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 goodbye 2/郭天一

爸爸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爸爸怎么不打电话给我？爸爸不想我们吗？爸爸的电话怎么又打不通了？每当这时，她的心都会痛苦得无以复加。
  她曾试着去打尹玄瑞留给他在美国的电话号码，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于是她开始担心了！害怕了！他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他移植后的心脏出现排斥反应了吗？他又开始胸痛或是呼吸困难了吗？总之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不安使她根本无法认真工作，有好几次差点因为她的走神而出了医疗事故。为此，院长还特意找她谈了两次话。
  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理智也不允许她这样。但自从尹玄瑞离开韩国之后，这样的思想和行为完全不受她的控制。那无意识的担心与想念让她痛苦不已！尹玄瑞的一切竟如此牵挂着她的心！
  尹玄瑞刚踏进酒店大厅，彼德就快乐地用韩文与他打着招呼。
  “尹社长，你好。”
  彼德用韩文，倒另他一惊。
  “哦，你好。你会说韩文？”
  “我的母亲是韩国人，父亲是美国人。所以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就说韩文吧。”
  怪不得他长得那么东方！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原来如此。
  “哦。”他眼皮也不抬地哼了一声，径直走进了电梯。刚要关门，彼德迅速地从电梯门外挤了进来。身体一不小心撞到了他。
  “对不起。”彼德满脸堆笑，急忙道歉。
  他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对彼德的厌烦。他淡淡地看了彼德一眼，下意识地掸了掸被彼德碰到的左臂。生怕衣服上沾染了什么污浊之物！
  “心情不好？”彼德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没有。”他背着手，盯着电梯指示灯回答。
  “和女朋友分手了？”彼德又问。
  他冷冰冰地看了彼德一眼，没有回答。
  彼德一耸肩。
  “如果你去我家的话，我的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他的头转向彼德，眼里闪着疑问。彼德又耸了一下肩膀，笑着说：
  “你这样冷冰冰的像座冰山，我家可以省一台大容量的冰箱！”
  电梯停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彼德又追了上去，喊道：
  “尹社长，人该有点幽默感才好玩！”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忍着气用很生硬的语气低而威严地说道：
  “好玩？第一，我不是玩具！所以与我说话不要用玩笑的口吻。第二，这是公司！请你收回你顽劣的本性，检点一些。我讨厌嘻皮笑脸的人！更加讨厌工作不认真的人！不要以为有爱德沃做后台就可以恣意妄为！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会与爱德沃会长说开除你！”
  彼德瞪大眼睛，夸张地看着他。
  “真的？”
  他不再理他。回到办公室，他扯了扯领带压着火气刚坐进椅子里，瑞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按下语音键：
  “什么事？”
  “林肯尼副会长要见你。”
  “请他进来。”
  尹玄瑞刚从椅子里站起来，林肯尼就已经走了进来。
  “副会长，如果您有事应该叫我过去才是。”
  林肯尼与尹玄瑞一同坐进沙发里。
  “我们的再见先生回来了，我当然要亲自过来一趟了。”
  “副会长找我有事吗？”
  “虽然离开拉斯维加斯才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我仍然担心怕你会不习惯。如果有工作上的问题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你的话，就请来找我吧！”
  他微微一笑。
  “谢谢，我想我会的。不过现在我还真有个问题想请教林肯尼副会长。”
  “请说。”
  “彼德是降落伞吗？”
  林肯尼笑了，很坦白地说：
  “名副其实的空降部队。他是爱德沃会长安排进来的人！”
  “职务是什么？”他问，想确定这一点。
  “会长助理。你就把他当成你的工作伙伴就好！不过我相信你会用得着他，在此之前他在新纽约任社长助理。我想爱德沃会长之所以把彼德安排在你身边就是因为这一点吧！”
  “是吗？”
  “当然！所以关于新纽约的事情有不明白的，你尽量去请教他就好了。”林肯尼说，又问：“改天我们去喝一杯怎样？”
  “好。但是我的酒量并不怎么样。”
  “戴维不能喝酒在拉斯维加斯有几个人不知道呢，所以我不会灌醉你。”林肯尼的头忽然俯向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戴维，这次你回来一定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等着你。”
  林肯尼的话里有话另他满腹疑惑。他微蹙着眉，研究地望着林肯尼。小心地试探着：
  “副会长的话听起来另我好高兴啊！”
  林肯尼抬起头来，微笑着点头。用充满赞赏的口吻说：
  “戴维是什么样的人物啊！若干年后，你的成就绝对不止一点点。”
  送走了林肯尼，尹玄瑞坐进椅子里开始沉思起来。林肯尼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大的惊喜等着他！是什么样的惊喜？但他绝对相信是与这次帝国酒店将被新纽约收购有关的！与林肯尼共事了几年，让他很了解林肯尼本人。
  他刚刚在医院做完定期的身体检查，被医生告知他过分焦虑。让他调整好心态，注意饮食，适当休息。自从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他确实有些恐惧随时可能因排斥而衰竭的心脏所带来的死亡。因此他经常会感觉到胸口闷闷的，甚至是痛痛的。不但如此，工作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冒大量的虚汗也是导致他焦虑和恐惧的部分原因。这颗心脏不是自己的，是好心人捐赠给他的。换言之，他的生命之所以在延续是因为好心人的帮助。这导致他对自己身体健康的不信任！对这颗心脏没有丝毫的安全感！过分敏感的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倒下并且死去！
  去药局取完药后，他回到了别墅，冲完澡后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睡着了，且还做了一个很心酸的梦！他梦到小尹来到美国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生活。小尹此时正在门前的草坪上用小铲子挖着什么。
  “小尹。”他叫着，走了过去。
  “爸爸？”小尹惊奇极了。“你怎么会回来？这个时候应该在上班啊？”
  “因为想念小尹，所以回来了。”他说，又问道：“你在做什么？”
  “给小鸡做坟啊。”小尹答道。
  “什么？”他感到奇怪。
  小尹脸上不再有笑容了。
  “心里好伤心啊！因为小鸡死了。我很想念它们！可是它们的小坟在韩国的家里，当我想念它们的时候却没办法摸到它们。我想摸到它们，爸爸。当我想念它们的时候，我希望可以用手摸到它们。”
  这话另他一阵心酸和难过。
  “小尹已经开始想念它们了吗？”
  小尹诚实地点点头。
  “嗯，好想。”
  “那么爸爸和你一起做。好吗？”
  小尹眼睛一亮。
  “真的？”
  “嗯。”
  一座光滑的小坟很快就做好了，他和小尹每人拿了一支黄色的小旗插在小坟上。他看着那座小坟，仿佛看到了将来的自己。
  “小尹。如果有一天……爸爸也像小鸡一样……一样死去了，小尹……也会这么去想念爸爸吗？”
  小尹困惑地盯着玄瑞好半天。
  “爸爸吃进去的表不是吐出来了吗？怎么还会死？”
  “哦。”他困难地，艰涩地解释着。“因为……爸爸很不听话，又开始……又开始去看时间了。为了挣钱，为了成功，又想去赢别人了。又开始只想着以后，却忘了现在。所以表又不高兴了，它……很生爸爸的气。它很生气地对爸爸说Goodbye！可恶的家伙！Goodbye！”
  “表又要停了吗？”小尹紧张地问。
  他酸楚地笑着，没有回答小尹的话。轻轻地抚摸着小尹的头发，充满希望地说：
  “好想好想和小尹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看着小尹长大！变成男子汉！爱上漂亮女生！生下聪明的小小尹！”
  “表又要停了吗？”小尹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哦，表又要停了。”他痛苦地点头，心酸地回答。
  “为什么？”
  “说过了，爸爸有一天会像小鸡一样死去。”
  “看不到小尹长大爸爸就会死去吗？”小尹问。
  “哦。”他痛得直吸气。
  “为什么？向表求情也不行吗？”
  听着小尹的提问，他竟无法回答。
  “为什么？说啊！”小尹提高了声调。“小尹向表求情也不行吗？”
  他轻轻地摇着头。
  “不行。我们向它诚恳哭泣着请求，它也不会再给爸爸更多的时间了。表生爸爸的气了，它不会再原谅爸爸了！”
  “那么就不要再去看时间啊！”小尹喊着：“那样表就不会生气了啊！”
  他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伤痛和悲苦，轻松地说：
  “好，爸爸尽量不再去看时间。”
  小尹笑了，扑进了他的怀里。
  “答应小尹不许再看时间哦！小尹已经照爸爸的话去做了，不去看时间。爸爸说过幸福的人是不会经常看表的。小尹即要向后看，也要看看周围。比起以后更要看重现在，看看小鸡，看看随风摇摆的小草，看看云，要这样活着。知道吗？爸爸，要这样活着哦！这样表就不会再生气了！它就不会和爸爸说Goodbye了。”
  “嗯，好。”
  梦醒后，他开始强烈地想念起小尹来。他也好想摸到小尹！用手的温度去抚摸小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