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肆季

    彭正廷中午开会出来，梁敏早就不在公司了，正要给她打电话，边上同事说：“彭总，你太太来了。”
    抬头便见林烟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背对着外面正在翻阅杂志。
    彭正廷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开门进来笑道：“稀客啊。”
    林烟转身见到丈夫，高兴地说：“被妈妈放鸽子了，没办法只能来找老公，你忙完了吗，一起吃午饭吧。”
    彭正廷说：“吃饭没问题，我先给梁敏打个电话。”
    林烟说：“我刚联系过了，还在等抽血报告，尿检不太明显。”
    彭正廷到底是当爸爸的人，一下反应过来：“怀孕了？”
    医院外的拉面店里，一人一碗牛肉面，简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早晨的燕麦粥很快就消失了，要不是梁敏的事让她分心，在办公室恐怕就要饿疯了。
    然而梁敏的牛肉面还多加两份牛肉，简糯只要了一碗牛肉汤不带粉丝的那种，咕嘟咕嘟喝下去，珍惜地吃下几片牛肉。
    “你干嘛呀？”梁敏说，“真的在减肥吗，就吃这么一点？”
    简糯点头：“我觉得今天有节食的心情，让我坚持一下。”
    “多吃牛肉，牛肉不会胖。”梁敏把她还没倒进碗里的牛肉倒给了糯糯，简糯也不好再夹出去，只能乖乖吃下。
    当然牛肉很管饱，吃完之后有满足感、饱腹感，比早晨的燕麦粥强多了。
    拉面店生意很火，她们吃完赶紧撤了，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出血检报告，在医院坐着很煎熬，回公司不现实，于是走远一些找了家咖啡店，避开了医院的人潮，也过了午休时间，能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糯糯，目前看来，彭总和吴经理他们对徐一昊都很满意，我觉得他可以留下来，如果这样，万一我休产假，你能不能接我的工作？”
    “可是……”
    “除非我吐得没办法出门，不然我会继续工作下去的，前后顶多四五个月，我一定会回来。”
    话题聊到了如果梁敏怀孕，工作怎么办，人家如此恳切，简糯没道理不帮忙，可还有一种可能，万一梁敏需要很早就休假，那么她至少要跟彭正廷一年。
    梁敏笑道：“跟着彭正廷能学很多东西，糯糯，你看我跟着他，没耽误谈恋爱、没耽误结婚，他不会压榨你的时间和精力的，我休假的时候，他从来不会给我打电话。“
    简糯没有主意，说不愿意倒也不至于，只是心里没有底，而且害怕彭正廷。
    梁敏说：“唯一麻烦的，是要出差，但这两年估计不会往国外跑，而且国内也减少了出差，能线上谈的都线上谈，等天下太平恢复正常了，我也回来了。”
    这个时间，闫心悦从派出所回到了公司，久违地又去了一趟家附近，她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会怕遇见妈妈或熟人，但一切都很顺利，赶着午休前开好了证明，不然要等下午两点才能办，连婚后迁户口的事她也咨询好了。
    由于还没吃饭，打算买个面包对付下，还没走进面包店，就看到一群商务人士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说说笑笑扬尘带风地走出来，闫心悦立刻转身进了面包房。
    虽然只是过去交往过的某一位，很短暂也没发生过什么，但闫心悦还是很紧张，在她打算结婚的这些日子里，这样的人出现显然会让所有人都难堪。
    因为这样，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机一响她就紧张，好在应该是没被看到，就算看到了，人家也不见得要再找她，闫心悦不断说服自己，是她想多了。
    “心悦，户口证明拿到了吗？”同事忙完了，来关心她，问道，“迁户口的事问清楚了吗？”
    闫心悦点头：“可以迁的，家庭纠纷拿不到户口本的人很多的，他们有应对措施。”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也有同事好心劝她是不是真的想好要结婚，虽然大不了将来离婚，可没必要在有风险的前提下，就往坑里跳。
    闫心悦知道大家是好心，也耐心地回答同事们的疑问，但心里想的却是，她和陈硕结婚，自己本质上不会有任何损失，但陈硕带着房子、车子，甚至是东北那么大片土地的使用权的继承权，对他来说，才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
    当然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不愉快，她都不会要陈硕的钱，真有散的那天，也会和平分手各拿各的，可她希望，永远也不要有那一天。
    下午，简糯带着好消息回到了公司，但还不能大肆宣扬，只告诉了小余，至于彭正廷那边，梁敏已经自己说好了。
    小余很高兴，问道：“那她开始休假吗？”
    简糯摇头：“还不清楚，但她早晚要休假的，她希望那几个月里，我能帮她守住位置。”
    小余说：“我觉得彭正廷不会抛弃她的，他们共事好多年了，那么默契，听说最早的时候，还有人传他们的绯闻呢，直到年会梁敏带男朋友出现，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没来。”
    这些八卦简糯可不关心，可小余痴头怪脑地说：“彭正廷一直很偏心你嘛，等你接替梁敏，天天和他同出同进，我看下次就要传绯闻到你身上了。”
    简糯生气地说：“又乱讲了，他的年纪在古代都能当我们的爸爸了好吗，悠悠叫我姐姐，我应该叫他叔叔的。”
    小余笑得捂着肚子，不久后徐一昊来叫大家开会，才正经起来。
    会议主要安排下周的工作，简糯要等客户反馈，暂时手头没事，徐一昊给她安排了一些任务，不会太繁重也不至于每天无所事事，大家都心服口服。
    散会后，差不多都能下班了，简糯听见徐一昊对别的同事说，要接女朋友去看电影。
    这样多好啊，上班就好好工作，下了班享受生活，人家不也稳稳当当到了三十几岁，难道之前工资不高、地位不高，徐一昊就是个失败的人？
    简糯下定决心，就给梁敏发消息，她愿意接替梁敏的工作，至于为什么想通了，她就不说了，万一被彭正廷知道，她又会被嫌弃的。
    只有小余知道，因为糯糯说：“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进修了，哪来的时间，跟着他做事，忙也忙死了。”
    下班后，简糯给陈硕发了消息，想把高深的运动相机借给他，留言让他随时来取，或者他们送去也行。
    但直到下了地铁，依旧没收到硕哥的回复，简糯猜想应该工作很忙，就没再打扰。
    这一边，闫心悦做完事也要下班了，看了眼手机，中午告知陈硕她开好证明的消息，就只得到“知道了”三个字的回复，接着一下午都没消息了，应该是很忙很忙。
    看着手机，闫心悦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顺利的话，明天这会儿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完全想象不出从民政局走出来后会是怎样的心情，生活上会有改变吗，感情上会有变化吗？
    正胡思乱想，陈硕打来了电话，闫心悦一紧张，愣了几秒才接，那边语气匆匆地问：“下班了吗？”
    闫心悦嗯了一声，陈硕等不及就道：“到我家去一趟，楼下说漏水，我现在走不开，你弄完了就回去，我不过去了。”
    “知道了，那你……”
    “什么？”
    “没什么，明天能休息吗，我预约到了，我同事说其实不预约也行，不是特殊的日子，现在结婚的人不多。”
    “休息呀，不是说好了吗，明天咱们把证领了。”
    闫心悦无声地叹了口气，叹的不是陈硕的“随随便便”，而是自己不该再去多想什么求婚，他们在一起就很好了，好好相爱，好好过日子。
    陈硕的家比较远，一个多小时后才到，天都黑透了。
    他们住在一起后，回来拿过几次东西，陈硕给她配了楼下的门禁，还有电子锁的指纹。
    闫心悦熟门熟路地上楼来，家里黑洞洞的，关上门伸手摸开关，啪的一声后，亮起来的不是白色的灯光，而是柔和的橘色彩灯。
    彩灯在地上铺出一条小路，顺着灯光往里走，落地窗上挂满了红色的爱心彩灯，闫心悦的心疯狂地跳动着，转身在灯光和黑暗里寻找陈硕的身影。
    一束光亮起，是投影仪启动了，幕布上播放起线条简单的动画片，讲述了他们从相遇到相识的经历，甚至还有那些被淘汰的房东甲乙丙，那个色眯眯的“老头”被陈硕一脚踹飞了。
    每一帧动画都是自己经历的事，即便线条粗糙简单，闫心悦也能看得懂，而画面很快就进入了现实，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从哈尔滨回来的飞机上，陈硕竟然偷偷亲吻了打瞌睡的自己，还留下了照片。
    忽然，腰被搂住了，心悦一哆嗦，都不知道陈硕几时从黑暗里走出来，此时动画放完了，最后被爱心包围的字幕是：悦，嫁给我好吗？
    闫心悦浑身紧绷，激动地看向身边的人，陈硕则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戒盒打开。
    “其实昨晚想偷偷给你戴上，就觉得太奇怪了，好像因为那样我才要娶你，这戒指很早就买了，我存在糯糯那儿的，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浪漫的事，你要让我拿着气球鲜花去你们公司楼下求婚的话，还不如杀了我算了……这动画我花了一天做的，我入这行的时候，都没想过有一天会给自己派上用处，早知道我就好好学画画，能把你画得再美一点。我们公司那些美工我跟他们关系不好，工作的原因总是有冲突，我本来想低头去求人家一下，但他们那么浪漫那么艺术，一准耽误我时间，我……”
    陈硕啰啰嗦嗦说了好多话，但没有冷静，反而越来越紧张，心脏都快跳出咽喉了，大口深呼吸后，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心悦，嫁给我好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做梦，闫心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漫长的地铁上睡着了。
    她咬了一下嘴唇，疼得钻心，没错，她很清醒，她没在做梦。
    “悦，嫁给我好吗？”陈硕又大声地说，“闫心悦，我爱你。”
    心悦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伸出手，抽泣着答应：“我愿意……”
    陈硕兴奋地接过未婚妻的手，哆嗦着拿出戒指，小心翼翼地把钻戒戴上心悦的左手无名指。
    戒指不大不小，一切都那么完美，戴好的瞬间就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手上，陈硕起身来，吻了心悦的手，擦去她的眼泪，说道：“媳妇儿，不哭。”
    闫心悦哭得说不出话来，被轻轻抱入怀里，听见陈硕舒了口气，说：“给你打电话叫你来修水管，我紧张得都要炸了，这么点事儿，给我吓完了……”
    “我真的以为，我是来修水管的。”心悦又哭又笑，总算冷静了一些，抬起手看钻戒，幸福地亲吻了一下。
    陈硕说：“戒指有啥好亲的？”
    心悦立刻踮起脚，抱着他的脑袋就猛亲，双双倒在了沙发上，吻得天荒地老，几乎要把持不住时，陈硕求饶道：“媳妇儿、媳妇儿，别……那摄像头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