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小说-君心沉璧

第86章


  胸腔似被什么狠狠击中,撕心裂肺的疼。一瞬间,再也透不过气来,大颗泪水滴落在月饼上。
  慕容轩,阿慕。
  
  早在她看到郑伯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只是没有勇气承认,傻的那个人,究竟是她,还是他?
  他一路陪着她,哭着,笑着,等着,爱着,还对她说,遗憾没有把最初的最好的留给她。
  就连告别都怕伤了她,所以一声不响,所以犹带微笑。
  
  红尘万丈,恋无可恋。
  她总当自己一无所有到没什么好再失去,总当他无所不能到不需要她来操心,割不断的绵延岁月,她始终忽略了,她还有一个他。
  他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从被咬定栽赃叛国,到群雄策反天义门,与南淮朝廷的挑拨都不无关系,为的就是让他腹背受敌。怀瑜工于心计,应该早查明了天义门主其实就是慕容轩,只是连青墨都瞒了过去,引蛇出洞在前,落井下石在后,手段一贯的高明。
  此间往生情缘,早已幻化成风。
  她却再没机会让他知道。
  
  我其实早已爱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放结局。
失之交臂
  那一日的终南山谷,漫天红叶飘零,两厢皆是白衣翩跹,远看倒似一对神仙眷侣。
  曾经深深爱过,又深深恨过,以为一生都难以释怀,到头来,却也不过云淡风轻。
  你是谁?
  我又是你的谁?
  他痛楚难言:“璧儿,不要这样待我!”
  “那么,我应该怎样待你?”她只作天真无知,不急不恼地反问。
  
  纵使见过再多的国色天香,依然轻易被她的一抹浅笑勾去了魂魄,怀瑜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真的……都忘了吗?”
  胸腔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一颗心好像随时就要蹦出来,紧张,甚至于期待,或许上苍垂怜,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安静的望着他,明媚澄澈的眼眸没有透出一丝情绪波动。
  姣好清丽的脸庞离他不过数尺,她的眉眼,她的笑靥,甚至于她的每一根发丝,在无数个思念得无法成眠的夜晚,都被他的画笔细细描摹过,而今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面前,却仿佛依旧隔着千山万水。他不敢去触碰,只怕指端挨到的又是薄凉的画纸。
  他恍惚凝眸:“璧儿,跟我回去。你忘了,你是我的妻……”
  林间光影斑驳,他听见青墨微不可闻的叹息,她的目光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淡然道:“把剑还我。”
  洁白的柔荑伸出,掌心朝上,纤细的纹路纠缠着命运的曲线,哪一次回眸,让一生改变?
  他再也忍不住,握住那只手,将她用力拉进怀里,熟悉淡香扑近鼻端的刹那,泪如雨下。
  “璧儿,我说过永不放开你的手,你对我的惩罚,也该够了。”
  温热的液体渗入发鬓,她并未挣扎:“我跟你回去,把剑还我。”
  他倏然抬头,难以置信。
  她只管从他手中慢慢取过剑,小心拭去剑锋沾上的草叶,幽如深潭的眸中,除了那柄剑,再无他物。
  
  有谁知道,她等的便是此刻。
  她跟怀瑜回大兴,夜探御书房,取走数封怀瑜与慕容博之间的往来书信,其中还包括慕容博为表诚心献给怀瑜的布兵图,当然,图纸上的驻军都是经由慕容轩一手提拔的死忠部下。
  慕容博设下的,原本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可惜若被人借力打力,反击功效无疑也是双倍的。
  为保万无一失,她还给每张信笺加盖了南淮国玺,从而使其中任何一张纸片都足以作为慕容博通敌卖国的铁证。
  她没有给他留下只字片语,来去寂然,镜花水月被风拂过,晃荡出满世界虚华幻影。
  真的很像一场梦,浮生,不过如此。
  
  这厢里,沉非与韩青墨讨论了很久,认为无论作案过程还是作案手法,无一不显出计划的周密,显然不属于突发奇想。
  至于沉璧的作案动机,他们既惊且疑,不约而同地质疑忘忧蛊是否失效,唯有隐居终南山的游笑愁不以为然:“关那蛊儿甚事?千年炎炙石选择的主人,想来总该有些与众不同。”
  不管同与不同,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人。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经过的路线,围追堵截。
  可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全然销声匿迹。
  
  除夕将至,南淮朝廷挑选了一批舞姬赠予熹帝,自南北和亲后,两国的文化交流也多了起来,所谓霓裳水袖动天下,北陆贵族也开始懂得欣赏南淮美人的娇柔体态。
  泰王府眼下正是一片靡靡之音,慕容博宴请了皇室宗亲,觥筹交错中,他忽然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父王赏赐给本王一名舞姬,据说还是秦淮头牌。不过,诸位知道,本王向来不好这口,”慕容博眯着醉醺醺的三角眼,搂紧身侧油头粉面的戏子,淫 笑:“今日正好借花献佛,让她上来亮亮相,同往年一样的老规矩,看谁能抱得美人归。”
  众人皆附和叫好,慕容博又半开玩笑道:“听说四弟去年只差一步便争到头筹,今年该毫无悬念了。”
  众所周知,熹帝如今最看重的便是慕容博,死人不能说话,正好用来试探活人的意向。
  四皇子慕容奕自斟一杯酒,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不动声色。
  慕容博讨了个没趣,干笑两声,拍拍手掌,几名小厮搬来一面巨大的牡丹花鼓放在中庭。
  众人惊叹不已,忽闻丝竹袅绕,殿外白纱翩跹,清影徘徊,无数红梅花瓣飘飘扬扬,待到嫣红落定,花鼓上便多了一名女子。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轻纱遮了脸,只露出眉眼,远山黛眉,秋水凝瞳,额间一点红梅印,整个人仿似都透着股冷清的梅香。只见她琵琶半抱,纤纤玉指漫不经心的来回拨弄,单单风情一瞥,已让在座众人的骨子酥了大半。
  乐声骤起,女子的舞步渐渐欢快,婀娜的身姿翩若惊鸿,时而下腰,时而甩袖,腰带末端坠着的几颗银铃有节奏的敲打着鼓面。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浑然忘我,入口的食物都忘了咀嚼。
  随着鼓点的越来越急,女子旋转得也越来越快,云袖迎风招展,清丽的身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飞上九重天。下一刻,她竟然真的腾空而起,手中琵琶一挥,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向主座的慕容博。
  “小心刺客!”不知是谁最先觉醒,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的剑已逼近慕容博眉间,她孤注一掷的扬手,剑锋准确无误的扎进对方皮肉。
  
  闻声赶来的泰王府护卫朝女子连发数箭,其中一只正中女子肩头,她像一只负伤的鸟儿从半空跌落。幸而,在护卫包抄上来之前,她的背部被外力托了一把。
  “快走。”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
  她回头认出援助之人,对他略一颔首,借力跃上房梁,顷刻没了踪影。
  人群中,慕容奕的号令洪亮如钟:“暂且不要追了,宣太医!”
  乱作一团的护卫立刻有了主心骨,哪还顾得上逃得不知所踪的舞女。
  慕容奕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慕容博,又望了一回天,唇角禁不住挑了挑。他很好奇,六弟这回又该如何谢他,千算万算,偏算漏了六弟看上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公主,真要玩起命来,绝对和六弟有得一拼。看来,一切顺利的话,六弟的大计最多不过年关,只是回头谢罪的桥段可有热闹看了……
  
  北陆天圣十二年底,泰王慕容博遇刺身亡,真凶不及彻查,熹帝便收到一份由四儿子转呈的神秘“新年礼物”,长子通敌卖国且嫁祸胞弟的丑行昭然若揭,熹帝强压震怒,即令颁旨匆匆安葬,不问后事。不出一年痛失两子,熹帝一病不起,朝政交由崭露头角的老四代管。天圣十三年初,南淮大举进军。
  
  北陆节节败退,屯兵雁门关。
  主帅营帐内,慕容奕不慌不忙的翻看前线战报,间或打量一眼跷着二郎腿躺在虎皮短榻上的男子。
  小睡初醒的某人,百无聊赖。
  兴许感觉到对方探究的目光,蔚蓝眼眸抬了抬:“你看我做什么?”
  慕容奕笑了:“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轩儿,你的寒毒当真无碍了吗?”
  他走过去,伸手搭上六弟的手腕,指间脉相沉稳有力、厚泽绵长。
  他满意的点点头:“炎炙石果然是件神物,原以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可见那丫头果真是你命定之人。”
  蓝眸望天,某人的语气骄傲异常:“那是自然,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深知……”
  “深知什么?深知为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干脆连表白也省去?深知为探寻芳心不远千里却有口难言?还是深知她决意生死相随而追悔莫及?”慕容奕不无戏谑的反问。
  某人的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青,青了又白,一时间变幻莫测,煞是好看。
  慕容奕叹了口气:“那箭倘若再偏个半分,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多亏有行川长老施以妙手,拔除了箭上的毒,但他怎地没说这丫头究竟何时会醒?”
  “总有一天会醒的,等这场仗打完,我便带她回江南,过她老早就想过的日子。”
  “那万一……”
  “绝无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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