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一号

第34章


赵明山说你哭吧,把心里的痛苦都哭出来,尔后又劝她说,衡量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不仅仅在于生命的长短。有的人虽死犹生,而有的人虽生犹死,年龄是没有界限的。像蜡烛成灰,样使命就完成了,关键是有没有红红火火、亮亮堂堂地活过。我一生做人踏踏实实,为官坦坦荡荡,可以问心无愧地走。刘琳正好返回病房,连忙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要千方百计地到大医院求医。赵明山说我的病已判了死刑,上帝也无能为力,不要与钱赌气。市里财政困难,有些下岗职工连年也无法过,我能为自己无望的生命忍心去花几万几十万元钱吗?我哪儿也不去,再说我也不想把这把老骨头扔到外面。
在我睁着眼睛的时候,把市里工作交接好。海瑛你陪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如果身体允许,我要到监狱再看一眼儿子,平日我对他关心太少,我对不起他。徐海瑛听他提到儿子,索性哭出声了。
与丁一闹翻后,田青依然坐在办公室上班。她一边等待着组织上对丁一的处理,一边也等待着丁一对自己的报复。由于主任室唐天宝还占着,章启明当了主任还和田青坐在同一办公室。他还是从前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只是部门和乡镇领导有事无事来找他和给他的电话比从前多了,人们喊他章主任的声音比从前宏亮了些。他已渐渐地取代唐天宝成为市委办的核心人物,特别是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抱有成见的人也都对章启明表现出了少有的热忱,说是巴结也不过份。田青的老部下左建国也有了些非凡的表现。田青当综合科副科长时,左建国是普通秘书,田青提了科长,左建国后脚跟到副科长,田青升了副主任,左建国坐上科长的交椅,但田青还分管综合科,还是左建国的顶头上司。左建国一直是田青的得力心腹,对田青唯命是从,与章启明阵垒分明。现在有风吹来,说章启明要启用左建国;提左建国为副主任接替田青,让田青退居二线分管内勤和行政事务,左建国就渐渐地冷落了田青。尽管出了近来的一系列变故,尽管田青对官场的市态炎凉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心中却仍有说不出的失落,酸溜溜的。但她对章启明也好,对左建国也好,对其他科长、秘书也好,都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大度和宽容,主动招呼,有事没事往各科室里钻,与他们打成一片,话语中透露出对官场的淡漠和女性的回归。剥下了女强人的伪装,她自己感到轻松多了,甚至跟异性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一次她跟章启明总结自己官场失意的根本原因是七个字,即会做事不会做人。会做事的干部大都是敬业精神很强,工作水平很高,份内份外的事都能出色地完成,政绩有目共睹。但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上下左右关系处理不好,做人没有做明白。关键的时候,没有靠山为你讲话没有群众为你喝彩。章启明说没当主任的时候,希望自己能进步进步,当了主任,才知道这角儿不好演。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也没有做副职时超脱。田青说当主任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无非是会议材料搞一搞,大小会议到一到,群众上访挡一挡,有空出门跑一跑,领导活动跑龙套。章启明笑笑,田青也笑笑。两个对头总算相逢一笑混恩仇,昔日所有的恩怨都冰消雪释了。田青这些天一直避着丁一,对丁一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恶心。有一次在楼梯口遇到丁一,田青低着头从丁一身边匆匆走路,而丁一却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停下来招呼她,她头也不回走了。田青回到办公室想想,为什么要逃避呢?要逃避的应该是丁一,因为丁一是披着人皮的狼,这种狼在共产党的干部队伍里总有一天要被清除掉。当市纪委办公室主任来电话,说明天要召开全市反腐败工作会议,赵书记有病住院不能参加,请丁书记代表市委作几点指示。田青本来想说让腐败分子反腐败,只能是越反越腐败。由于章启明在对面坐着,话到舌边又咽了回去,她就让市纪委直接跟丁一本人联系。章启明说电话不要放,我有话要说。田青把话筒递了过去。
这种话从前章启明也不敢说,田青更是不会听,现在自然是情过境迁,今非昔比了。
第二天机关里有消息传来,说丁一的反腐败讲话非常精彩,他要求全市党员干部在廉洁自律上要过好五个关,一是金钱关,不是你的钱就不能要;二是美女关,不是你自己的老婆就不要去搞;三是权力关,党和人民给你的权力不能用到邪道上;四是名利关,要淡泊名利,无私奉献;五是人情关,要坚持原则,不重个人私情。概括地说就是三个不能错,我丁一就是这样做的,两袖清风,一身清白,坦坦荡荡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大家都鼓掌,说丁书记讲得形象、生动、精彩。丁一坐在主席台上就有些飘飘然。市纪委书记拿过话筒向与会者强调,大家回去以后要把丁书记的重要讲话学习好、贯彻好、落实好,滨海市反腐败斗争就能取得历史性胜利。
不阴不阳的田青已成为丁一的一块心病,成为他在官道上攀援的绊脚石。丁一深知,这个问题处理是否得当,可以关系他的政治生命。他如今正处在仕途的十字路口,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甚至颠覆。若再向前跨越一步到了市委书记职位上,38岁的丁一在官道上就阳光灿烂,混个正厅或副省级也是可能的。若被田青绊倒,不要说副书记职位难保,也有可能遭受牢狱之祸。与田青闹翻后,丁一分分秒秒都走在刀口上,他无时不在反省与她的交往与关系。男女之事现在算不得什么,只有田青军婚的身份颇为棘手;最让他胆寒的还是他们的政治联盟。但无论内心有多么紧张、前程有多么险恶,在众人面前,丁一仍然轻轻松松,坦荡自然。在大小会议上还是道貌岸然,一身正气。赵明山在医院里,市委的工作丁一自觉不自觉地全面主持起来,从副职到正职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赵明山住院,就为丁一创造了这么一个锻炼的机会。除了书记办公会议、常委会和四套班子会议丁一不敢自作主张召集,其它会议他都挤出时间去参加并都要作重要讲话。讲话的语气都是一把手才能用的,与会者也以平静的心态接受。因为谁都不能否认这样一个事实:丁一即将接替赵明山当滨海市委书记。自从赵明山住院之后,滨海的报纸、电视、广播电台以及市委、市委办下发的文件、材料中,丁一的名字和光辉形象出现的频率最高。有几次,丁一还坐了赵明山的一号车到几个重点乡镇视察工作,实际上是去吹吹风。
乡镇领导对丁一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敬重,称呼也由原来的丁副书记改为丁书记,丁一听了很受用,仿佛自己真的当上了书记。当有一次他电话打给刘琳,说赵书记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来年无多,应该创造条件让他安心养病,不要让他再日夜牵挂市里的工作,一些该做的事情我们先把它做起来。刘琳问他,要做哪些事情。丁一说把党代会和人代会以及政协会换届的人选确定一下,即对位市委委员、5位市委候补委员、35位人大专(兼)职常委、27位政协专(兼)职常委的候选人,市委先研究圈定一下。刘琳淡淡地问,这是赵书记的意见还是丁书记的意见。丁一说谁的意见是次要的,这些工作是重要的,时间又很紧,再拖就来不及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刘琳说,人事上是市委一把手负全责的。没有赵明山同志点头,会议开不开由丁书记定,但参加不参加由我定。丁一十分后悔打这个电话。他知道在省委任命红头文件没有到滨海前,刘琳不会买他的帐,说不定还会把状告到赵明山病房里去。
现在,时间对丁一十分重要,盛地委考察组走后的十多天里,丁一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任命。他曾和莫莉一起赶到地委宿舍岳父家,跟岳父谈了在赵明山住院期间、省委任命又没有下达之前,希望地委能明确一下,先由自己主持滨海市委工作,使滨海新老班子换届能和平过渡。丁一岳父说官场大忌之一就是不能急于求升,欲速则不达,急了就会事与愿违。丁一岳父还举了一个不妥贴的例子,说林彪急于篡党夺权其下场是众所周知的。不能挺而走险,要顺其自然,并告诫丁一要谨而慎之,要稳定,要不露声色。反正任命是早一天或迟一天的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丁一听了,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当夜回来,莫莉又在床上和他柔情万般,以示庆贺,丁一也感受到了少有的甜畅与幸福。但心病与担忧并末被岳父的话语和与莫莉床上的欢娱而驱除。相反,向上爬的欲望越强,心病就愈重,田青的影子像恶魔一样缠绕着他。他满脑子里是风情万种的田青和冷若冰霜的田青,一会儿对他哭一会儿对他笑,一会儿又变成凶神恶煞,一会儿又变成美丽的僵尸让他心惊肉跳。莫莉几次把他从恶梦中推醒,问他为什么总是喊田青,丁一说梦中连玉皇大帝也喊得为什么田青喊不得。丰满的莫莉就似懂非懂地搂着瘦弱的丁一睡了。几场恶梦过后,丁一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屏声静气地思考着对策。他的当务之急是稳住田青,民不告官不究,只要稳住田青,不让她公开事实真相不让她上法院,不要说与她通奸就是强奸了她,她总不会傻到为了报复自己便将自己也毁掉的地步。一旦坚持到省委任命文件下达,自己坐到三楼东边办公室,那就变被动为主动,再回过头来慢慢调教烈性的田青或慢慢享用迷人的田青。其次再安置好她,弄个部委办局一把手或者到乡镇当个乡镇长,换个环境,把往事渐渐地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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