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前世今生

第15章


下午时你的模样可真吓人。”他语气轻柔地说。
    我在他的搀扶下坐直起来。
    我缓缓点头:“你说,要是我当初没离开皇宫,经常在慕容瑶耳边提点,兴许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吧。”
    “那可不一定。”他却如此说道。 
                  想不到还会遇见你
    “那时军队里原本就一团乱,慕容永不杀他也会有别人杀他,别忘了,他可是冲叔唯一的继承人,对某些野心勃勃的人是个不晓得威胁。”见我愁眉不展,他将语气一转,轻松笑道:“别想那些不高兴的看,告诉我你是如何来到襄陵,又为何出现在乱兵之中?”
    我没好气的往他肩膀上捶了一圈。
    “我还没问你你到先问起我来了。你与大家失散了半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却没回答我的话,只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明所以地推他,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他笑得怪异,单手慵懒地撑着床面。我不禁心中默叹,他才比慕容盛小几天而已,然而两兄弟的性格却千差万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可没见哪个女娃如你这般大胆,我见过的女人,若是哪个敢任性造次,早被轰出去了,更别提你尚且年幼,难道是自小家中无人管教,将你宠坏了性子?”
    他这样说道。
    而我沉默下来。
    经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蛇氏费尽心思将我的格格不入“改邪归正”看来不无道理,又想起自己因为一句话而被姚崇说成使小性,更是恍然。唉,在这个男权时代,女人当真除了唯唯诺诺,惟命是从就不能有点个性了?
    “明珂……我该夸你个性独特讨人喜欢,还是该说你性子野呢?”在我愣神的时候,他突然说。
    “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这小子的嘴真是越来越刻薄了,明里骂人不说,背后还要光明正大地讽刺一下。
    他叹息一声,敛去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那日本想直接去中山,但是兵荒马乱,在路上拖拖拉拉了数日才赶到晋阳,刚好听说燕军驻扎在此,便同柔叔前去和大哥汇合。真没想到燕军正在闹内讧,也想不到还会遇见你。”
    他笑得柔和,让我大感亲切与温暖。这时门口兀地出现一个纤细的影子——一个婢女端着食盘恭谨地站在门边行礼。 
                  他居然知道……
    慕容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将饭菜搁下便退下罢。”
    少女低低地应了声,躬身退了出去。
    我眼睛一亮,心里欢喜起来。这个慕容会别看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细,我开心滴接过他递过来的碗筷,看见碗中居然是米饭的蛋,我不禁吸气。
    天,我简直欣喜若狂,我有多久没吃这些奢侈的东西了?
    先不说在姚府不能随心所欲,跟着燕军的非常时期也只是托慕容瑶的福略略吃过几次,而后随安同走货,更是风餐露宿,不是菱角便是大饼,如今乍一看到它们,我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我早饿得头晕眼花了。”
    他表情平淡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我狼吞虎咽,之后又与我东拉西扯了一阵,直到酉时初刻才离开。
    全军在襄陵休息整顿一日后,又马不停蹄地前往苻丕狼狈撤离的并州。
    我并不喜欢并州。
    自那晚亲眼目睹了那惨绝人寰的修罗地狱后,便无形中对并州产生了一种抵触心理。而这一切皆是因慕容永向苻丕借道去河北引起。
    傻子都知道苻丕恨极慕容氏族,哪肯答应,于是便中了慕容永的奸计,上演了那晚的血腥大屠杀。
    那日大军准备启程,因为慕容盛一家尽是妇孺幼子,是以慕容永大发善心,安排了马匹和车辆,将我们安插在军队末,尾随大军前进。
    马车虽宽敞但甚为简陋,看着一帮女人干巴巴地挤在里头,我真是汗颜不已。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慕容盛笔直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今日气色好多了,昨晚的饭菜可还喜欢?”他说。
    我轻轻点头:“还行。”
    这时慕容琼坐上马车后催促我:“明珂,可以上来了。”她看见慕容盛后又鬼机灵地皱鼻撅嘴,不满地说:“哼,大哥现在就只知道关心明珂,也不疼我了!”
    这丫头真是口没遮拦,真想去掐掐她,不过……为了不被有心之人算计,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继续用窦仪这个名字?
    刚跨上车辕我没来由地一个激灵,回头看着慵懒眯眼的人,惊讶地说:“昨晚的饭菜是你命人送来的?”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们自己小心。”他淡淡地一句嘱咐的话后便调转马头朝前走去,留给我一个挺拔却高深莫测的背影。
    我有点愣,他居然知道……
    这小子果然长大了,褪去青涩与稚嫩,身影单薄却是那么坚韧,充满男人味……呃……拍拍微烫的脸颊,我在想什么,竟然对一个刚发育的少年产生一丝色色的想法,看来这些年的东奔西走不仅把性子给惯野了,连心也不安分了。
    “明珂!”
    我回过头:“好了,我就进来。” 
                  他的城府
    四十万人继续往东走,然而慕容永的野心似是永无止尽,刚攻下并州后他又迫不及待地占领了长子,然后他宣布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称帝!
    ——这不仅意味着他不再受慕容垂管束,更显露了他欲求天下的勃勃野心!
    慕容盛洞察事物的眼光是何等的敏锐,早在大军出发并州的前一天他就曾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河东公不是愿久居人下之人,势必会自立旗帜。而今他已中兴幽、冀,东西尚未一统,我们跟随着他无疑是居于嫌疑之地,或者被人猜忌,或者难免一死,就像活在锋刃之间,无论怎么样都将无法避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及时东归投奔祖父。”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我所不熟悉的严肃,以至于我很好奇地凝望了他许久。我一度认为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于是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现在想来,我当真是羞愧不已。
    慕容盛,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年……慕容冲败于新平以及惨遭杀害都被他料定,而那时他也不过才十三岁呀!他到底有多大呢?他的稚龄下到底藏着一副怎样细密入微的心思?
    我彻彻底底地被他震慑到了,日后面对他,再也不敢拿他的未成年轻视与嘲弄。
    慕容永擅自称帝,两个燕国已经势同水火,又因为慕容盛一语成箴,于是暗地里大家对他的佩服与日俱增,信赖有加。离开长子自是大势所趋,只是一帮子老弱妇孺没有主见,不敢妄自做主,所以逃跑计划全权交由慕容盛处理。
    只要能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我去哪都无所谓,安心睡我的午觉就好,然而才躺下没多久,却被慕容琼叫醒。
    我早已习惯她的咋咋呼呼,但是被人吵醒实在是件令人窝火的事,我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不悦地望着她说:“大中午的,什么事这么急?”
    她哭丧着脸说:“方才我听大伯母对母亲说,大哥为怕夜长梦多决定趁天黑前走,可他怕河东公起疑,有意让我们先行离开,他自己和柔叔暂留在长子安稳河东公。祖母她们都没意见,可是……明珂,我好怕大哥会出事,说不定河东公一气之下将他们杀害,他连君望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明珂,我好难过,不敢在母亲面前哭,所以才找你说说,该怎么办啊,呜……” 
                  去找慕容盛
    她的母亲孟氏是慕容宝的妾室之一,同行中还有一个段氏,生有一子,乃是嗷嗷待哺的慕容策。她抽抽噎噎哭得我心烦意乱,于是睡意全无,下床,朝外走去。
    “你去哪?”她满脸泪痕,无比茫然地看着我说。
    “去找慕容盛。”我说。
    我心里放不下。我想,就算是无用功,我也要试一下。
    去他的屋里没寻着他,出了门见着一个婢女,问了才知道原来他在马厩,于是我又心急火燎地赶了去。
    他果然在马厩,正悠闲自得地喂马。一身墨绿色裁剪得当的装束将他修长的身姿衬得更加挺拔。
    我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随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草料喂马。
    他听见身侧的动静,微微侧头,扫了我一眼后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继续喂马。整张脸波澜不惊,完全将我视为一团空气。
    他心中似乎有事,安静沉默的气质不禁让我想起了慕容瑶。只是他又过于沉着老练,气质相较于去年愈发凛人,若非与他相交甚深,早已随意得口没遮拦没规没矩,不然还真不敢与他亲近。
    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落到圈栏内一头通体雪白专注吃食的骏马身上。我吃惊不小,不可置信地走到它跟前,再瞅瞅它,想笑,然而心中却酸涩非常。
    “冲叔的马,没想到你还记得。”他突然这么说道。
    “嗯……”我轻轻应了声,吸了吸鼻子,笑着抚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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