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西西不是公主

  
  还有一件物事，我轻轻捏起，是一块纯玉龙佩，五爪璃龙杀气腾腾的雕刻其上，龙眼是两颗纯黑晶石，这是---------九龙佩。
  
  天朝虽然历来立了皇储，先帝宾天后，继承人拿到九龙佩，于殿前接受大统，受百官朝拜，登基临朝。
  
  我想这个东西，正是司寇轩一直想要的，没想到，宁帝竟然托与了我。
  
  回想起他在我掌心划下的那个数字，我的心不禁狂乱开始跳动，到底该怎么做？
  
  当我躺在浴桶里，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温热的水扫除了我连日来的疲惫和不安，我浸泡在芬芳的热水里，闭上眼睛思索万千，这几日，怕天京会有大变故了，到底孰胜孰败，我又处于什么位置？
  
  从前我想，趁着这次脱身逃出，可是，这几日的事情，我恐怕早已被卷入其中，脱身不得。
  
  不想了，不要去想，至少这一刻让我静谧其中，于一方之室内舒缓一下，暖阁内的人早已被我遣出，宝筝想留下来侍候我也让她退下，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静静地呆一会。
  
  我趴在桶沿，扑腾着温热的水花，惬意的眯上了双眼，突然警觉的感到，一只手俯在我肩头，是谁？和我共处于这一方天地之中？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真是不听话，我再三叮嘱你不要乱跑，现在事情这么乱，你要出个什么事，怎么才好？”
  
  我翻身潜入水中，从另一边冒出来，小心的露到鼻息以上：
  
  “司寇汐，你怎么进来的，你，你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
  
  司寇汐一袭黑衣，黑的似那最好的徽墨，浓的晕染不开，还是暗金绣着云纹，从来也不肯降低一丝一毫。
  
  他向我走来，在我惊觉不好之前潜入水中抓起我，拉过一旁花架上的棉袍将我裹住抱进怀中，我一时不提防，被抱得几乎窒息，加上脆弱的羞人姿势，我双手挡在他胸前想推开他，耳畔传来他热热的呼吸声：
  
  “别动，别乱动……一会就好！”
  
  我脸烫的仿佛要烧着自己，司寇汐抱了好一会，慢慢放开我，我连着棉袍爬入水中，远远退到另一边，他看见我的样子恢恢的笑起来，借着烛火飘摇，司寇汐眉眼弯弯，散发着让人安心的笑意，他擦干净手上的水迹:
  
  “现在带你出宫已经很难了，宝筝会保护你的，你和她在一起我也放心些，你个小傻子，你被骗了，姑姑根本就没离开府上，阮明慧不过是混淆了你而已，你就信以为真，往火坑里跑！”
  
  “娘现在在哪里?”我听得糊涂。
  
  “姑姑还在府上，姑父府伊大人已经到京中驻军去了，你不要管这些事情了，好好呆在华羽殿，我明日来接你。至于小九……”
  
  司寇汐突然变色，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真的是忍不住了呢，你，离他远一点就是,别在给我惹麻烦了……”
  
  说完，他大咧咧的打开房门，就这样走了出去。
  
  我瞠目结舌。
  
  掌灯时分，宫中突然传来了骚动，宗庙的钟被敲响，一声一声，我从梦中被惊醒，宝筝提灯过来安慰我，我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宝筝答道：“不知道，绯烟去打听了。”
  
  不多时，绯烟回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宁帝，驾崩了！”
  
  很快婉容就来报了这一消息，我已经梳洗整齐，一袭白衣，赶往乾清宫，按例，天子归天后，要在这里停灵举行祭奠仪式，在正式出殡。
  
  我是宫中最高的女官，理应到场。
  
  宝筝替我来绾发，我推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仔细的将头发迭起，留下些许垂下，将紫玉水晶钗插好，三束芭莎，映耀了我的脸颊，秋洒白玉貂罗裙，浅色的天青腰带束住我盈盈一握的纤腰，宝筝取来一双檀木沉香鞋，我试了试，太重了几乎迈不开腿。
  
  “反正这衣裙这么长，宝筝，把那双麝皮软足鞋取来吧。”
  
  “可是与礼不合，小姐。”
  
  “不妨事的。”
  
  这双软足鞋轻巧方便，我很喜欢。
  
  临出门前，我又奔回房内，打开素日收放贵重珠宝的匣子，从最下面的夹层里取出一件物事，拢入袖袋中。
  
  宫中很是迅速，到处已经垂挂起白幡，纸灯都糊白了。往乾清宫的路上，一路哭声震天，十二个宫婢内侍监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我一脸沉静，目不斜视的走着，宝筝，绯烟紧随其后，莺儿宝筝没命她跟来，让她守在华羽宫。
  
  拾级而上，听着婉容在一旁报告事务，消息已经散播了出去，文武百官三品以下皆被拦住了午门外，已经架起了灵案，三品及三品以上皆可以进来吊唁，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百里文枢正站在女官之手首，极其严正的正装大表，目光移到我发髻旁的紫玉钗，毫不掩饰的□眼神，有嫉妒，也有不甘。
  
  我也毫不客气的她面前一站，尊卑高低，一下立现。
  
  我也不是好人，其实。
  
  巨大的棺椁已经停在中央，棺盖还未合上，宁帝盛装大殓躺在上面，万福千寿锦被盖得严严实
  实，我走近，望着死灰色的面庞，这个严肃的老人已经死了，想到这，眼泪不禁淌下来。
  
  他在朝堂上的犀利和冷酷，他运筹帷幄的安定入神，他对待子女的疼惜，对妻子们的呵护，对妹妹和母亲的关心，一切一切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闪现，我扶着棺材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世事真是无常，本来明日是十一下葬入皇陵的时候，现在十一又要继续停灵，跟随宁帝下葬皇陵。
  
  司寇轩跪在灵堂前，八位内阁大臣到场有六，先帝病的突然，没有遗诏，太子又入狱明日处斩，二皇子双腿已残，三皇子游戏人间，四皇子带兵在外，五皇子被废重召，六皇子一直不问世事，七皇子出战海国，八皇子已死，十皇子娶了海国公主还未归，十一皇子战死，十二皇子以下皆年幼。
  
  我站在后面听他们讨论，其实结局已现。
  
  九皇子素来品行端正，难得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又兄恭弟亲，孝义可表，在宁帝病重期间监国代政，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最最妙的是，百里文枢已经和他有了婚约，背后有百里家的支持，份量自然不一样了。
  
  几个老大臣捋着胡须说道：“那就赶快请九龙佩，国不可一日无君，早早准备登基事宜吧！”
  
  “说的是啊……”
  
  …….
  
  司寇轩跪在灵前，虽然没有掉泪，但是一脸悲戚，看的让人动容，他直直跪着道：“父皇尸骨未寒，轩排行又小，资历尚浅，还请各位大臣再行商议吧，轩此刻无心多想……”
  
  “不可啊，宁帝在病重之前指定让九皇子殿下监国代政，正是有立储君之意，只可惜，谁也想不到陛下会一病不起的。”
  
  ……
  
  又是一番七嘴八舌，司寇轩干脆闭了嘴，什么也不说。
  
  突然，他抬起头，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一般，看着我，刚想说些什么，一阵淡香飘过我身侧，百里文枢走了过去，揽住他的胳膊，温柔的说：
  
  “轩哥哥，不要太悲痛了，请节哀啊，还有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做呢！”
  
  一群内阁大臣又是连连称是，百里文枢悲戚的依偎进司寇轩的怀里，她务须再顾虑男女之别，她需要一个契机，让她和司寇轩的婚事天下皆知，原来，她的目标，是皇后，而不是区区一个修容。
  
  司寇轩来不及看我一眼，低下头轻轻抚慰文枢，一副鹣鲽情深，如果，如果不是下午他对我说了那番话，恐怕我真的要相信他了！
  
  突然侍卫来报，四皇子，司寇晔班师回朝了！
  
  大军就在三百里外，司寇晔现在带着三千亲兵，在天京城外，城门已关，加上宁帝仙逝，没有新帝或是有分量的人物下令开城门的话，司寇晔就必须等到第二天早上城门开时才能入内，但是，司寇晔是天朝四皇子，宁帝驾崩，他已在门外，怎么能把奔丧的儿子关在门口呢？
  
  大家都看着司寇轩，司寇轩理理衣服，站起来，参杂着欣喜和悲拗说道：“传我手谕，还不快快开城门，迎四皇兄进来！”
  
  “不可！”一个老大臣突然跪下说道，“九皇子，四皇子带兵回朝，大军压境，是并未通过礼部及兵部批文的，这夜色深沉，谁也保不准有宵小趁乱……”
  
  司寇轩大怒：“你难道想指责我四皇兄图谋不轨吗？”
  
  “九皇子殿下，国都之安稳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兄弟阋墙啊！”
  
  “是啊，历来将军进京，一定要交出虎符另一半，只带亲兵不超八百人，眼下天京变动，只能带百人以下啊！”
  
  殿上顿时吵闹了起来，突然有人拉住我衣袖，我转头一看，十二一身白衣站在我身后，一脸肃穆：
  
  “幼鸾，和我出去吧，三哥在外面等你，我送你出宫，这里，马上要发生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