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随落花按剑行/凤扆

第76章


    四周房门紧闭,城门也已关闭,这下往哪儿躲?
    男子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也看到了来人,见他慌慌张张要往刘老汉小摊后面钻,悄声喝道:“把外衣脱了,坐下!”
    黑衣人一怔,立刻依言撕下外衣、扯散了头发坐到他旁边,男子提起酒瓮往他身上泼了半身的酒水,两人便搭着肩大声说着醉话,一杯接一杯地喝起酒来,等那些人走近,其中一人已经喝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任凭同伴怎么推攘都醒不过来,那些人奇怪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生疑地继续往前搜索,还听见身后那醉鬼的同伴捞起他的手搀着他回去了,一路跌跌撞撞,连在梦中也叫着“好酒!再来!”
    拐进一条小巷,男子松开手道:“他们走了。”
    “多谢。”
    男子偏着头看着他脱去黑衣之后一身华贵的织锦白袍和腰间罕见的金镶玉牌,“遇到劫匪了?”
    黑衣——不,白衣人把散落的头发束好,点头道:“对,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不依不饶,竟然会追进城来,多亏了阁下相助。”
    “呵,小事一桩,告辞。”男子竟说走就走,白衣人一阵愕然,忙拉住他道:“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无名之辈,你也不必知道。”
    “哎!”
    白衣人眼睁睁看着他转眼消失在街角,不禁咕哝道:“怪人。”不过倒是个好人。
    没法子,本来还想顺便问问他附近到底哪儿有客栈,看样子还是得自己去找。
    他在城中转了一刻,抬头见一个小小的客栈赫然写着“连云客栈”,这不就是那个人住的地方吗?
    他心头竟隐隐有种“你不愿意告诉我姓名,我就找上门来”的莫名得意,可上前一问才知那人出去后至今未归,只得先要了间房住下。半夜睡得正熟时,不知因何陡然从梦中惊醒,在床上怔了怔,直到听清房顶上传来砰的一声类似肉身被击中的闷响,这才醒悟过来,抓起随身匕首扑到了窗前,一个人影几乎擦着他的鼻子落到了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冲着房顶的人瞪眼,他猛地抬头,金黄的明月下一个灰色人影长袖飘飘提剑而立,居高临下俯瞰着自己,剑上的光芒竟似比月光还如水泠泠,映照着男子清俊飞扬的面容,他不由得惊呆了。
    “殿——少爷!”
    楼下那人压着声音喊,白衣人这才看清居然是萧青,更是吃惊:“你们?”
    “少爷!你平安无事就好!”
    又有两个人从房顶上探头出来,男子看着他们接连下去,收了剑道:“原来是来找你的,还以为。。。。。。”
    “对不住,误会误会。”见男子转身又要走,他急忙大喊:“且留步!”
    男子停下看他,“你还有事?”
    “这个,你,我。。。。。。”
    他尴尬地看着高高站在房顶上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送也不是,收也不是,男子微微一笑,翩然下地冲他道:“我下来了。”负手站在庭中,腰间悬着那柄如水的长剑,看着他匆匆忙忙披衣下楼,不顾旁边人的劝阻把一枚玉牌塞到了自己手中,看形制似乎正是他佩戴的那个。
    “此处碧水,如玉欲沉。”男子喃喃念着玉牌背后的缕金字,抬头含笑道:“为何送我此物?”
    白衣人也是一笑:“你救了我,我有心结你这个朋友,你可赏脸?”
    男子沉默地望着他,就在白衣人以为他又会转身离开的时候,男子轻轻把玉牌佩到了腰上,“我姓淳于,单名一个明字。”
    “我姓江。”白衣人深深吸了口气,指着玉牌笑道:“双怀碧沉,这个玉牌上就含着我的名字,是我父亲为我做的。”
    “江碧沉……”男子的语气与其说是在重复这个优美的名字,不如说是在念给他自己听,这究竟是谁在冥冥中安排……?
    “少爷……”一边的三个人在旁边拼命使眼色,您的名讳怎么能轻易告诉人?江碧沉却只顾道:“阿明,我以后就叫你阿明吧,你乡山何处?我以后来找你。”
    “我?我目前在嘉平。”
    “嘉平哪里呢?”
    “重春楼,寒枝阁。”
    “那我一定来看你。”
    淳于明含笑点头,“好。”他们回去时,他隐约听到那个叫萧青的少年低声道:“殿下,那可是皇上钦赐的玉牌,您怎么就送出去了?”
    “那又怎么了?我挺喜欢这个人的……”
    “对了殿下,我们在找你的路上收到京城的急报,让殿下你快回去,说是有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事?”
    “属下这就不清楚了……”
    江碧沉急匆匆赶回镇云,方知他要被封王了。他呆呆地跪在千川殿上,听着父皇与皇后闲谈似的决定,虽然高兴至极,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宏定一边和皇后说话一边暗中观察他,此子果然内敛稳重,不禁在心头已有了赞许之辞。
    宏定十四年夏,年方十五岁的三皇子被封为岚王,封地豫州岚水下城。
    大典那日晴空如洗,大风啸旗,江碧沉身着圈金绒绣白色蟒袍顺着云阶一步步走到宏定脚下,宏定亲手把嵌有夜明珠的玉冠为他戴上,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这个面上犹有稚气,眼中却透着沉静的儿子,微微笑道:“沉儿,以后你就是岚王,和靳王同为我朝的王爷,务要爱民如子,勤勉国事,朕把豫州兵权交给你了。”
    “父皇?”江碧沉只略一怔,立刻跪下叩头,高声道:“谢父皇,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很好。”
    宏定扶起他,江碧沉转身望着八丈台下仰望着自己的群臣,胸中豪气顿起,转眼瞥见了远处鹅黄的高挑身影,江碧沉冲着她一笑,她肯定也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吧?
    多年以后,再想起当时的一幕,江碧沉淡淡地笑着说,她哪里是在看自己?她看的是站在自己身后的父皇啊。
    半年后路过嘉平,江碧沉想起淳于明就在此地居住,可待他去问人重春楼在何处时,那人哈哈一笑指着东边道:“那边一座最好的楼就是。”
    他又问:“那里是不是有个寒枝阁?”
    这下那人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古怪地上下看了看他,叹道:“可惜,可惜。”
    江碧沉很是迷惑,可是当他看到重春楼的时候他明白了七八分,剩下一二分侥幸在看到寒枝阁中与几位客人调笑的淳于明时彻底没了。
    他怔怔地站在屋中,打量了榻上眉眼销魂的淳于明几眼,忽然看到藏在他衣袍下自己送他的玉牌换了络子,用金线织就的络子紧紧地挂在腰上,在午后闪闪发光。江碧沉盯着它,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非得如此吗?”
    那淳于明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却道:“是。”
    “那好。”江碧沉一语不发转身走了,淳于明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算我看错了吧。
    是的。他的确看错了。
    晚上江碧沉又来了,一见面把一张房契递给他,“寒枝阁我买了下来,以后归你了,还有这里我也包了,就算没有客人你也不用愁,所以你不要再做这种事。”
    “呵呵,你不明白,我根本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
    “我……”
    淳于明这下被问住了,他终于认真看了看眼前脸色平静的少年,半晌失声笑道:“我缺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江碧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淳于明身边一个少年好奇地打量自己,便话头一转:“你是这里的小厮?”
    “我,我叫简良,公子叫我小良就是。”少年怯怯地鞠了一躬,江碧沉却把手一摆,“去为我准备房间,我要住下。”
    简良奇异地道:“你要住下?”说罢看了淳于明一眼,淳于明含笑道:“江碧沉,你可知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江碧沉猛然想起什么,脸上一红,“可我以后来看你,莫非还得另外找客栈?这里好歹是我买下的,我作为你的朋友难道还会顾忌这些?”
    朋友?淳于明眼中笑意越发深邃。他转身朝楼上走去,见江碧沉在下面发怔,便道:“来吧,我领你去看你的房间——当然,你也可以和我一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哈哈!”
    江碧沉望着他,过了片刻奔上去笑骂道:“胡说什么?”
    “这怎么是胡说?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不是胡说?我可不好那口。”
    “哦?真的?”
    “真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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