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偷菜HAPPY情

第17章


  须臾,啼哭声猛地变调拔高,尖利的撕开看似平静的一切,屋子陷入了黑暗。
  黑暗的尽处却逐渐有点滴荧光闪烁汇聚,最终形成一团亮到刺眼的阳光。
  身量又长高了些、五官又深邃了些的少年,依循本能向着光明行去,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幢造型简朴的建筑物,半圆的淡绿玻璃门楣上是三个金属色的大字:火葬场。
  少年站在冰凉的细密雨雾中,深暗的眼睛里凝着极浅的水光,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两三个面容模糊的记者正端着相机对准少年拍来拍去,明灭不定的镁光灯令人无比厌恶。
  高耸入云的烟囱里终于冒出大股大股的烟雾,少年微仰起头,注视着父母在人世留下的最后痕迹,眼角终于有泪落下。
  泪珠坠落在地面,摔碎无痕的霎那,场景蓦然转换为死寂的急诊室。
  一高一矮的两个单薄少年小兽似的依偎在一起,看着病床上没了呼吸停了心跳的老人,心里的疼痛即使是在梦里,也令蔡行楷痛不欲生。
  尚显年幼的小迪瑟缩在兄长的怀里,带着泪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安详睡去的奶奶,神情渐渐变得古怪——
  下一秒,呲牙瞪眼的少年在精神病院的封闭病房里嘶声尖叫,不容任何人靠近。
  蔡行楷脸色惨白的站在镶满铁栏杆的窗户外,绝望的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工追赶这,神智昏乱怒吼咆哮的小迪,动作粗野毫无怜恤……
  梦里的每个场景,都是晦涩痛楚的,包括了蔡行楷前半生最沉痛的回忆最坎坷的遭遇。
  画面看的清晰如昨,是因为他从来不能真正遗忘;话语听的蒙昧模糊,是因为他实在难以启齿复述;有些话,每多说一遍,就是在人心上多划一刀。
  蔡行楷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脑门上覆着一层冷汗,连鬓角发梢都湿透。
  仓惶的撑起身子拧亮台灯,他拥着薄被靠坐在床头,身上冷的一丝热气都没有。
  环顾一室冷清,蔡行楷忍不住想起了今晚见到的白瑞德,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夜。
  是大学毕业的那一天,生平仅有的一次,蔡行楷彻夜未归。
  想到自己的工作有了着落,小迪的生活将完全由他负责,半悲半喜的蔡行楷与同住本市的几个好友,在酒吧里玩乐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不料想,他却在醉酒后巧遇了晚宴归来的白瑞德,于是犯下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错误。
  在蔡行楷连强迫带撒泼的胡闹下,白瑞德与他发生了关系。
  他其实很清楚酩酊大醉的自己为什么会认准白瑞德不撒手的原因,却从来不敢去深究
  ——尤其是,在他发现艾瑞森深爱着小迪以后。
  所以当旭日初升,蔡行楷从一夜激狂中醒来,昨晚的旖旎缱绻,顿时化为白瑞德“被强迫”的无奈与挣扎,和心底苦涩的隐痛。
  逼着白瑞德立下“永不相见”的“誓言”后,蔡行楷执意带着满身情事后的疲倦离开,任凭对方如何温言劝阻、解释,都不肯再听……
  如果,只是如果,当时的蔡行楷能够听白瑞德坦承对他的心意,也许,这两个在爱情面前会变得格外迟钝的男人,用不着绕这么多的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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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迪和艾瑞森第二天去医院给杨谦换班的时候,后者正在走廊里跟一个衣着朴素、简洁的中年男人低声的聊着,在他们身后,通过半敞的病房门,可以看到醒来的路一寒正在护士的帮助下,小口小口的喝着药粥。
  两人跟杨谦打了个招呼,就要进门。
  在经过陌生男人身边的时,小迪困惑的睨了对方一眼,不自觉停住了步伐,“……您是?”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很面善。
  杨谦不动声色的往两人中间一移,巧妙的用自己的身形遮住小迪探究的视线,解释道:“这位是‘军歌嘹亮’的老板,他是来探望小寒的,一会儿就走。”
  “哦……”小迪笑笑,“您好。”
  男人温和的笑着点头回礼,“你好。”
  小迪还想说什么,病房内的路一寒忽然哀怨的哑着嗓子喊起来,“二哥,你到底要在外面呆多久?我‘受伤’了你也担心啊……呜呜呜呜……”真让他难过。
  “呃……”小迪头大,赶紧小跑着扑到床边,“好啦好啦,我过来了,你别哭……”
  艾瑞森冷淡的与两人点点头,也进了病房。
  在他身后,杨谦欠身伸手轻轻带上了病房门,转而看向男人,“白先生,您真的不愿意回去吗?”
  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军歌嘹亮”烧烤吧的老板没错,同时他也正是杨谦和路一寒这次来青岛的真正目的
  ——他就是白瑞德的亲生父亲,白荣军。
  第十九章:五一小长假,哥哥弟弟分开走(6)
  去医院找蔡行楷之前,甚至是在去的路上,白瑞德根本没想过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平常敏锐冷静的男人,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如何去安慰那个脆弱的孩子,就是没想到会被他以道歉的名义彻底拒绝。
  关于蔡行楷的那两个“死穴”,白瑞德当然有他的手腕跟途径去得知,所以从新闻上得知车祸伤员将被送往市立医院,他才会急的不管不顾,连曾对蔡行楷作出的“承诺”都忘记。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关己则乱”吧。
  想到此,白瑞德忍不住苦笑。
  此时此刻,男人是在自家的书房,坐在宽大的昂贵皮椅中,后脑勺轻碰着柔软紧致的椅背,眼光落在稍远处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籍上,瞳仁深处却什么都没有。
  打破这层沉寂的,是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白瑞德愣了愣,才伸手捞起了电话,“……你好,我是白瑞德。”
  (白先生,)说话的是嗓音低落微哑的杨谦,(我是杨谦,我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人。)
  白瑞德的眉弓痉挛似的跳了跳,下意识就挺直了脊梁,“他真的在青岛?”
  (是。)杨谦的回答异常简洁,(我跟他说了你的事情,他也同意跟你见面——)稍显犹豫的一顿,才继续道:(‘相认’。不过,他不想回去。)
  白瑞德抿紧嘴唇,“意思是,我必须去青岛见他?”
  (令尊没有明言,)杨谦的语气透出无奈,深邃的目光仔细的审视着玻璃上折射的浅浅光影,嘴角牵起一丝了然的弧度,(我很抱歉,不能说服他回去。)
  “不,杨谦,”白瑞德吁了口气,由衷的说道:“我很感谢你所做的,谢谢你。”
  如果没有杨谦,他绝对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的父亲。
  当年他给杨谦提供了一个避风港,而今,杨谦还给他一条捷径。
  (那么白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来青岛呢?)
  “尽快吧,”白瑞德蹙眉,“起码得等你回来,接手公司的事情。”
  (很抱歉,)杨谦马上说道:(我一个月之内都没办法回去。)
  “……你在青岛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来话长了,)杨谦苦笑,(如果可以,等见面再跟你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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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谦关掉手机,闭了闭眼,待稍嫌焦躁的情绪平复下来,才转身面对空寂的走廊,仿佛自语般的喃喃道:“……嗳,既然都听到了,还藏着干什么。”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手里提着热水瓶的艾瑞森,就表情沉郁的从走廊拐角闪了出来,压低了嗓子质问:“杨谦,你刚在跟谁通话?!”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杨谦古怪的咧咧嘴,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艾少。”
  艾瑞森眼色狠戾,“杨谦,我不想跟你绕弯子,回答我的问题。”
  “在跟你哥哥,”杨谦从善如流,神色懒倦,“艾少,我回答了。你没事儿交代的话,我想回去看小寒了。”
  “你们两口子倒真是绝配,”艾瑞森冷哼,“彼此拿对方做幌子,他给你做掩护你给他去圆谎,把我跟小迪玩儿的挺过瘾的啊?”
  若不是碰到刚才来送药粥的那个烧烤吧老板,他不会怀疑杨、路此行来青岛的目,他真的会以为他们只是凑巧碰上。
  现在看来,一切都绝非“巧合”那么简单。
  杨谦凝眉看向言辞不善的他,“艾少,你这话说的太过了,”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你看过哪家的笨蛋会‘掩护’到医院病房来的?我也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没必要在这里看你的脸色!”
  小寒受伤纯属意外,能因此找到白荣军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要是一开始就有人说非得见血挂彩才能找到白荣军,杨谦宁肯受伤的人是他。
  甚至,直接拒绝白瑞德。
  艾瑞森自觉失言,却依旧嘴硬,“你不用把我的话硬拗到小寒身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下意识的看看稍远处的病房,又转回视线,“杨谦,今早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是谁很重要吗?”
  “是,”艾瑞森点头,接下来说的话把杨谦微微惊了一跳,“连小迪都觉得那个男人有古怪,你认为他不重要吗?”拎着热水瓶的左手稍一抬起,又放下,“杨谦,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是、谁?你不想说,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憋急了去问路一寒。”他可还病着呢。
  听出他的威胁,杨谦扶额低叹,“艾少,你该理解,有太多时候,人知道越少越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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