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随落花按剑行/凤扆

    只是一眨眼间前方的人群突然骚乱了起来，“旗主，快看！”一个弟子惊呼，只见刚才还安然无恙的两个人已被四五个蒙面人持剑围住，一道白光陡然闪过，随即有人从包围圈中跌了出来，周围的人尖叫着“杀人啦”四散逃开，场面一片混乱。余瀚狠狠骂了句“该死”纵身扑了过去，此时张捕头也看到了江碧沉和江自南遇袭的刹那，呛啷一声拔刀大呼：“保护王爷和殿下！”
    无奈游人太多，加之受了惊吓胡乱奔逃，等衙门的人拼命拨开人潮冲到那座房屋下时江碧沉和江自南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地上一摊触目惊心的鲜血和散乱的血脚印，他急得大吼：“人呢？人呢？”
    “捕头，他们在这里！”一名衙役指着旁边的小巷叫，几个人影刚好在他的叫声中迅速往右一拐消失不见了。
    “你快回去禀告大人速速增援，其他人跟我来！”张捕头一声令下领着众人朝巷内追去。
    顾初莲隐身街角冷冷看着他们，身后有人低声道；“军师，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我们的人，也不像是程百月的人。”
    “看来还有人也想杀岚王和四皇子。”顾初莲轻轻招了招手，“我们也过去，大家来场混战。”
    张捕头追了不出半条街，刚拐过一口井见地上躺着两个手持长剑的人，当即喝道：“什么人？拿下！”几个衙役一拥而上用刀架住了他们的脖子，却见其中一个对他们翻了翻白眼，怒道：“拿我们干什么？看清楚我们是白玉楼璧堂的人！”
    张捕头定睛一看果然是璧堂的装束，想起岚王和四皇子、郡主与他们交好，忙撤了刀问：“你们也在保护王爷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去哪儿了？”
    “王爷？”那两个璧堂弟子不明所以地反问他，“什么王爷？”
    张捕头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拉住他们吼道；“就是江碧沉和江自南！他们在哪儿，快说快说！”
    那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街角道：“我们旗主护着他们朝那儿去了。”话音未落张捕头一行人便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过了半晌，重伤在地的两个弟子才慢慢爬了起来，有几个胆子大的百姓把他们扶到路边，一个弟子从怀里摸出一只穿云火箭，只听一声尖锐悠长的哨音过后，火箭在天空极高处爆出一团巨大的白光，那光芒甚至盖过了无数妍丽的烟花。
    “他们已经通知了堂内弟子，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支援我们。”余瀚听见穿云火箭独特的哨声头也不回地道，猛然拉住身边的两人闪进小巷一隅，黑暗中一阵极轻微的脚步从他们旁边掠过，有一两人略停了停，似乎在疑惑目标为何突然不见了，但仅过了一瞬又朝前追了上去。余瀚屏息又等了会儿，带着江碧沉和江自南从一处阴暗凌乱的小道抄进了繁华热闹的大道。
    江碧沉身上溅满鲜血，手上握着一把软剑，低声道：：“是阿明让你们来的？”
    “正是。淳于公子让我等暗中保护你二人的安全，但没想到对方武艺如此高强，在下带来的人又走散了。”余瀚警惕地环视四周，直到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借着屋檐的阴影朝千玥台的方向移动，只要进了千玥台就什么刺客都不惧了。
    江自南紧跟在后，问江碧沉道：“三哥，你从哪儿摸出来的剑？”
    “这是软剑，我藏在腰带里带出来的。”江碧沉正说着，余瀚道插口道：“幸好你带着这个，不然刚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干掉了。”
    江碧沉对他勉力一笑，只觉得手中不足三两重的软剑沉得手发酸。这是当初淳于明送给他护身的剑，刚才要不是它，也许自己和四弟早已命丧黄泉，现在淳于明还让人保护他俩，这算什么？证明自己的怀疑全然错误？而且好事都让他做尽了，以后自己拿什么脸面去见他？
    “这偷袭我们的是什么人？是叛党？”江自南又问，江碧沉摇头说不知道，转而问余瀚：“你，呃——你看是程百月的人吗？”
    “江公子，在下名叫余瀚，是璧堂的旗主。他们使得不是白玉楼的功夫，在下一时也看不出来。”余瀚拨开挡路的摊贩回头刚刚说完，一柄雪亮的长剑从斜刺里冲出照着他的胸口砍了下来，他一闪，剑身如影随行转了个方向在他手上擦过，顿时血如泉涌，江自南失声大叫：“余旗主！”
    “四弟退后！”江碧沉从眼角看见几个蒙面人从房上、屋内冲出，他伸手扯住江自南的后领用力往后一拉，江自南踉跄几步倒在了人群里，立刻翻身站起，顺手抓过路边卖的灯笼一股脑往蒙面人身上扔了过去，那些灯笼有的是用琉璃制成，有些则是纸糊的，扔过去后被他们一剑劈开落得满头满身的火星，有些人的衣角立刻燃起了火苗，但蒙面人压根不理会，只顾着狠命向已被逼到墙角的江碧沉招呼下去，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过，墙角忽然有柄长剑飞了出来，正好落在江自南脚下不远，他大喜过望俯身去捡，背上陡然一凉，江自南心头咯噔一下，只来得及把剑抓在手里，右胸已被一柄剑刺了个洞穿。
    那边江碧沉幸得余瀚横剑相救勉强把几个刺客震开，人影晃动间瞥见江自南喷了口鲜血软倒在地，又惊又怒之下，不知哪儿迸出来的力气挥剑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过去，刚叫了声“四弟”，见他竟然以剑支地摇摇晃晃做了起来，咧嘴一笑道：“没事，没伤着要害。”
    江碧沉不知说什么好，听到余瀚在后面叫他们快跑，当即一手穿过江自南肋下扶住他，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剑转身朝人多的地方跑。街上早已是哄乱一片，赏灯的游人见这边起了乱子纷纷往四处散开，江碧沉扶着江自南在游人之间东钻西跑，他知道那些人就在身后追赶，只有跑入人群之中才可能躲过他们的追杀。
    天上金黄的明月照着他苍白的容颜，缤纷的烟火依旧在远处的天空盛放，耳中依稀听到戏曲的梆鼓和唱词，不知哪儿的名伶声裂九天，引得台下轰然叫好。
    戏曲？
    江碧沉脑子里灵光一闪，带着江自南没命地往西街逃去。
第七十四章    过   场
凤求凰和淳于莲脸上浓墨重彩、一身戏装等在台后，下一场就是他们了。想起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前几日在寺外偶然遇到的小哥竟然是村里戏班子的头儿，由于临时缺了人，见他们唱的有模有样的就拉来顶班了。哼哼，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堂堂一国之君，听过的好班子还少么？听多了唱出来也差不了多少！凤求凰如此得意地想着，可看着那些名角儿被人簇拥着上上下下，他不由得焦急起来，理完袖子又理腰带，急得在一边团团转，淳于莲拉住他低声道：“待会儿好好唱，谱子记住了吗？该站哪儿清楚了吗？李大哥说了要是你唱好了就请我们吃百花宴，你可别临时出差错啊！”
    “记住了记住了！哎哎你看！是不是他们下来了？”
    “啊？快快，到咱们了！上！”
    “这么快就完了？”
    见荣庆班的人出来谢场，唐为烛和飘瑶有些失望地站起来，江毓儿忙道：“你们要回去了？听说还有个班子要上来的。”
    飘瑶脸上现出疲态，笑道：“算了我有点累了，你们且玩着吧。”唐为烛便殷勤地招了轿子扶她进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此地。淳于明扫了仍兴致勃勃的江毓儿一眼，“不如我们也回去了吧，时候不早了。”
    可江毓儿哪里肯干，他只好陪着她看下一场戏，可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戏班子，唱打做念与荣庆相距甚远，甚至还唱错了好几处，看得台下的人一阵阵的喝倒彩，淳于明皱着眉，拉着江毓儿就走：“这样的戏看着没意思，走。”
    江毓儿这下可是失望至极，“怎么连这样的草包班子也上来了？”
    二人堪堪转身走了几步，淳于明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埋怨道：“鸡屁股！你怎么又唱错了？不是这个调！”
    “怎么不是？就是这样的错不了！”
    什么？
    淳于明猛地回头，刚才说话的人在哪儿？他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台中间的两个伶人身上，难道是他们？不可能，他们不是在玉佛寺吗？
    “明哥哥？你在看什么？”江毓儿回头拉他。
    这时似乎那两个伶人也看清了台下直直盯着自己的人是谁，其中一个抬起手挡住脸小声道：“妈呀！又被逮到了！”另一个冲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似乎拿不准主意是留下来挨骂还是立刻逃走的好。
    淳于明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发觉街那边一阵骚动，刚要细看，一个老头凑过来问：“公子小姐，买点点心吃吧？”
    “桂花糕？刚才我已经——”江毓儿刚摆了摆手说不要，淳于明从她背后一脚踢中了老头的篮子，在漫天落下的糕点雨中一手拉过江毓儿，另一只拔剑出鞘，身子优雅地转了半个圈子反手把剑送入了老头的心脏，随即拔出剑身，剑上晶莹剔透，竟未染有半点血迹。他一连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利落得可怕，包括凤求凰和淳于莲在内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起剑落骤杀一人，直到老头的尸体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一把匕首跟着从他手中掉了出来，有人大喊“死人啦”众人才如梦初醒尖叫起来，不过呼吸之间，淳于明和江毓儿周围便只剩下凤求凰和淳于莲，以及渐渐聚拢的数十个衣着各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