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纪/assura2001

第35章


你若当真跟了他……
    
    也罢,总之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怎么做也全由得你。我只再提醒你两点:第一,如何召唤龙神这件事儿可绝不仅仅只有你知道;第二,我不希望看到在那血焰符里的空闺怨气中,将来会又多加上了你的一份儿。
    
    好了,走吧走吧!接下来也总该有段好戏可以打发这无聊的残生了……”
    
    说完后也不待肖亦默有任何反应,便忽地将那如浮云一般的长袖轻轻地一挥。
    
    顿时感觉像是陷入了一个旋转黑洞里的肖亦默,在晕头转向之前,只来得及匆匆又看了一眼那抹在摇曳的参天竹林中,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身影;又听到了一阵清脆至极的,似柔媚更似萧索的娇俏笑声……
    
第十九章 紫龙吟
    一线自万丈高的缝隙处勉强挤进来的阳光,两侧如刀削斧劈般危然耸立的峭壁。
    
    从那片奇怪妖异的青竹林回到了山间峡谷的肖亦默,正低着头跌坐在阴凉湿滑的山石路上,蹙眉闭眼的用手使劲地揉着自己那昏昏沉沉的脑袋。
    
    少顷,待晕眩之感略有缓解,有些茫然地一抬头一睁眼,却不料正面对着的居然是一个只差毫厘便要刺中她前额的剑尖。
    
    肖亦默呆了一呆,似乎连惊呼都忘记了。
    
    因为顺着剑尖所看到的持剑指着她的那个人,竟然是殷复缺。
    
    只见此时的殷复缺,侧身冷然挺立着,单手执一把通体正有紫色寒光在不停闪动流转的利剑;一袭布衣青衫一头散肩乌发,却如置于狂风中般的猎猎作响肆意飞舞;面色苍白得几欲透明,而那两只原本墨一样的眸子,竟隐隐地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紫色光芒;周身所正在散发着的气息,是一股与其平时的淡然和温暖截然不同的寒意和煞气。
    
    肖亦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殷复缺;而殷复缺竟也像是不认识肖亦默一般,只是用他那不带半点温度的淡紫色的眸子,冷冷地斜睨着她。
    
    两人之间这种如被冻结般的凝固静止不知持续了多久后,终于随着殷复缺眸中那异样色彩的渐退而消散。
    
    “你……”刚一开口,殷复缺就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似的,那原本稳若磐石的持剑之手忽地起了微微的颤栗,手中之剑像是顿时变得有千斤重一般,剑尖猛然垂地,而他整个人的重量也一下子全都倚靠在了这把薄薄的利剑之上。
    
    他双手拄剑,急促地喘着粗气,脸色不仅苍白而且灰败得有些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已然呈了摇摇欲坠之势。
    
    肖亦默见他眨眼之间竟突然颓败若此,忙跳起来伸手扶住他,又发现他的汗水竟已浸透了重重的衣衫,不由得大惊失色,连连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又是怎么冲破那团黑气……哦,就是那个什么山精什么结界的啊?……”
    
    殷复缺定定地看着她地一脸急切。却并不回答她地问题。只是露出了一个微弱地笑容。很是吃力地低语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而后便再也支持不住。在漫无边际地黑暗之中极速地坠落……
    
    这是一个黑暗地虚空。又仿佛像是一片黑色地沼泽。他无托无凭地在这里悬空地漂浮着。又或者是在缓缓地下沉着。
    
    周围渐渐地出现了点点地白光。细细看去。却原来竟是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地森森白骨。随后。这些嶙峋耸立地白骨又慢慢地幻化成了一张惨白闭目地脸孔。干裂而毫无血色地嘴唇正一开一合地对他说着什么。
    
    他直觉地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但那已几乎没有一丝气力地身躯。此刻更像是又被点了穴。施了咒。便是一动也不能动。
    
    “是地。是我造了孽。是我欠了债。甚至。在我身上所流着地都不知道是谁地血。
    
    那么好吧,就让我用永生永世的沉沦,用那长得永无尽头的惩罚,来偿还这一切吧!”
    
    于是,他彻底地放松了身体,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于是,那坠落之势陡然加快,似乎可以感觉得到,已有粘稠的泥沼正在漫过他的脖颈,漫向他的口鼻。
    
    于是,在愈来愈烈的窒息中,他的头脑也渐渐地开始变得混沌。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很好吧……
    
    可是,在那汹涌而来的疲惫和厌倦中,为何还夹缠着一缕清亮而悠扬的声音?
    
    这是身着布衣的清瘦男子,日日向草原的晚霞,倾诉对那一生只为他展颜的人儿的无尽思念之情。
    
    这是一身粉色衣裙的清秀女孩儿,在小河边垂柳下,冲着他所露出的那明媚得意,干净透亮的笑容。
    
    这是柳笛声,这是《无名曲》。
    
    不,一切还不能就这样结束。
    
    千斤的重担他必须一肩挑起。是为了还债,也是为了能让那样的思念找到最终的归宿。
    
    而且,他承诺过了,要护她周全的;而且,他答应过了,要做她保镖的。
    
    于是,他的心思霍然之间变得一片明净。
    
    于是,他睁开了清亮的双眼,在他的眸中正闪着妖异的紫色光芒。
    
    于是,他挺身跃起,手中的利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龙吟。
    
    泥沼,白骨,脸庞,黑暗……这一切就像那片曾经包围着他的浓重黑雾一样,在那紫色光芒的照耀之下,在那连绵回旋的龙吟声中,顷刻之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肖亦默静静地守在殷复缺的身边,手心里紧紧地攒着那小巧玲珑的碧绿色柳笛。
    
    此时,代替金色的阳光那从一线天处挤进来的,是清冷而微弱的星月之光。这令谷底的阴凉湿气越发让人觉得刺骨难耐起来。
    
    肖亦默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半拖半扶着,把人事不醒的殷复缺带到这片略微开阔且稍稍避风的崖壁凹陷处。之后,就只好一直这么干守着他,等他醒转。
    
    她虽然不知道殷复缺是怎么耗尽真力,乃至虚脱至此的。但从竹林中那奇异女子曾说过的话来看,应当是与他强冲山精的结界一事有关。
    
    一想起那会儿他紫色的眼眸还有冰冷的煞气,肖亦默不禁略略地打了个寒颤。
    
    她伸手拿起正放在殷复缺身边的那柄长剑,细细打量。
    
    剑身薄而长,剑刃锋而利,没有剑鞘,也没有任何的花纹雕饰。还有奇怪的是,此刻这把剑只隐约泛着大多金属制兵器都会有的凌冽青光,而并没有丝毫之前她所看的那种波光流转的紫色华彩。
    
    肖亦默又轻轻地将长剑放回原处,而后便歪着头,看着依然昏睡的殷复缺定定地出神。
    
    她从没有见过殷复缺使用任何兵器,也不知道这柄似乎透着些许诡异的利剑又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就像她从不知道他的眸子里除了黑色还会有那样妖异的紫色,她也从不知道他居然有着能与山精妖怪一战的本事。
    
    她只知道,她所认识的殷复缺是玩世不恭的,是儒雅淡然的,也是温暖坚定的;但却从不知道他还会有着那样冰冷而酷烈的一面。
    
    殷复缺在她的心里已经渐渐的成了一个谜,她越是想要看清却越是模糊,她越是想要靠近却越是遥远。
    
    “你的心里早就有他了是不是?你已经爱上外面那个姓殷的小子了是不是?”
    
    突然之间,那竹林女子所说的话又回响在了肖亦默的耳边,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我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他了……我……已经……”
    
    她即便连想也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只羞得将整张脸都深深地埋入了自己的双手之间。
    
    殷复缺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不曾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肖亦默这幅娇羞万分的样子。他不语不动,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头顶的发线,看着她垂落的青丝,看着她莹白的手指……
    
    日出日落,月盈月缺,斗转星移。
    
    这些似乎亘古存在,又似乎将会一直存在下去的起落变化,永远都只是按照它们的轨迹在神圣而又漠然地运转着,绝不会因为这苍茫世间的蝼蚁众生而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却不知那仿佛永恒不变的轨迹,又是经由谁的手笔所画。
    
    当晨曦再次染亮大地,当太阳再度升起,峭壁耸立的峡谷出口处,正站立着两个周身像是被淡淡地镀上了一层金色光线的身影。
    
    粉色衣裙的女孩儿搀扶着那一袭青衫单手拄剑的男子,有些茫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出口:“不是说穿过这峡谷至少也要五七天的时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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