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让范建新最头疼的是,女儿进入青春期后,她的长相越来越像杨淼;性格也酷似杨淼,乖戾、暴躁、偏执、泼辣、情绪变幻无常,肆意不羁。
活脱脱的一个小杨淼,从她的身上找不到范建新一丝的影子。以至于她的小姑范建英,怀疑她是不是范家的种,多次撺掇范建新做亲子鉴定。
范建新不同意,他想的是,若范小覃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将更加的难受,他的人生更加的失败,他更是无法见人……
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要是别人的种,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打击?!还不如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呢……
那一年他42岁。
在这一点上,妹妹范建英有些执念,还让别人来劝哥哥跟侄女做亲子鉴定。杨淼听到了一些风声,撵到范建新的学校跟范建新大闹了一场,赌咒发誓,范小覃是范建新的亲生女儿。
几日后,杨淼将范小覃带回去自己抚养。
那时,她已嫁了一个开工厂的有钱大老板,只是对方年龄有点大。
也就是这一年,米国在华夏招聘古字画修复工,范建新经过几轮竞聘,因裱褙书画技艺优良,英语又好而被录用。他遂辞去教师的工作,赴米国从事古字画的修复工作。
先后辗转于米国的好几个州。
这也让他接触到一些华夏名人画作的真迹,使他鉴别字画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提高。
在米国的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艺术博物馆,他见到过张大仟的“敦煌三危山”,明朝谢时臣的“巫峡云涛图轴”,张宁的“虚亭飞瀑图轴”……;
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的博物馆,他修复过北宋易元吉的“竹石鹁鸽图”,清代管希宁的“秋山晓发图轴”和黎简的“白云红树图轴”,以及吴历所画的“万壑松风图”……
修复和装裱字画,让范建新获得了不菲的收入。回国后,范建新开始尝试收藏字画,后来进入沪市的一家字画鉴定拍卖所工作,收入比当教师要好得多。
他与杨淼的婚姻成于缺钱,散也是缺钱。
父亲在1982年的12月份,莫名的失踪,家里失去了一根顶梁柱,家里经济拮据……
范建新身上像出现了奇迹,他突然变的懂事了。开始发奋读书,无昼无夜,经常抱着书本和衣而睡,终于考上临河省的师范大学。
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巉州一所普通的中学教书,一教就是二十年。
教书的第二年,他转正定级了,22级干部,工资只有42.5元,他开始为结婚攒钱。27岁那年,跃进面粉厂的工会主.席蒋大姐,将厂长杨银建的女儿杨淼,介绍给他。
杨淼可以说是范建新打小就喜欢过的女孩。在跃进面粉厂家属院居住的女孩中,她的穿着和长相都是最漂亮的。
她就像个骄傲的小公主,梳着乌黑光洁的发辫,就像一道家属院的风景线,在众多的黄毛丫头中,她是那么的突出和显眼。
她是处在懵懂期的范建新,暗恋过的女孩之一。
范建新在上大学时,与音乐系的一枝花——姚娜娜,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却在毕业季的时候,发生了一个老套的故事,姚娜娜的母亲来学校找到了范建新。
“你能给她带来她想要的生活吗?......”
范建新望着气质不凡,露着贵气,穿着洋气的中年漂亮女人,嘴唇嗫嚅了一下......
他不知该说什么。
姚娜娜毕业后,进入沪市的一家歌舞团,而范建新只能回到老家巉州……
这段恋情无疾而终。
——这对范建新的打击很大。
在范建新的心里布满了阴影和不甘,毕业多年,心里还是放不下姚娜娜,幻想着自己某天能突然的飞黄腾达......姚娜娜,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已至于,工作多年后,他都不愿谈恋爱。
直到听同学说,姚娜娜嫁人了,他才心死。
工会主.席蒋大姐,将他和杨淼牵了线,点燃了他心底早就有的情感种子。况且,杨淼确实是个尤物,很容易让男人着迷,相处没多久俩人就同居了。
很快,杨淼就有了身孕,他们结婚了。
范家没花什么钱,反倒是杨家赔了不少嫁妆……
婚后,范建新发现,他与杨淼的性格诧异很大……随着女儿的出生,范建新遂将精力放在了女儿的养育上面。
一切也还算不错,范建新对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怨言。直到杨淼出轨邵宝津,他们的婚姻戛然而止……
“你说,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范建新想着前世的往事,杨淼说话了。
他望着杨淼充满挑逗又有些幽怨的眼神,范建新愣怔了一下,心想,总不能跟她说“前世你做了我的老婆,后来因偷人养汉,被我休掉了……”
“嗯,啊……这样,春节前这段时间,比照来店里的勤工俭学的学生一样,给你发工资。你人呢,就不用来店里上班了……”
“嗯?……你说什么?!”
杨淼瞪大了好看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看着范建新像看怪物一样,看的范建新心里直发毛。
“你把我当成乞丐了?!......我就要来上班!我可不想剥削别人的劳动成果……”
“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店……店里的人员够了。”
“就多我一个?……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范建新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作为两世为人的范建新,他的生活经验是叠加的,当然读的懂杨淼的眼神和心思,心里不屑的道“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会吸引我吗?……别痴心妄想了!你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物质女人!这一世,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落入你的圈套……”
嘴上却说“随你便.......”
范建新撂下这句话,不再搭理杨淼,独自一人去了那家帮他代加工“幸子衫”和“光夫衫”的街道服装厂。
他期望着“幸子衫”“光夫衫”,春季大卖呢。
杨淼也不再纠缠范建新,她在店里东游西逛,问问这问问那,后来来到叶楠的办公桌前,帮忙整理店里的账目和收到的粮票等票证。
她的嘴很甜,很快就与叶楠身边收账的几名员工,打成了一片。
下午,范建新才回到店里,却见很多职工在吃炒花生,他有些意外!
为了促销“巉州精酿”,每买一盒(两瓶装)白酒的顾客,店里都送二两炒花生壳和两个卤鸡蛋,美其名曰,买酒送下酒菜。
炒花生和卤蛋,职工是不能随便吃的。
现在许多职工,都在吃炒花生,怎能不让范建新意外?
一打听,是杨淼花钱买花生请店里的员工吃的,这让范建新有了撵走杨淼的借口,便装出勃然大怒的样子。
“你……你不知道这样影响工作吗?!影响店里职工的形象吗?!虽然是你个人花钱买的花生,但让外面排队买粮不知内情的顾客,怎么看?!我们店以后还有信誉吗?!……”
范建新看着满脸委屈的要流下眼泪的杨淼,丝毫没有同情心,继续说:“勤工俭学也就是年前的事,年后生意清淡也用不上那么多人……你的工资,就按照勤工俭学的学生一样给,你回家吧。”
“不!……”杨淼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委屈、不甘、憋气……使得她的脸变换着颜色,却一时不知说什么。
“新儿,你这是做什么?!……杨淼帮着整理粮票弄得还不错,每天店里要收到上万斤的粮票......我一个人哪里整理过来?让杨淼留下来帮我忙吧。”
巉州市的粮站,通常以核销粮油本为主,只会收到少量的粮票。而跃进面粉厂的粮油商店,没有得到粮食局的授权,只能以粮票、油票作为购买粮油的凭据,每日收到的粮票、油票很多。整理粮油票是一项繁琐的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能整理好的。
相比于人民币来说,粮(油)票的纸张差,体积小,票种复杂,有省票、市票、全国通用粮票、军用粮票等特种粮票;面值也繁杂,有一两、贰两、半斤、一斤……直到上百斤,特种粮票的面值有上千斤的。
粮票的使用频率并不低,长期流通,磨损也大,整理粮票费时又费力。
母亲叶楠,擅长装裱字画,这时却发挥了专长,卷皱、破损、折叠……的粮票,到了母亲的手,魔化般的就整理的有模有样,整整齐齐。
经过母亲整理的一沓沓粮票,看着有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粮油商店,每日收缴来的粮票数额很大,这些天,基本上都是由母亲来整理的。这是个很大的负担,杨淼能帮助母亲整理粮票,又能得到母亲肯定,还真不容易。
既然母亲发话了,范建新也不好再撵杨淼走了……
上一世,此时的母亲是最凄惨的时候,父亲莫名其妙的失踪,家庭的重担就落在母亲一人身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整日以泪洗面……
没过几个月,母亲的一头青丝就全变白了,人一下老了一二十岁。
哪还有现在成熟、知性的女人优雅?
范建新前世的生活,一直不出彩,憋屈、屈辱、呕心……没能尽好做儿子的孝道,照顾好母亲。
这一世,他就是来照顾家人的。
他想了想,既然母亲允许杨淼在这就在这吧,反正我不会对你动心的,你愿意待着就待着吧……
临近春节,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范建新也不敢随便离开店铺,经常拿着话筒站在店铺门口,帮着维持前来购货排起的长长队伍。
范建新根本就无视杨淼的存在,把她当成透明人。
可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杨淼瞅着没什么人的时候,递给范建新一张折叠成漂亮“回”字形的纸条。
范建新看着杨淼紧张的有点微喘,忐忑的又有些羞涩的娇美面容,作为一个有着一颗油腻大叔心灵的青年人,他当然能猜出纸条上所写的内容。
他毕竟当了二十年的普通中学的高中老师,见过太多的学生之间送纸条的事了。
他不惜辣手摧花!
——摧,这朵有毒的罂粟。
他想学着上大学期间,有些高傲的女同学,在接到男同学情书时的那样,看都不看,直接扔到垃圾桶中。
可转念一想,现在的他与前世的他,跟杨淼的交往剧情完全不一样了。他接到杨淼递过来的便笺,还是有点意外的,心境却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没有立即做出偏激的事,决定还是看看纸条再说。
果然,这是一封情书……
说的更贴切一点,这是一封充满着闺怨的情书。
情书的内容是一位少女在试探他对她的看法,以及她对范建新拒人千里之外的不满情绪……字里行间,隐约的流露出她对他的喜欢,含蓄并不露骨。
看了这封信,有那么个瞬间,他都在想,杨淼这辈子也许不会背叛他吧,因为他肯定会是个有钱的人……
随即,他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若娶她为妻,以她的那种不安稳的性情、性格,肯定会以另一种原因,给自己带上绿帽子。
他可以肯定,不管是谁娶了她,头顶上都将是一片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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