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日不似往年里那么炎热,总是隔几天就下雨。皇后多发下来的冰,也好像没了用武之地。
顾盼芙手里拿着内务府给五皇子做的玩具,木质泼浪鼓,九连环,还有个镂空的玲珑球。
顾盼芙笑了笑,“你们有心了,含蕊,赏。”
内务府来的太监欢欢喜喜的接了一个大荷包,知道这不光是给他的,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全都私拿了。
心里乐的直嘀咕,还是那些老师傅们活得精,赶着来讨好了宜修媛和五皇子,这宫里除了皇后和嘉妃,哪还有比宜修媛出手更大方的。
顾盼芙穿着一身米白色襦裙,五皇子就在她身侧的矮塌上坐着,三四个月的孩子,眼睛是会被周围事物吸引的。
顾盼芙用手指轻轻捏住五皇子的胖脸蛋,五皇子就不错眼的盯着她看,弄的顾盼芙哈哈大笑。
“娘娘,五皇子脸还嫩着,怎么能这么捏。”含蕊有些不赞同的道,平日里就她最上心五皇子那边,一天要去看十多次。
五皇子没多一会就开始犯困,顾盼芙最后在五皇子的脸蛋上亲上一口,刘嬷嬷就抱着五皇子去睡觉了。
她又看着含蕊手里的篮子,里面放的都是五皇子的小衣服,除了水云纱的那几件,还有含露几人私下里做的。
小衣服上不是蝙蝠纹就是五福团纹,寓意都是极好的。
顾盼芙举着看了一会,突发奇想的想给自己儿子做个背心,正好夏日里穿着也凉快。
顾盼芙这头自己缝制着背心,含蕊留下来伺候。含露则是趁着天晴晾晒主子屋里的被褥,最近总是在下雨,屋里的空气都发着潮。
至于五皇子那边,小孩子最怕起疹子,他的被子每天都是拿火烤过的。
然午后,原本太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天色突然就变了脸色,乌云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团团围住了正午的日光。空气里开始弥漫着水汽,眼看着就要下上一场暴雨。
顾盼芙感到屋内的光线阴暗下来,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含蕊点了一盏烛灯,也发愁,“这怎么又要下雨了。”
“罢了,去把那个棋盘端过来吧。”顾盼芙已经看不清手中线的颜色,将做了一半的背心扔进针线篮子里,自己拿着棋谱对弈。
这场雨一直到了宫内下钥的时候都没下来,水汽堆积,摇摇欲坠。
半夜,顾盼芙总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一声惊雷照亮了大半的宫室。她一下惊醒过来,“青梅?”
今天是青梅守夜,她拿着烛灯,挑开了床帐,“娘娘,奴婢在。”
“给我倒杯水,再去找个人看看五皇子那边。”顾盼芙揉了揉眉心,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青梅先让外间守着的三等宫女进来给主子倒水,自己则是亲自去看五皇子。
顾盼芙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年盛冒着雨从外面进来,肩头都是湿的,头发往下滴着水。
他带着寒意,不敢再往前,只站在外间道:“娘娘,四皇子夜里高烧不退,昭庆殿已经掌灯了。”
外面的雨依旧连成一片,顾盼芙披着披风进入昭庆殿的时候,披风和裙摆都已经湿透了。
皇后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比顾盼芙先到的几个嫔妃都安静的缩在自己的座位上。
薛选侍在一旁不住的抽泣,帕子揉的眼眶泛着红,照顾四皇子的奶娘和宫人全都跪在地上。
顾盼芙略施一礼,坐了下来。
“四皇子是夜里突然起烧的,奴婢们一直守着,马上就叫了御医的。奴婢们哪敢玩忽职守,都是细心照顾着四皇子的。”一个头戴玉簪的奶娘低着头辩解,看着要比其他人镇定的多。
皇后根本不理会奶娘说的话,被薛选侍哭的心烦,一拍桌案,“哭什么,四皇子还好好的,着急哭丧么?”
薛知纯哭声戛然而止,迅速看了一眼皇后,又揪着帕子低下头,默默的擦眼角那似有似无的泪。
这时,皇上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今日侍寝的丽淑女。
丽淑女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抬头正对上皇后黑沉沉的眼睛。心里一跳,匆忙行礼,退到了一边。
皇上听到四皇子发烧,就开始心情不好,进来先问四皇子如何了,“四皇子怎么样了?”
“李院首已经在看了,只是四皇子发烧多时了,”皇后拧着眉,语气里带着怒意,“这些个刁奴,简直胆大包天。”
紫兰此时上前,跟皇上解释了一遍,众人也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四皇子已经起烧了有三日了,只之前都是低烧,伺候的奶娘,宫人竟都没当回事。
因着四皇子满月之后就养在了昭庆殿,奶娘们刚开始还是战战兢兢的小心伺候,后来看着只皇上身边的明公公偶尔来看看。
薛选侍这个生母一个月都不曾来看一次,就起了糊弄的心思,白日里留一个人看着四皇子。剩下的打牌,赌钱,要不就躲到别处偷懒。
四皇子夜里着了凉也没人知道,才六个月的孩子哪经得住这般疏忽,这一来二去一下就高烧起来。
皇上听完紫兰的话,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滚烫的茶一下子就泼在了打头戴玉簪奶娘的头上,烫的她狠狠一抖。
“伺候四皇子的全都拖出去杖毙!”
天子一怒,谁又有多出的一条命抵过呢。
一同跪着的奶娘宫人,听到杖毙两个字,皆脸色瞬白,凄厉的求饶。
奶娘中一个当场昏厥,两个拼命的磕头,“是金奶娘,全是金奶娘的主意,她说,说四皇子根本不受皇上宠爱,连生母都不来看,留一个人守住就行了。”
那奶娘抖着嘴唇,面临死亡,求生的欲望达到了极点,将罪责全都推到金奶娘身上,“四皇子发了烧,奴婢是要请御医的。是金奶娘不让,说主子们知道定会罚我们的。奴婢,奴婢是要请御医的。”
头戴玉簪的金奶娘早就抖若筛糠,刚刚还能镇定辩解,妄图逃脱罪责。现下面容扭曲,疯狂的与说话的奶娘厮打在一起。
皇上的脸色已经沉的跟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一样。
薛选侍脸色刷白,她急着重新获宠,根本没时间管这个孩子。甚至因为生完这个孩子,依旧没有宠爱,连位分都是恢复到选侍就为止了,对着四皇子的时候心里都是带着怨的。
皇后猛的站起身,怒喝道,“还不拖下去!”
那些刁奴哭嚎求饶的被拖了下去,屋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过了大概一柱香,给四皇子看诊的李院首和几个院判,医正从内屋走出来。
李院首上了岁数,平日里本就严肃的面容带着一丝凝重。
李院首嘴里发苦,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来回过了三四遍,才开口道,“微臣用民间的土办法为四皇子退了烧,暂时无碍了。只皇子年岁太小,不宜用药。微臣开了药方让奶娘喝下去,再喂给皇子。”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因着宫人的疏忽夭折了。。。
皇上见李院首好似还有话要说,皱着眉沉声道,“还有何事?”
“皇上,”李院首深深下拜,只能求皇上怒火不波及自己了,“四皇子连烧数日,微臣恐将来会有惊厥,抽搐等症状。”
这话的意思,就是四皇子这次发烧留下了后遗症。
谢霄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李院首,片刻之后,满脸的沉色已经消失不见,只面无表情的起身就走。
皇后和众妃嫔连忙起身恭送,谁都能看的出来,皇上怒意未消。
皇后现先是让李院首每天来照看,直至四皇子痊愈,后又留下了紫兰,让她这几日就守在这里。
然后居高临下冷冷的睨着薛选侍,“薛选侍,倘若四皇子再有什么事,本宫做主你这个生母也不必当了。”
薛选侍也顾不得继续哭了,双眼的瞳孔骤缩了一下,猛的抬头去看皇后,“嫔妾,嫔妾。。。”
她嫔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半句话,随后瘫坐在地上,一脸的灰白。
皇后没有再给薛选侍一个眼神,带着人走了。
众嫔妃跟在皇后的身后也陆续回宫,丽淑女小声的跟婢女抱怨,方良人满脸困倦。
唯有虞良人走在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所在的内室。
外面夜色深深,连绵的雨幕也慢慢减小,变成了稀疏的细雨。
虞良人走的很慢,她的确在想在薛知纯怀孕的时候下手,可薛知纯身边严防死守,她派回来的人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自从四皇子平安出生,她便夜夜不能安眠,总是梦到自己小产的那个孩子。
每每想要向四皇子下手,都过不去良心那一关。
虞良人无知无觉一般,指甲已经嵌入掌心,四皇子发烧留下后遗症,她没有觉得自己多开心,反而越发的恨薛知纯。
薛知纯用卑劣的手段害了她的孩子,自己生的又不知道珍惜,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
虞良人闭了闭眼,要是,要是四皇子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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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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