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的故事

    “先生是要去楼上用餐吗？”刚一进金玉酒店的大门，旁边穿着灰色工作服的服务人员稍稍往前迈了一小步，稍稍低下头，用恰好能被清晰听见的音量问阿郎。
    “三楼长城厅。”阿郎简短地回答。
    “这边请，强总已经在长城厅等您，丽莎带您过去”
    服务人员稍稍往后退让了一步，旁边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服务人员立刻走上前来迎接阿郎：
    “您好，您是小郎总吧，我是丽莎，您这边走，强总已经到了。”
    “嗯”阿郎一边答应着，一边顺便把迎宾台上值班经理的名片记了下来，阿郎也不知道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对于他来说，记忆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情，一个人的时候，他能盯着鱼缸把每条金鱼的样子都记下来。
    丽莎始终稳稳地走在阿郎身前半步，微侧着身体，既能看见阿郎，也能看见前面的路，两人一起坐电梯上了三层。
    电梯门打开后，阿郎微微震惊了一下，外面不是走廊，出了电梯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屏风，屏风的另一面是一个气势恢宏的贵宾休息厅，原来整个三层就是长城厅，跟着丽莎穿过了贵宾休息厅就来到了餐厅。
    “强总，小郎总到了。”丽莎快走几步先迈进了餐厅，略微提高了音量。
    “哈哈哈”又是那个教科书般的笑声，阿郎已经很熟悉了。
    在迈进餐厅的瞬间，阿郎脸上原本已经放松的肌肉立刻调整到工作状态，标准的商务笑容一丝不差地出现在阿郎脸上。
    强总和阿郎想象的并不一样，原本阿郎以为强总应该是一个长得干练的中年人，实际上强总是一个很胖的五六十岁的大叔，坐在餐桌的最远端，脸上笑容像个弥勒佛一样热情洋溢，有节奏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声音跟人这么组合起来，这笑声倒也很真诚，强总整体给人的感觉很无害。
    “坐坐坐，坐下来我再一一介绍”强总指了一下自己左边的座位，示意阿郎坐过来，自己并没有起身迎接，只是抖了抖庞大的身躯，好像是告诉阿郎：你看我这一身肥肉，起来着实不容易，只能就这样意思一下了。随后强总便挨个介绍了餐桌上的每一位客人。
    很显然这不是专门为阿郎安排的饭局，餐桌上有八个人，除了强总、阿郎还有两个跟班，剩下的四个人都是不同公司的老总，这些人彼此应该都不熟悉。
    这是一场标准的中国式饭局，一堆彼此不熟悉的人没有目的性地凑在一起，在酒桌上互相试探，看看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利益，有利益就继续耕耘变成自己的人脉，没有利益就打个哈哈，吃完喝完各找各妈。
    “小郎总是君远公司的副总经理，嗯，以后也是君远的副总经理。”介绍到了阿郎的时候，强总刻意顿了顿。
    这话没毛病，听起来就是那么不舒服，什么叫以后也是君远的副总经理？
    阿郎当然知道自己以后也是副总经理，君远屁大点的公司，一年赚不到几个钱，唐大嘴一个人的私人公司，也不可能把公司送给阿郎让阿郎当总经理呀。
    可是现场坐着的四个老总突然态度大变，立刻看向阿郎，眼里投射出奇怪的光芒，从这些光芒里，阿郎看到了惊讶和崇拜。
    阿郎一脸错愕，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哪家特别牛的公司也叫君远，为了避免进一步尴尬，在一片“郎总幸会”的声音中，阿郎赶紧用更高的声音压过去：
    “幸会幸会，我是云安君远小建筑有限公司的郎青，朋友都叫我阿郎，各位老总叫我阿郎、小青都行。”阿郎特意给公司名称加了个“小”字。
    没想到这几个老总想着了魔一样，更加亢奋起来，一口一个“郎总”叫的更欢了，坐在阿郎旁边的是一个房地产的老总，趁兴掏出手机要跟阿郎加微信，另外三个老总见状也立刻掏出手机走到阿郎身边要加微信。吓得阿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掏出手机，主动往几个老总身边跑。
    强总依然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嘴里发出“哈哈哈”的低笑。
    大家重新回到座位后，阿郎低声地叫了一下“强总？”，言外之意就是请强总说一下怎么回事，如果是误会，就赶紧把误会解除了，有时候尴尬真的会尬死人。
    “哈哈哈”强总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他慢慢端起酒杯：
    “我来起头一杯，阿郎呀，大家都认识了，你也不要叫我强总了，以后我叫你阿郎，你叫我强叔。”
    说完强叔一仰脖，干掉了小口杯中白酒，也没给阿郎客气的机会。
    其他人跟着一仰脖干了，阿郎赶紧也一口干了，酱香型，阿郎最害怕的白酒类型，每次喝酱香型的酒都会断片宿醉。
    放下酒杯，阿郎还不死心：“不是，强总...”
    “强叔！”强叔强硬打断了阿郎，不等阿郎回话，又端起了酒杯，酒杯已经被丽莎满上了，其他人见强叔端起酒杯，赶紧自己满上。
    “第二杯我建议请严总提一杯，严总...”
    阿郎没有心思听强叔说什么，悄悄掏出手机，给老板发了条信息“老板，强总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次来不是当乙方吗？现在感觉我都快成甲方了。”
    唐大嘴没有回话，这在以前不会发生，阿郎的信息，唐大嘴向来都是秒回。
    很快第三杯酒又端起来了，大家又是一饮而尽。中国式饭局先提三杯是个不成文的规矩，看起来好像是在讲规矩，其实这里面非常科学，一大桌子不认识的人，没办法尬聊，三杯酒下肚，马上就放开了，称兄道弟、豪言壮志，就好像大家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一样。
    但今天，阿郎三杯酒下肚，还是没有办法放开，心里慌慌的，总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老板打个电话。
    “强叔，家里有个急事，我出去打个电话”阿郎低声跟强叔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就想往外走。。
    “要打电话给唐大嘴呀，哈哈哈。”强叔依然巍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桌子：“不用打了，没有人接的。”
    阿郎感觉一阵眩晕，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局？刚才唐大嘴还说自己跟钱主任在一起，难道钱主任能害了自己老板，没这个必要呀！即使是有什么仇，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到下水村来，自己屁也不是，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眼前的酒局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