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秦歌

第144章


  胡德胜应了一声是,与其他二人隐入暗中。
  魏醉白扫视了一眼,却不迳自闯入青阳庄,沿着庄外绕了过去。
  绕了一个弯,倏地一鹤冲天拔起,掠上一株参天古木浓枝密叶内。
  五丈开外屹立着一条黑影,夜风生寒,正百无聊赖,突感后颈皮一紧,身形冉冉望上升起,不禁魂飞胆寒,却又噤不能声。
  两足一踏实,后颈立松,蓦闻身后起了一个森冷语声:“朋友,无极帮主现在何处?”
  那人惊魂稍定,答道:“尚在王家大宅内与敝上激烈拚博,仍无胜负,阁下找无极帮主则甚?”
  “我与无极帮主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人道:“阁下不必前去了,敝上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晚就是无极帮主毕命之时。”
  只听背后传来冷笑道:“此等深仇大恨,岂能假手他人。”突感眼前一黑,身形飞沉,定在原处。
  一条形如淡烟,若有似无的人影扑向王家大宅,一路安然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白眉叟率同门下将无极帮匪徒悉皆制住,百兽天尊身受两处重伤,面色惨厉怨毒,白眉叟以阴毒手法点了他十三处要害重穴,驱兽役毒大法均无法施展,目中似欲喷出火来。
  魁星阁外无极帮主与八蒙面老叟激烈拚搏,怒风如潮,威势骇人。
  无极帮主虽然武功高绝,无如八蒙面人联臂合搏,神妙奇奥,一招动八招齐发,宛如长江大河船滔滔不绝,严谨无隙可寻,逼得无极帮主连连变招。
  白眉叟掠在圈外观战,瞧出无极帮主以精博武功对敌八人,虽守多攻少,却毫无败象,每攻出一招迅厉精奇已极,心中暗骇,冷笑道:“无极帮主,你今晚无异瓮中之鳖,纵有虎贲之勇,亦难持久,不如束手就擒吧。”
  无极帮主冷笑一声不答。
  忽疾掠来一个矮小汉子,神色仓惶,附着白眉叟耳旁低语一阵。
  只见白眉叟脸色大变,道:“真的么?”
  矮小汉子道:“属下怎敢胡言乱语。”
  白眉叟喝道:“你我同去瞧瞧。”转身与矮小汉子飞掠而出。
  王家大宅白眉叟门下匪徒个个仍守在原处,却泥塑木雕一般为人点住穴道。
  白眉叟见状,即知有异,喝道:“冷面秀士咧?”
  矮小汉子尚未答言,忽觉寒飙疾闪,拦腰卷来,嗥声未出,已自尸分两截,鲜血喷飞。
  白眉叟面色一变,眼前人影疾闪,现出一中年蒙面文土,不禁呆了一呆,忖道:“今日江湖委实令人怪异难测,相助老朽八友隐秘本来面目,无极帮主及神木尊者传人亦是如此,眼前所见更是一般。”沉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中年文士冷冷答道:“阁下不必多问,倘欲取得藏珍图,阁下必须前往东岳鹰愁谷,无极帮主不过是一傀儡而已,他身后还有主人,要知打草惊蛇,对阁下极其不利。”
  白眉叟愣然道:“尊驾为何与老朽说这些?”
  蒙面中年文士冷笑道:“在下并非向阁下有所需求,因为在下亦图谋藏珍图殷切,各凭机缘,矢志与求,阁下今日所为愚不可及……”
  话尚未了,白眉叟目中怒焰逼射。
  蒙面中年人手掌一摆,微笑道:“阁下不必动怒,今日阁下若擒了无极帮主,恐枉费一片心机,不如长线放远鸢,追踪无极帮主身后,觅寻他那总坛藏图确址,于人于己均蒙受其利,阁下何必甘犯众怒以成众矢之的,岂非愚不可及。”
  白眉叟心下略动,但疑虑对方系无极帮主门下或同道,若为他言词所惑,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恐铸成大错,冷冷一笑道:“尊驾之言虽不无见地,但尊驾来历如此隐秘,老朽焉能不有所疑虑。”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在下乃一片好意,听信与否端凭阁下,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阁下若不见机而退,片刻之后阁下等人恐成阶下之囚了。”说着一闪疾隐。
  白眉叟呆了一呆,接道:“此人来此如入无人之境,一无拦阻,我那手下俱遭暗算制住,谅来此刻强敌恐不仅他一人。”一念至此,心中猛泛寒意,迅疾返身回奔至魁星阁外,喝道:“住手,我等快走。”身形一鹤冲天拔起。
  八蒙面人闻声不敢违命,纷纷如电腾空掠去。
  无极帮主见他们无故突然撤离,大惑茫然不解,忽闻一丝语声传来道:“帮主!”
  但见横木笼荫下立着魏醉白,不禁大喜疾奔过去道:“多谢贤弟解围。”
  魏醉白摇首道:“此非属下之功,乃属下略施移花接木之计,帮主,你我快走,白眉老怪尚在庄外窥察帮主行踪,欲尾随身后。”伸手一拉无极帮主衣袖快步走去。
  无极帮主途中发现老怪手下及冷面秀士同道,更有帮中布下伏桩均纷纷昏倒在地,不禁一怔道:“本帮弟兄显然系罹受白眉老怪门下暗算所致,但老怪门下又是何人所为,难道是贤弟么?”
  魏醉白摇首答道:“罗刹谷主率领门下潜入,施展陶家秘制之迷魂散将白眉老怪伏桩制住,是属下情急生智,扮作帮主模样诱开罗刹谷主,稍时罗刹谷主必察觉受愚重返王家大宅。”
  他们两人身法迅快,片刻已掠出青阳庄外。
  草丛中忽腾起胡德胜两人,双双躬身施礼道:“帮主无恙么?”
  魏醉白喝道:“我等快走。”
  无极帮主怀着沉重的心情,返回河汊港苇草丛中,只见霜鬓白发萧婆婆立在草屋外伫立守候,瞥见无极帮主等返回,下禁面现笑容。
  魏醉白一言不发,迳自跌坐在地运功调息,面色显得惨淡无神。
  萧婆婆面色微变,道:“魏香主似作过一场激烈拚搏,损耗真元内力甚钜。”
  无极帮主苦笑一声道:“老朽也不知,今日是老朽生平从未曾有如此惨败,损兵折将,几乎无法身免。”遂将经过情形叙出。
  萧婆婆不禁面色大变,道:“如此说来,武林群雄均知泰山瑶池宫主之事了。”
  无极帮主摇首答道:“虽盛传甚嚣,但不知瑶池宫主之名,亦无法知宫主隐迹之处。”
  萧婆婆暗道:“此事隐秘无常,莫非你这老贼心存叛异,岂可外泄。”益发坚信柳无情之言是真,不禁故作长叹一声道:“帮中弟兄失陷强敌之手,恐吐露我等在此处潜踪,我等如不速速离此,强敌定会找来。”
  无极帮主颔首道:“老朽怎不虑及此,但魏贤弟尚未醒转,怎能离此,何况帮中弟兄仍陷在王家大宅,弃之离去于心何忍。”
  胡德胜两人闻言心中大为感动,萧婆婆先入为主,却不信他假慈悲,暗暗冷笑一声,面上不露丝毫神色,道:“帮主仁义为怀,却难用在这般节骨眼上。”
  突然,魏醉白缓缓立起,面色漠然如冰。
  无极帮主道:“贤弟好些了么?”
  魏醉白咧唇淡淡一笑,神色痴呆。
  萧婆婆叹息一声道:“魏香主看来尚未痊愈,神智有时极其明白,但有时却浑噩不清,老婆子为他不胜担忧。”
  魏香主忽张眼四顾,道:“我等身在何处,怎还不走?”
  萧婆婆道:“我们这就走了。”向无极帮主示了一眼色。
  无极帮主虽不明何指,却身形腾起,魏醉白等人纷纷穿空随去。
  他们身法迅快,片刻之间,已落在五里外河洲上,仍是苇草连天,一望无际。
  蓦地——
  随风传来数声长啸,数条身影从苇草面上冒出,此起彼落,身法绝快,似是追踪无极帮主而来。
  无极帮主忙喝道:“速择处隐藏。”
  五人身形藏起后,只听一清朗语声道:“想不到无极帮主这老贼跑得如此快。”
  继又闻森冷狞笑道:“谅他插翅也难飞抵东岳。”
  语声渐远寂灭,无极帮主身形缓缓立起,目中精芒怒射,强抑着胸中一腔愤怨,长叹一声道:“如非主人将得力臂助纷纷召还,老朽岂有此败。”
  萧婆婆答道:“帮主师老无功,总坛空虚,武林间又风风雨雨,主人何能不将他等召返。”
  无极帮主默然。
  萧婆婆催促离去,偕同奔至江岸小渔村内借屋栖身,由萧婆婆只身一人前往最近镇集,购买一应所需之物后返回渔村。
  他们五人均易容换衣,尤其萧婆婆满头银白俱染成了黑发,由于风声很紧,途中艰难凶险可知,胡德胜丁二虎两人扮成车夫,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两辆鸡公车,一边装了数只箩筐,内贮货物,另一边坐着萧婆婆及魏醉白。
  魏醉白太阳穴上贴着两块黑黑的狗皮膏药,满面病容,瞑目合睛,无极帮主则扮作商贾模样,背负行囊,留置了银两谢赠屋主,夜深更静时离了渔村。
  距徐州城九十里外官道上黄尘扬空,奔骑如飞往来不绝于途,照面时打一手式表明身分,或停骑频频细语即分道扬镳。
  无极帮主五人装扮得维妙维肖,丝毫不露武林人物模样,眼神敛蓄犹如常人,但察觉道上人物有异,心中暗惊,低声道:“你等发觉有点异样么?”
  萧婆婆颔首道:“江湖白道上似结聚着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黑道几乎绝迹,往常往来这条道上的无不是枭雄豪杰,今日迥异显然,帮主,我等应小心从事,到得总坛再说。”
  他们小心翼翼,装得又像,一路平安无事,进入徐州城,转入僻巷一家万全客栈住下。
  万全客栈简陋污秽,多为肩挑负贩所居,巷仄偏僻,毫不起眼,亦不为富贾达官所喜,禁足不前。
  一个店伙蹲在店外阶石上,映着阳光口中哼着小调,抱臂眺望行人,一副懒洋洋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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