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眼睁睁看着银龙闭上了眼睛,无论她如何呼唤,如何恳求她,她都不肯再睁开眼睛。
她发出响彻天际的悲鸣,悲凉的龙吟声在小岛上空阵阵回荡,可她依然唤不回什么。
她这辈子…都没能见一见她母亲化为人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太阳在海平线上缓缓升起,阳光照亮了小岛,沈思棠已然化为人形,跪在一座墓碑前。
她眼眶通红,看着眼前的墓碑久久不语,墓碑上刻着两行字,她母亲的名字,以及她的名字。
她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为她筑起一座墓碑。
坟墓中没有尸体,身为妖龙一族,死后身体会迅速消散,化作万物中的尘埃。
一座空坟,一座随时会消失的岛屿,这便是她母亲的归宿。
沈思棠心中愧疚不已,可她又能如何?把母亲的坟墓立在大燕?立在沈家的祖坟中?她想母亲并不希望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她身旁的君庭宴出声提醒:「千凝,该回了。」
他们在妖族的地界太久了,或者说是她在妖族的地界太久了,他们该回去了,大燕的战争还没结束,她体内的龙魂是胜负的关键。
沈思棠明白他的意思,摇摇晃晃的起身,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尽是无奈。
「走吧。」
仅仅两个字,诉说着万种情绪。
她和她母亲刚刚相认,她们甚至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就这样生死两隔了,她的心有多痛,她有多难受,无法用言语表达,可她不能倒下,不能坐下来缓一缓,她必须立即赶往下一个战场,为那些痛恨她,巴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的大燕百姓而战。
此刻的沈思棠是麻木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体内的妖族血统便是她的原罪,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困顿,她茫然,她找不到方向了。
「千凝。」
无尽的绝望将她拉入无形的漩涡中,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沈思棠侧目看了过去,君庭宴一脸疲倦,满脸忧心的望着她。
君庭宴受了重伤,可他一直陪着她,哪怕心中焦急,也依旧陪着她做完了她应该做的事情。
沈思棠的心中突然有了向往,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那就跟着他,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她突然热泪滚滚,轻声唤他:「君庭宴。」
她的声音里尽是哭腔,君庭宴默默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我在,我永远都在。」
君庭宴清清楚楚的记得,失去母亲的时候他陷入绝望,仿佛他的人生从此深陷地狱之中,是沈思棠以一句你还有我,将他拉回了人间。
如今她困顿迷茫的时候,他又怎能让她失望。
沈思棠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从小就被人冠上大燕第一废材的骂名,只因为她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朝阳大将军。
她从未见过母亲,却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中,可母亲也一直是她的动力,为了母亲,这具身体的原主拼了命的修炼,她深爱着从未见过的生母,她想要配得上朝阳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这个身份。
或许两者的灵魂早就融合了,失去母亲的那一刻,她心痛的那么清晰,她好像已经死过一回了。
沈思棠在君庭宴的怀里哭了个痛快,哭过后二人一同踏上归途。
周子赋和唐义晖在来时的海岸边等待他们,唐义晖身受重伤,但显然已经吃过丹药敷了药,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了。
唐义晖自责不已,一直在说是他没用,拖累了他们。
可若不是他,他们又怎么能杀掉龙麒。
如今龙麒已死,神王也受了伤,他们此行可谓是大获全胜,周子赋和唐义晖功不可没。
周子赋看他们没有将沈思棠的母亲带回,心中了然,没敢询问。
唐义晖的伤势不能奔走,君庭宴让他们二人慢慢往回赶,他和沈思棠先行一步。
回去的路上,两人策马狂奔,沈思棠在半路上突然问他:「君庭宴,你见过我化形的模样,怕不怕?」
「怕什么?」君庭宴不解的回望着她。
「我是妖,你就不怕以后跟我生个小妖怪。」
闻言君庭宴笑了起来:「你想要孩子了?等战事平息,我定会三书六礼,万里红妆娶你为后,届时咱们再生,你想生多少个都行。」
沈思棠觉得君庭宴压根就没听懂重点。
「是小妖怪也行?」
「行啊,怎么不行?」君庭宴笑道:「再说你生的可不是小妖怪,那是真龙天子。」
君庭宴的话让沈思棠心中一暖,总算是不再想孩子种族的问题了,随即她又想到了别的问题。
「君庭宴,你不会嫌弃我吗?」
「为何嫌弃你?」
「你看过我化形之后的样子,不觉得可怕吗?」
「哪里可怕?多漂亮。」
「可是……」
沈思棠还想说什么,被君庭宴直接打断:「沈千凝,别可是了,这世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娶一条龙回家?」
嗯?
他还觉得挺骄傲?
看来是她多虑了,君庭宴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
君庭宴看她终于安静下来,摇头失笑,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只要是她,不管她是人还是妖,他都会情深不倦。
这么想着,君庭宴突然觉得喉头翻涌,一股腥甜在空腔内蔓延,他强行压下,不愿让沈思棠看出分毫。
二人刚刚踏进大燕的地界,就听说了战况的惨烈。
戎州失守,李从荣带着八万残兵退至鹭洲,妖族乘胜追击,步步紧逼,直至李从荣的残军只剩下六万,退到了震山城。
震山城的武林盟主沐震山出手,才将敌军拦在城外,但妖族虎视眈眈,越战越勇,竟屡次突击,险些将震山城给攻占下来。.z.br>
沈思棠和君庭宴听闻这些,对龙魂的传说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妖族打的这般顺利,想来与沈思棠在妖族地界有很大的关系。
妖族一直在等待时机,所以沈思棠这边刚出发,他们便发动战争,打下了戎州,又想破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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