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变得如此的安静……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安静的仿佛已经沉睡,已经冬眠……
破碎的天空依旧没有恢复。是啊,短短的十五年,并不足够让这经过几亿年才构筑起来的臭氧层重新弥补起来。整个地球也依旧暴露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之下。在这样的曝晒之下,地球上还有什么生命可以生存吗?
………………………………有。
生命,是脆弱的。
但即使是最为脆弱的生命,可能也会展现出让人惊讶的求生力。那些远离南极的大陆还无法预见,可就在这片不毛之地,被终年的冰雪与寒冷所笼罩的死地,也有着一些微小的生命,在风雪中渐渐的生长……
花……
南极点附近的一处山坡后,一些白色的小花就生长在这片冰雪之上。它们没有名字,因为这些弱小的生命只是最近才开放出来的新品种。它们有着类似于蒲公英的外貌,又仿佛仙人掌一般没有枝叶。一团一团的簇拥着,装点着这片白色而安宁的世界。
“哇~~~~~!”
一个欢快的男孩在花丛中翻滚。他大约只有十二三岁,但残酷的自然环境却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几岁。不过,这一切都无阻这个孩子脸上的笑容。那份纯真,那份自然……那尽情享受美妙童年的欢快笑容,就和其他的同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南极的酷寒依旧。但小男孩的身上却没有太多遮体的衣物。除了一些不知名的生物皮革和鱼骨缝制的套衫和裤子之外,他的双手双脚全都暴露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之中。可是……他给人的感觉似乎并不寒冷,红红的脸蛋上充满了欢快的笑容。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这片花圃中尽情的玩耍,尽情的嬉戏……
天空,依旧在黑暗的统制之下。小男孩躺在花丛中,那双天真的眼镜遥遥望着这片绚烂无比的星辰。一朵小花的种子悄悄落在他的鼻尖之上,让他打出一个喷嚏。
“啊啾!”
孩子的喷嚏,让那枚小小的种子飞开。小男孩原地坐起,看着四周的花圃。如同海洋一般深邃、宁静的眼睛缓缓扫过那些小白花,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黑色的触手,从他的手臂中轻轻刺出。这些如同丝线一般的触手看起来十分的柔软,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小小的触手向四周蔓延开来,轻轻拾起一些不小心折断的花朵,随后收集起来。在那双小手和几十条黑色触手的帮助下,一个花环,转眼就在小男孩的手中呈现。
“爸爸~~~!”
小男孩转过身,抓着这个花环奔向花圃的边缘。在那里,站着一个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男子。他的身上也和那个小男孩一样,穿着一件由某种海洋生物的皮革和鱼骨缝制而成的衣服。除了这件衣服之外,没有带任何的防寒物品。他的双手双脚裸露在极地的气温下,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冻伤痕迹。似乎……他已经不再畏惧寒冷。
男子的双眼遥望天空,那片黑暗的星空下,闪烁着整个宇宙的星辰。消瘦而憔悴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似乎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折磨。衣服内的瘦小身体上刻印着大大小小的伤疤,这些伤痕都是从他肩负起“守门人”的那一刻起,开始从他的身体上出现的。尽管,从很久以前这些伤疤就不再增加,可被撕开的伤口,却不像以前那样……再也没有愈合过……
“啊…………………………真漂亮。”
男子伸出手,慈爱的抚摸着小男孩的脸颊。充满疲倦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温存。他……笑了。
小男孩也笑了。天真无邪的笑了。他努力踮起脚,想要将手中的花环递到男子的头上。可他的身高实在太矮,男子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高大。小男孩掂了好几次脚,都是无功而返。
见状,男子那挂满疲倦的嘴角再次露出慈祥的微笑。他缓缓蹲下身子,让自己的头降到小男孩够得着的位置。小男孩欢快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花环替男子戴上,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
“好看吗?爸爸!”
“嗯…………好看。”
“那我再替妈妈编一个!”
小男孩转过身,在此跳入那片洁白的花圃之中。
男子站在那里,静静的站着。望着在花圃中四处跑跳的小男孩,眼中的黑暗早已经熄灭。仰起头,望着那片苍穹的宙宇,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当天空的那端开始缓缓浮现地球特有的奇观――极光之时,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快意的笑容……
“噗…………”
绚烂的极光在天空变换着神鬼莫测的美丽。而那个男子的双脚,却忽然一软,跪倒在花圃之中。
飞散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耳畔穿来的异样声响,让小男孩不期然的回过头。伴随着短暂的诧异、震惊、恐慌与绝望,小男孩扔下手中的花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男子身边。他开始大叫着,哭喊着,从双手中伸出的触手迷茫的在空中挥舞……
此时,山坡下的一块积雪被从内推开,那里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山洞。一个三十多岁,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性提着一只装有两只烤番薯的篮子从中走出。当她看到跪倒在花圃中的男子和小男孩之后,神情明显慌乱。她扔开篮子,快步跑到男子身旁,紧张的搂住了他……
“时间……到了吗……?”
男子的身体显得越来越虚弱,他躺在女性的怀中,嘴角扬起一丝让人心酸的笑容。
女性抱住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她什么都没有说,但那双眼眸之中却已经流出无法控制的泪水……
男子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拭去女性脸颊上的泪水。他嘴角的笑容依旧,那双黑色的瞳孔仰望这片夜空,似乎是想将这个世界最美丽的景色,镌刻在自己那已经极为有限的时间之中……
“星星……多美………………明天……就是十五年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门……就会开启…………”
小男孩大声的哭着。年幼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望着母亲的眼睛内充满了问号,听着父亲那安详而如同绝世词一般的言语,心中的不安,也开始渐渐扩大……
男子的声音显得越来越虚弱,眼睛里面的色彩也渐渐开始散开。那名女性一惊,急忙抱住他的头,捂着他的双颊不断揉搓。在她双手的温暖之下,男子的眼神终于稍稍回复,聚集起来。
“是……奇迹吗……?我竟然……会和你……一起变老……而且………………”
男子抚摸着小男孩的脸颊,粗糙的手指,替他拭去那些快要结冰的泪水……
满天的极光之下,男子的眼神再次回到女性那泪流满面的脸上。这些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时,变成一滴滴的钻石,反射着天空的美丽……
女性抱着他,只有流泪……
“我……耽误了你……十五年…………对不……起……”
女性闭起双眼,哭泣着。她的哭没有声音,甚至连呜咽都没有。任凭泪水流下……
“对……不……”
“不要说了。”女性强行忍住内心的伤痛,轻轻道,“陪我……我们一家子……再一起……看星星……好不好?”
男子倦怠的呼出一口气,嘴角那抹无力的笑容再次微微扬起……他吐出一个“好”字。也就在他吐出这个字的同时,一些粉末从他的手背上扬起,被风一吹,飞向那整片天空……
星辰在闪烁,美丽的让人窒息。不断变换着各种色彩的极光倾尽全力的演绎出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画面。它们交织着,舞动着。时而折叠,时而喷发。时而像一只在天空翱翔的凤凰,时而像一朵静静绽放的小花。
陪伴在家人身边的男子静静欣赏着这最后的舞蹈。他的表情安详、沉浸。世界上的苦难再也不会来烦扰他,永远也不会有忧愁与伤心。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些从他身上吹起的浮尘,散向那遥远的天空彼端……
时间……缓缓的流逝。美丽的极光开始从这块舞台上退下。随着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丝鱼肚白,所有的黑暗都开始渐渐退散。将这片沉寂了太久的世界,重新交还给光明。
不远处的南极点,尘封十五年之久的铁板开始缓缓分开。替即将重现人世的摇篮让出一条最为宽广的大道。不过这一切,对于那对依旧处在花圃之中的一家三口来说,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金色的光芒照射过来,男子身上的那些粉末在空中飞舞着,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而随着这些粉末飞散的越来越多,衣服内的身体却显得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干瘪。不管小男孩如何阻拦,如何伸出自己的触手去捂住那些渐渐消失的肢体,却都没有任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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