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熬油了一上午,等雎宁回到屋,人瘫得跟软泥似的,往铺上一倒就烙起饼,翻来覆去的直喊酸疼。
这架势看得跟进来的安凨眉眼直打官司。
但也就一瞬,安凨便舒舒笑起来,将手上捧着的那包油纸递给了她,“看您鬼龇牙就出了门,想着令侍您定定空着肚儿去的观德殿,所以奴婢吃饭时悄摸给您留了点。”
说着,打开了油纸包,伴着一阵稀哩沙啦的脆响,露出里面碎沫渣块的馍馍。
因放了些时候,那馍馍都硬了,跟风干的柿子饼似的,手指往上一杵,还能把手指抵得慌。
不过,宫里的奴几用食都有套严苛法,怕吃重口了会味着主儿,又怕吃多了懒劲上头,所以一般都是清汤寡水,还量少。
安凨能省下来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雎宁锦衣玉食惯了,瞅见馍馍这样的尊容,五脏庙再空也饱了,何况刚刚经历那么一迭事,心底没个抻头儿,她哪里吃得下。
雎宁摇了摇头,“宫里用食都有定量,你这些不就是从你口里减的?你给我吃,那你下半晌伺候娘子,万一这肚儿擂鼓擂得震天响怎么办?”
她把馍馍推回去,“还是你吃罢,我累了半天,胃口早累没了。”
安凨不逼她,将油纸包仔细的捂严实了,踅过身便搁在了桌上,余光瞥见雎宁又瘫回了床上,就笑道:“那咱先喝口水润润嗓?奴婢瞧令侍您嘴皮都裂了。”
眼瞧着安凨一手抡过倒扣的杯子,就要往里头斟茶,雎宁如梦初醒一般,立时就从床上扎挣着起来了,“我自己来……”
安凨利索,身子一侧便躲过了雎宁的手,“都这时候了,令侍您还逞能呐。”
杯子递过来,高碎的残沫随波轻荡,雎宁那一脸的羞赧映在其中,跟散了黄的蛋似的,直冲击人的心脏。
不过她的语气却很诚恳,“我就是觉得,我和你都是做奴婢的,断没有叫你一径伺候我的道理。”
拢在袖笼里的手倏然一颤,安凨脸上支起的笑却没有一点震惊,“您这话倒说岔了,虽然咱都是宫婢,但也分等次,您是令侍,我是良侍,这中间就差了三截,同等地位的尚且要拿年岁压一头,分个姊姊妹妹、长辈晚辈的,何况您我这样?”
话说得响嘴,结果招来雎宁一记斜眼,“你我之间还要拿这些腔作这些势?要真真拿这些势,那我且得跟你翻一翻旧账,唠一唠你当时说我没胸的事了。”
安凨脸膛一红,嗫嗫道:“令侍,这都多久的事了……”
“我记仇。”
雎宁一嗓子掐断她的话,望望掌心捧着的水杯,念秧儿念到半截,口还是真有些渴了,她仰起脖儿,直着嗓子把那碗水干了个底朝天,然后才对向惊得两眼直愣的安凨,道:“我也不和你打那些官腔,我就是见你忙颠儿了,怕你累病了才想着我自个儿来。”
安凨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把杯子复拢在手心里就往桌边踱,“令侍您方才还说您忙了一上午累呢,现在您转过头来倒说起奴婢累了。奴婢今儿没什么活干,一点也不累。”
雎宁心想那也行罢,便转而劝说:“那你在我跟前别奴婢奴婢,您啊您的称呼行么?听着怪生分的。”
安凨吮唇计较起来,“可您是令侍,奴婢是良侍,奴婢要是你啊你的称呼令侍,遭人听见了必要说奴婢没规矩。”
雎宁咂了咂嘴,突然觉得口有些干,刚刚不应该说那么些废话的。
本来呢,起初见着这小婗子,虽晓得是万贵妃派来的,但相处这么些天,还是觉得小姑娘彪愣是彪愣,却也托出了性子里的那点没遭打磨掉的真挚。
但到了今天才发现,这哪是彪愣,哪是真挚,分明是柄铜火箸,丢进炭火堆里都直通通的犟。只要认准了一个理儿,按着脑袋也要把颈子撅着,执拗自个儿那一套。
比南桐还难说通。
也罢!反正该套的近乎也就套了,该表的真心也都表了,她是万贵妃的人,再怎么拉拢也不会和自己一条心的。
只要她在小事上给自己便利就行了!
于是雎宁不再说了,转头看看外头的天色,午时刚刚过了一半,这个点李瞾还在紫宸殿朝见百官,颁发诏令呢,万贵妃等都且等一阵,更别说回来了,遂和安凨说自个儿小憩一下,等万贵妃回来了再叫醒她。
听到安凨说好,雎宁这才卧回了床上,拽起被子把自己罩得严丝合缝,不透一点风。
这是自打进皇宫后,雎宁便养就的习惯,为的就是怕万一哪天夜里有人偷袭,自个儿也好在床上佯个人形自保。
现在的她虽说不至于叫人这么大动干戈,但怎么着也算个万贵妃的眼中刺,谁晓得,会不会陡的脑子犯抽,叫人夜里来剐一下自己呢。
其实说来也怪,万贵妃都这么觉得她扎眼,叫人千防万防她,作什么还要将她留在身边?
难不成是这具身体背后有人?把自己留在身边为了把身后那人引出来?
还是说……是觉得嬢嬢的遗体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或者都有?
是这具身子背后的那人盗走了嬢嬢的遗体?还另外找了个人冒充她?
想到这里,雎宁脑海里拉洋片似的闪过那具胖没边儿的遗体,心头忍不住泛起苦来。
倒不是因着旁的,就是觉着虽然那身子不是她自个儿的,但在大家心里这就是亘朝逝了的孝慧皇后,就是她章雎宁。
她章雎宁虽不说艳冠天下,但生前到底也算俏生生一姑娘。
这死后,却成了胖头鱼,往后是不是人一提起她就说:“诶,那个胖头鱼皇后……”
多跌份啊!
囫囵想了这么几遭,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反正等安凨叫醒她时,那日头都跌下去了一半,另一半在屋脊上挂着,金绿交错的瓦楞因而被烈焰似的红蚀去了大块。
安凨的脸斜斜卧在太阳照进来影子里,黑洞洞的,衬着那一口肃冷的语气,非常醒人瞌睡。
她说:“娘子要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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