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与她始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只可惜虽夫妻之间琴瑟和谐,却至今未能养下一儿半女,实为她心中最大的憾事。
然而,每每提及,他倒反过来安慰她的愧疚,温言道“此生有你,余愿足矣”。
当与过去的所有联系被彻底斩断后,她便是他此生仅剩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
他用入骨缠绵和温存爱意。让她看到自己在他心中所占地分量;
他用惊世才华和赤胆忠心。让父兄对他地疑虑和提防。渐渐转化为信赖和仰仗。
他用这一切告诉她。为了她。他不惜背叛过去地一切。不惜背负千古地骂名。
孟夫人含着自心头所发出地幸福笑容。转身入府。为自己地丈夫。洗尽铅华。素手做羹汤。
这是一条笔直地宽阔大道。两边既无房舍。也无树木。只有高耸地护墙。
每天只在一早一晚两个固定地时间。会有人从这条道上经过。
而从此处所经过的那些人,多年来竟像是未曾有过变化:
一顶红色官轿,四个精壮车夫,八个带刀护卫。
初升的太阳带着活力和希望照耀着世间万物,也照耀着这条空寂的长街,以及于其上缓缓前行的队伍。
却唯独仿佛无法照进那顶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却布满了机关暗器,重重杀机,由精铁打制而成的软轿。
在轿中坐着的那名中年男子,面如冠玉,朗眉星目。一袭深紫色锦服,三缕美冉长须。气质儒雅,精华内敛。
不是别人,正是孟夫人日日相送的丈夫;鼎州国老国人时时诅咒的叛徒;也是宫拓父子所倚重的幽州副守备;更是二十年前的‘白面诸葛’,如今的‘白面阎罗’——孟渔樵。
此刻,以手撑额,正斜靠着冰冷坚硬的轿壁假寐的孟渔樵,既无运筹帷幄时的禆睨天下,也无杀伐决断时的冷酷狠辣,更无柔情蜜意时的脉脉温情。
唯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厌恶,弥漫在这仅容一人的方寸之间。
二十年的光阴,诺大的幽州,只有在每日自孟府到王府来回的这片刻时间,只有在这如死牢般的轿中,他才能暂且摘下层层的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让自己看清自己,究竟是谁。
随着轿身的轻轻一震,一声浑厚而低沉的“大人,到了”,孟渔樵缓缓地张开了微闭的双眼。
他左手抚向座上的一个小凸起,同时右手理了理头上的高冠,而后坐直了身子。
待到钢板做的轿门一点点地移开,端坐于倾洒而入的阳光中的孟渔樵:
有成竹在胸的傲然,有喜怒不形于色的阴鹜,还有眸中那一丝隐约若现的嗜血的疯狂。
甸城守备府设于幽王府的一处单独庭院内,其主要原因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
孟渔樵入得府来便直奔了机密议事厅,据相关吏员回报,守备已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了。
宫盛强身材魁梧健壮,一身戎装,皮肤黝黑,浓眉豹眼,络腮胡子。
单从外貌上看,与已故的老王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父子二人稍有不同的地方在于,较之其父的刚烈耿直,宁折不弯,宫盛强更识得变通之道,且为人处事堪称得上是粗中有细。
而这一点,则又常常被他那粗爽豪气的表象所掩盖,故而鲜有人知。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孟渔樵刚来到厅门前,便被闻声而出的宫盛强给一把拉了进来。
“这一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急啊?”
“前段时间不是跟你提过,我那个堂弟要来么?”
孟渔樵边给厅内的一株盆栽浇水,边随口应了句:
“哦……不就是咱们的那位新王爷嘛!诸项事宜不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么?”
宫盛强看上去却完全没有他这样的逍遥和轻松:
“可是我刚刚接到密报,我的这位小堂弟,似乎并不像我们之前所了解的那样好对付。”
孟渔樵的动作略略一顿:“密报?此话怎讲?”
“他竟然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万绝山的那伙土匪中间安插了眼线!”
“哦?”孟渔樵皱皱眉,放下了水壶,负手踱步,沉吟着道:
“这位逸王爷宫唯逸,他不是两个月前才初次踏足九州之地的么?就算并非如我们手中的情报所言的那般不学无术,但也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在我幽州境内有所作为吧?”
语音甫落之时,他的踱步也恰好停在了宫盛强的面前:
“这密报该不会是为了虚声恫吓,甚或是存心想要挑拨的吧?”
“你说的这些也不是没有道理……”
宫盛强被他的这一通分析给弄得像是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
“他奶奶的!好端端偏生派来个小娃娃碍手碍脚的!”
“这话可再也说不得!”
孟渔樵忙举手阻止了他往下的言论,先是向厅外瞟了一眼,又神情严肃道:
“记住,从今往后,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的言行无忌了!”
“鸟!这里是老子的家!”
宫盛强立马扯着嗓子震天响地吼了一句,但最终还是在孟渔樵的目光注视下软化了下来。
只得恨恨地一掌拍掉了寸许厚的案桌边角,勉强压低了声音闷闷地道:
“真他妈窝囊!父亲的仇还没有报,如今倒又多了这么个需要绕花花肠子的东西来!”
孟渔樵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并未多言。
宫盛强等这股怨火稍稍平息后,才又想起了这次需要商谈的急事: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呢,给我密报的那个人说,我那堂弟的眼线就是‘连云寨’的三当家孔啸!
你说这小子的本事有多邪门?居然能把眼线给安到了从来是滴水不进的连云寨!而且还居然是那赫赫有名的三当家!
他奶奶的,这件事要是真的,我看我们都他娘的可以一头去撞死算球了!”
看不见
这个小山村的晚上很美。
有远处市镇的万家灯火;有近处溪流的凌凌波光。有高悬夜空的一轮皓月;有伸手可及的满天星斗。
自古以来,我们总是能从这片镶嵌于夜幕的宝石中,看到很多的东西。
能看到方向,能看到季节;能看到浩瀚的银河,能看到牛郎织女的爱情;能看到帝王将相的浮沉,能看到世间变幻的无常。
这些闪烁的珍宝对我们而言,是住在天庭里的神仙,是冥冥上苍与我们沟通的文字。
可是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一个失去了男主人的家。
这里住着没有了儿子的父母。
没有了丈夫的妻子。
没有了父亲的儿子。
对老人而言,我是那个带走了他们儿子的人。
对女人而言。我是那个夺走了她丈夫地人。
对孩子而言。我是那个抢走了他父亲地人。
对这个家而言。我是那个拆走了它顶梁柱地人。
老人说:“我们地儿子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女人说:“我地丈夫战死沙场。是个英雄。”
孩子说:“你这个坏人。快把我爹还给我!”
这个家说:“顶梁柱没了,要塌了,要塌了!”
我看着老人干涸浑浊的双眼。
我看着女人滚滚而下的泪水。
我看着孩子眼中的刻骨仇恨。
我看着随风飘摇的残破屋顶。
我,什么都看不见。
引言
其实写这本书最初的冲动完全是来源于一部《我的团长我的团》。
无论是电视还是小说,所带给我的震撼和感悟都是前所未有的。
于是便兴起了想写一个有关坚持,有关抗争,有关不屈,有关承诺,有关亏欠,有关生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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