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俞乔人生中第一艰难的一天,他被俞淮风赶出丞相府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这么难。
作为最新一批盲盒的隐藏款,俞念找了很多画师给河清画像,但总觉得不满意,于是叫俞乔白天的时候亲自去一趟环采阁。
这是俞乔第一次去青楼,他以为白天的青楼会冷清一点,但放眼望去,里面还是有好多人,都是陌生的人。
俞乔的手不停地抠着工具箱的把手,望着环采阁的招牌寸步难行。
要不改日再来吧……
俞乔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住。
不行,他不能辜负俞念对他的信任。
转回来,俞乔才走几步,门口出来一个三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女人,对他招手。
“公子来玩啊?”
俞乔见状连忙低下了头,装作路过的样子,又转了回去。
他真的很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女人。
他好想回家去,但他又已经答应了俞念,怎么能食言。
环采阁楼上,河清趴在栏杆上垂眸瞧着在门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打转的青年,唇角微微扬起。
带着帷帽身边跟着一只异瞳的黑猫,这就是夫人说的她二哥俞乔了吧。
她在这里为主子收集情报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进环采阁寻欢作乐都比进自己家里还要自然。
她头一回见到干正事儿的,反而这样局促。
嗯,有趣的夫人,也有一个有趣的二哥。
她挑了一颗葡萄,朝着楼下打转的俞乔头顶扔去。
小小的葡萄粒,落在俞乔的帽檐上,又弹开落入尘土中寻不见了。
俞乔仰起头,眼神茫然无措,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他吗?
那双眼睛干净得要命,像山涧溪流里的一颗鹅卵石,又看起来那么无辜,惹人怜爱。
一个想法在河清的脑海里野蛮地疯长起来。
她好想和他生一个女儿,也有和他一样纯净的眼眸,该有多好。
河清是个行动派,她起身下了楼,及时行乐是她的信条。
只是看了他一眼,别人便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楼下俞乔还在对环采阁望而却步,惊蛰却闻到了什么似的,自己往里面跑去。
“惊蛰,别乱跑。”
俞乔连忙追过去,在心里叹了一声,他都不如他的猫儿勇敢。
一不留神,撞上一块儿软玉娇香。
俞乔惊慌地低头道歉,对方清悦的声音钻进他的耳畔。
“俞公子,你撞在奴家的心窝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
俞乔慌乱地重复着,手腕却被一只纤细的玉手牵起来。
“走吧,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不必道歉。”
河清得逞的一笑,只要你把自己赔给我就成。
俞乔微微抬眸,看着那只温暖又有力的手。
她的手真漂亮,连指甲的弧度都那么美,她就是这里的花魁吗,这里最美的女子……
到了房间,俞乔很郑重地向河清行礼。
“在下俞乔,来为姑娘作画,刚刚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他真有礼貌,但河清却有些想看他失礼的样子。
她就是有些坏心眼,明明夫人交代了,她二哥内向,别为难他的。
河清深呼一口气,她要适当控制一下自己,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俞公子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
一口一个姑娘的,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她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呀。
“不知姑娘芳名?”
俞乔太紧张了,他甚至想不起来俞念告诉他花魁的名字叫什么。
河清红唇微动,曼妙的一笑,修长的手指勾起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一个清字。
“叫我清清。”
俞乔从未如此靠近过一个女子,一颗心跳得飞快。
“清清……”
虽然和男女间亲密的称呼“卿卿”不是一字,但听起来却是一样的。
眼看着俞乔的脸色泛红,在他彻底变成熟透了的苹果之前,河清松了他的手。
还不能太熟了,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摘他呢。
“开始吧。”
支起画架,俞乔调整了状态,拿起笔。
不知怎么,连扯了几张纸,都觉得画不出她娇媚又清逸的神韵。
“抱歉了,我明日再来画,可以吗?”
河清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亲手帮俞乔戴上了帷帽。
“当然可以。”
·
第二天,俞乔重整旗鼓,到了环采阁楼下的时候,便看到河清在和他打招呼。
“你,不冷吗……”
河清今天的外衫是轻纱做的,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漂亮的锁骨。
“冷吗?我觉得很热。”
一见到他,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河清给俞乔倒了杯茶,递给他时,特意碰了碰他的手指。
于是今天俞乔也没能画出来,不知怎么的,他有点不敢看河清。
河清似乎很有空,拉着他聊了很久的天,才放他离开。
·
如此荒废了七八天功夫,俞乔的画依旧一片空白。
他再来环翠阁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在楼上的凭栏处,像往常一样坐着等他的河清。
鸨母告诉他,花魁现在有客人,让他去她隔壁房间等着。
一堵薄墙,俞乔听见了嘈嘈切切的琵琶声。
是她在弹琵琶吧,她那样好看的手,弹起琵琶来肯定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的。
接着,俞乔又听见了她的笑声。
像林子里婉转的黄莺,俞乔有些落寞,他给她画像的时候,她从来只是微微一笑。
河清抱着琵琶来见俞乔的时候,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俞乔低声道了句。
“你不高兴,我今天先回去了。”
河清抬眸望着俞乔,“俞公子如何晓得?”
“曲子里,听出来的……”
河清心里很满意,真好,他已经能听得懂她了。
“也许你能让我高兴一点。”
河清放下琵琶,缓缓走向俞乔。
“我……我怎么能……”
距离一拉近,俞乔便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玉手抚上俞乔的衣领,河清的眼尾挂上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意。
“就像这样……”
足尖微点,红唇印上了她觊觎已久的菲薄,温柔地安抚着那不安的轻颤。
他想逃,她就追得更紧。
“你……”
俞乔按住了河清的肩膀,气息凌乱。
“你嫌弃我?”
俞乔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河清被他逗笑了,朱唇皓齿清辉难掩,险些把俞乔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河清掀开袖子,露出一点红砂,在俞乔眼前一晃。
“放心,我很干净。”
这一下,俞乔更慌了,连东西都忘了拿,就逃也似的跑出了环采阁。
河清有些怔愣,她还是太急了吗?到底还是把人给吓跑了。
·
一连过了半个月,那盲盒新一批的货都已经上市了,俞乔也没有再来过环采阁。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俞乔带着一只大包裹敲开了河清的门。
“公子有何贵干?”
河清故意在拿乔,谁让他这么久都不来找她的。
俞乔递上包裹,打开给河清看。
“我…问过了,鸨母说你……很贵,这是我筹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如果不够,他再向俞念借一点,也要把她赎出去。
向来八面玲珑的河清也愣住了,他这么久没来,原来去干这个了。
“你赎我做什么?”
河清心里跟明镜似的,依然把他拉进房间,靠在门板上盘问。
俞乔脸颊微红,垂眸看着河清,声音轻飘飘的。
“我……我想娶你为妻。”
手里握着的一只小木偶递到了河清眼前,那是俞乔做的,唯一的一个隐藏款,他不想给别人,只想给她送来。
“这个,送给你。”
那天俞乔回去之后,唇上沾了她的口脂,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她的样子。
河清看着木偶,眼神里有惊艳,但却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要它。”
在俞乔的眼神变得受伤之前,河清飞速的补了一句。
“我想要你。”
芙蓉帐暖,俞乔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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