喘息了一口气,语气带着快意,“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原来是你,”屋内传来元太后的声音,像是想了须臾才想起眼前人是谁,“那又如何,哀家贵为定国公府嫡女,先皇元后,即便现在,谢霄小儿也奈何不得哀家。”
元太后又轻蔑的看向对面的温太妃,“你,不过一个连自己儿子的保护不了的丧家之犬。”
“哀家看得上你温氏的儿子,你就该感恩戴德,与哀家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
温太妃被气得胸口起伏,最终还是大声吼道,“虞氏呢,虞氏倒是把自己的孩子给你养,她的结果又是怎样?!”
“元氏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挺着一口气活到今日就是为了看你们如此下场。”温太妃说完,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顾盼芙听得暗暗心惊,立时拉住含露的手退出了慈宁宫,“今日的话,你我谁也没有听见,也未曾来过慈宁宫。”
含露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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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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