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2000：大国机长

    2008年四月三日，苍青商飞天宁基地。
    说是天宁基地，实际上不太准确，因为这条试飞专用的跑道距离天宁机场很近，且完全平行于天宁机场的两条跑道。另外，会有一条滑行道从一端跑道连接到天宁机场的机坪区域。
    在平常时分，这条试飞跑道是不向外界开放的，只供苍青商飞自己使用。但是，由于苍青商飞跟天宁机场签了协议，天宁机场的管制也会负责指挥苍青商飞的试飞活动，同时机场方面也会一并为苍青商飞的跑道提供维护服务，作为交换的条件，在天宁机场过于繁忙时，苍青商飞的跑道会开放给天宁机场使用。
    天宁机场在东部沿海的几个大机场中此前一直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不过，自从苍青商飞将试飞基地于此后，时不时会在这里进行一些简单的试飞，很多飞机爱好者为了一睹国产飞机的“庐山真面目”，即便绕路也会选择在天宁机场坐飞机。
    在吞吐量上，天宁机场是有不少上涨，但也不至于涨得特别多。但是，在网络名气上，天宁机场几乎是国内机场头一份的，尤其是有人拍到新的国产飞机视频后。
    此刻，在天宁机场集团旁边的一座小楼前边空地上，徐苍，秦心，易风等一众苍青集团高层齐聚于此。
    今日是国产飞机C100定型之后的滑行测试，作为一个里程碑的事件，徐苍是必须到场的。
    今天也算是天公作美，万里无云，柔和的阳光洒落下来甚是温暖舒服。这边的太阳还是要比高原的剑川要平和很多的，剑川那边紫外线太强了。不过，这次就是滑行测试，对于天气的要求倒是不太高。
    徐苍和秦心在说着话，徐苍刚刚疗养回来，有些事情还不太知道。
    “后天要去滇云机场二期工程剪彩，你方便的话，还是出席一下吧。”秦心小声道。
    剑川的第二机场滇云机场已经在一年前建设完成，不过只包括一期工程，只建了T1航站楼，按照计划还有T2航站楼以及一个卫星厅。秦心提及的二期工程就是T2航站楼开工了。
    徐苍眯着眼打量着湛蓝的天空：“嗯，我会去一下的。”
    数年过去，仿佛时间的印痕并没有作用在徐苍脸上，他还是那边光彩照人，只是气质沉稳了很多。
    秦心顿了下：“另外，电子支付牌照已经拿到了。”
    这下，徐苍才算是有些特殊的反应，转头看向秦心：“那就必须要去一趟剑川了，我要跟赵飞当面谈一谈了。”
    “嗯，这两年飞TALK已经成长为国内第一的即时聊天软件，是需要好好利用这些用户资源的。”秦心道：“不过，如果按照你的意思，国内春夏航空，韩国的韩亚航空和日本的国内运输公司三者之间支付共享，可能需要日航当地政府的同意。”
    徐苍笑道：“没事，趋势已经形成了，小问题。”
    “还有，蓝天航空好像撑不住了，昨天那边的总裁打电话给我，询问我们是否有收购意向。”
    徐苍都给听乐了：“有A380这个拖油瓶，蓝天航空还能撑这么多也是让我感觉到相当意外了。收购蓝天航空并没有必要性，不过，如果他们还有价值可以考虑一下，挑选一些人组成一个评估小组吧，看看有没有收购的必要。”
    蓝天航空在迟了三年之后接收到了A380，他们原本都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期，在初期两个月盈利后，民众对于A380的新鲜劲就开始逐步褪去，反应到市场的就是利润开始迅速崩塌，第五个月就已经无法盈利了，后面就开始亏损，而且口子越来越大。
    看到蓝天航空活生生的例子，即便后续有跟国大航空的合作，拥有汉京出发的国际航线，但是木华航空还是将原先计划订购的三架A380减小为了两架。
    提到蓝天航空，徐苍突然想到一件事：“王瑄呢？”
    之前王瑄因为在宿务航线上行贿而进去了。当然了，以徐苍的了解，王瑄大概率就是背锅的，但是事实已经造成了，徐苍也觉得王瑄着实冤枉了些。
    “好像说前不久出来了。”秦心想了下：“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徐苍嗯了一声，他也就是随便问问。
    就在这时，一名天宁机场集团的工作人员跑过来，跟徐苍说道：“徐总，这次来的人数比之前送过来的名单多了些，需要临时办理通行证，麻烦你稍等一下了。”
    徐苍倒是无所谓：“没事，是我们的问题。临时加了些人进来，你们慢慢弄，反正距离正事还有一段时间，不急。”
    说着，徐苍目光移到隔壁的一座小楼前，在那里有一群中年人聚集在一块儿，男的，女的都有，而且身上衣着都比较简陋，样貌也比较辛苦，看起来都是常年劳作的。
    秦心注意到徐苍看隔壁好像有些久了，不由奇怪道：“看什么？”
    “你看，那小孩儿有五岁了吧？”徐苍一指不远处人群中的一个中年妇女，只见她佝偻着身子，上身是个深红色的毛衫，下面是深蓝色的裤子，不过明显是洗得发白了。
    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她身后竟然系了一个背袋，将一个男童固定在后背之上。
    这种背袋很常见，不少父母就是这么带小孩子的。可等小孩儿大了就比较少用这个了，估计也就三岁以内使用，再大就不怎么用了。
    然而，那男童明显不是三岁以内，看面貌以及露出来的腿长，估计都要五岁了。
    五岁了都背在身上，这的确有些奇怪了。
    “你好，请问一下那边是干什么的？”徐苍指了下那边的人群，问向机场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解释道：“机场这边招清洁，他们是过来应聘的吧。”
    “哦哦，这样啊。”徐苍也没有多想，虽说这么大的小孩儿还背在身上比较奇怪，但是他也没有兴趣去打探一番，很快便是将目光收回了。
    不过，在远处，那个趴伏在母亲背上，始终安安静静的小男孩似有所感，略微抬头，目光落到了徐苍身上。他的眸子里黑色的部分占据大半，犹如黑宝石一般，充满了灵性的光彩。
    小男孩只是微微看了一眼徐苍，眨了眨眼，便是又趴回了母亲背上。
    大约半个小时后，机场临时通行证都弄好了，一众人便是打算上车进场。不过，在上车之前，秦心接了一通电话，便是急匆匆地离开了。等其他人都上完了，秦心还没有回来。
    徐苍有些奇怪，沿着秦心离开的方向寻过去，出了大门，在马路对面发现了秦心的身影。
    不过，秦心并非是一个人，在她身边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正在跟秦心说着话，而且，那人徐苍还认识，正是多年不见的秦异。
    在秦异身边，一名短发女子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时不时嘴动一动。看得出来，她也认识秦心。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短发女子就是此前秦异提及的未婚妻。
    不过，徐苍注意到秦异右手臂始终是僵硬地垂落下来的，跟左手协调自然完全不一样。徐苍本来就观察力异常敏锐，这下感觉就更明显了。
    “难道是”
    徐苍刚刚起了一些猜测，秦异忽地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徐苍，笑着跟他点了点头。
    徐苍也点头致意，想要过马路去找他们。
    然而，秦心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秦异的动作，回身过去，朝徐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过来。
    徐苍一怔，但是他看到秦心眼眶红红的，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点了点头，给秦异打了个以后联系的手势便是离开了。
    十分钟后，秦心独自上了车，眼睛有些肿，坐在徐苍身边不发一言。
    这种事情，徐苍也不好问，就这么相顾无言。
    一开始徐苍还有些担心秦心的，不过，在开出去一会儿，一直低着头的秦心突然说了一句：“我没事。”
    “你哥他？”
    “他已经走出来了”秦心低声道：“现在没事了。”
    徐苍对这种事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哦了一声，后面也不敢说话了。
    二十分钟后，徐苍的队伍通过安检进入了内场。
    在停机坪上，一架白色为主色调的飞机静静地停在机坪上，在机身上还涂有中国苍青商飞的字样，这架飞机就是定型后的C100飞机，今天进行正式的滑行测试。
    而在飞机前方通路的两侧停着两辆消防车。
    在机坪角落，苍青集团一众高层皆是身着反光背心，徐苍站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易风。
    “下次就是飞行测试了，你准备上吗？”
    徐苍回身看了一眼易风：“不然我拿试飞证干什么？好了吗？”
    易风点点头：“好了！”
    徐苍深吸一口气，目光环视过去，在不远处候机楼的玻璃幕墙前已经聚集了大量人员。那个地方是最靠近苍青商飞基地的航站楼，几乎常年都会有人在这边等着。
    C100飞机要进行正式的滑行测试是可以放出消息的，今天那边更是挤满了人。
    看得出来，大家对于国产大飞机的兴致极为高涨。
    忽地，徐苍在那人群之中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即便看得不太真切，但是他心底里有种笃信的直觉。
    “疏月！”
    或许是为了回应徐苍的注视，那道红色的身影竟然举起了手，向着徐苍这边打了个招呼。
    此时此刻，再无疑问。
    徐苍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回身看向C100飞机，轻声道：“开始吧！”
    听到徐苍的指令，易风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很快，飞机前方两侧的消防车喷出水流，两者交汇，在飞机前方的通路上形成一座拱形水门。
    此时，徐苍心中难掩激动之色，不管经历多少艰辛，终于踏出那实质性的一步了。
    只见徐苍上前一步，陡然大喝起来：“过水门！”
    时光荏苒，二十年又是匆匆而过，同样是在天宁机场，一架蓝天航空的飞机静静地靠着廊桥，一会儿它将启程返回滇云机场。
    舱门外，一名有些拘谨的年轻人死死地攥着机票，这是他头一次坐飞机，仅仅是进去飞机里就显得异常紧张。而且，看着前面个个衣着光鲜的乘客，自己身上有些老旧的衣物让他更是畏缩。
    由于是候补机票的原因，他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在跨入机舱地板的一刻，乘务长礼貌性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年轻人诚惶诚恐地弯腰回道：“你好，你好。”
    如此模样倒是逗乐了乘务长，只见乘务长掩嘴轻笑：“你是在46B，座位上面有标识的，往前走就行了。”
    “46B，哦哦哦。”年轻人忙不迭地点点头，顺着过道往前走，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喊声：“你先等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地服人员朝着年轻人挥挥手：“你过来。”
    “我？”年轻人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返回了前舱。
    过去后，地服跟年轻人要来了机票，核实了下，旋即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这班飞机你可能坐不上了。我们值机那边没有注意到你是候补了，直接给你打票了，现在最后一个座位的乘客已经来了，你要下来了。”
    候补机票顾名思义就是航班上有空座才能上，没空座就得下来。
    实际上，要不是值机人员的失误，年轻人都不可能上飞机来，票都打不出来。
    年轻人脑子有些发懵，嘴巴张了张，也不知道说什么。
    地服人员连连致歉：“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看明天的航班不是满座，要不你明天再试试？”
    “可是.”年轻人为难起来。
    要是再等一天，他要不睡机场，要不返回市区住宾馆。
    光是天宁的物价，年轻人是真的不敢在这边住上一晚的。
    年轻人这时候有些无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忽地，他注意到前面舱位还有不少空座，便是顺嘴问道：“这边还有很多空的，我能坐这里吗？”
    旁边的乘务长听笑了：“这里是头等舱，你的候补票只能候补经济舱。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现在升舱，现在就有你的座位，你要升舱吗？”
    年轻人看看地服，再看看乘务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升舱多少钱？”
    乘务长皱了下眉，感觉有些不耐烦，说了两个字：“八百！”
    “八”年轻人只感觉脑子一嗡：“不好意思，我是蓝天航空的飞行学员，我是要去公司报到的，明天就应该到了，要是坐明天的飞机，我就赶不上报到时间了。”
    “飞行学员？”乘务长挑了挑眉：“那也没办法。你的票就是候补经济舱的票，要不你就是加钱升舱，要不你就换个航班。”
    “换个航班？”年轻人看过机票价格，如果现在买，价格估计能到一千五，这是他无法承受的。
    这时候，最后一个乘客上来了，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年轻人，径直地走进了舱内。
    乘务长看了看表，催促道：“走还是不走？”
    正当年轻人陷入窘境之时，一道声音响起来：“让他升舱吧。”
    “嗯？”乘务长一怔，往舱内瞄了一眼，注意到头等舱第一排的一名男子冲她笑了一下，那人又是重复了下：“给他升舱吧，然后关舱门吧。”
    年轻人愣了一下，马上转过身子，他赫然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一头短发，乌黑发亮，面貌白皙，唇红齿白，但是在眼角之上却有一股难掩的岁月的忧伤。
    年轻人感觉这人的年纪至少超过四十了，但是光从面相上顶多就是三十出头。
    那种相貌与气质不相符合的错觉烘托着一种神秘之感。
    乘务长在看到中年男子的样貌后，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
    然后，立马跟地服交接，并且跟年轻人说：“你就在前面坐吧。”
    年轻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那钱呢？”
    “不用了，坐吧。”乘务长催着：“快些。”
    她感觉是不是自己动作太慢，惹恼了那位，不觉惶恐起来。
    “不要钱了？”年轻人顿时大喜过望，忙是寻了第一排靠走道的一个座位坐下，将手上的塑料袋放到旁边的座椅上。
    “东西不能放在座位上。”这时候，身边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年轻人偏头看去，只见那人轻笑着望过来，指了指行李架：“或者放上面，或者放座椅下面。”
    年轻人一怔，赶忙致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以后就知道了。”中年男人的笑容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你是飞行学员？”
    “啊？”年轻人略微惊讶：“你怎么知道？哦哦，你刚才听到了？”
    中年男人笑道：“相信你以后会是一个好飞行员的。”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希望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舱门关闭的声音，接着乘务长马上出现，来到中年男子身边，恭恭敬敬道：“徐苍总，舱门关闭了。”
    “嗯，去忙吧。”徐苍挥挥手，没多说什么。
    乘务长看徐苍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如释重负，赶紧回前舱工作间自己的座位去了。
    “徐苍？”年轻人轻声嘟囔着，等乘务长走了，有些忐忑地跟徐苍道谢：“刚才谢谢你让我升舱，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苍摇摇头：“没什么。”
    说着，徐苍看了眼年轻人身上的衣服，露出一丝忧伤：“你一个人去那边，估计要过一段时间辛苦的日子。”
    年轻人马上端正身形，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没事的，我能吃苦的。”
    话虽然说得掷地有声的，但是看那模样，充满了担忧。
    很明显，年轻人说的跟自己心里想的有着一些不小的差距。
    “是啊，你是能吃苦的。”徐苍颇为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然后上身略微弯曲，极为郑重地致意：“很荣幸见到你。”
    年轻人受宠若惊，竟然径直站了起来，向着徐苍连连回礼：“是我的荣幸！”
    徐苍轻笑起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间会理清一切的。
    就在这时，乘务长去而复返，她看到年轻人站着，忙道：“马上要推出了，赶紧坐下。”
    年轻人哦了一声，刚刚坐下，乘务长上前询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这边要备注一下。”
    年轻人眨了下眼睛，声音清亮地回道：“我叫徐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