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前世今生

第20章


    “那是为何?”他不依不饶地问。
    我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他们有相似的五官,相同的血源,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我试着安慰,他却粗鲁地打断我的话,抓住我的手说:“在祖父眼里,他根本就不及我。”
    他居然在我面前贬低他。
    他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他像个大人一样,挑起了我们所有人安全的重担,他真的已经做得够好了。
    可是他们就是不认同他啊。想起下午慕容盛对我说的话,我再次为他心疼起来。
    如果说我还对慕容会心存愧疚,那么因为这句话,那些可笑的愧疚将彻底烟消云散。
    我甩开他的手,用冰冷的语气对他说:“但是在我眼里,你根本就不及他。”
    然后我回头,骑上御风,在他受伤的注目下,头也不回地驶出了林。
    漫长的黑夜悄无声息地离去,白昼披着它明亮的外衣铺天盖地而来。
    我一直坐在床榻上。门没有关,狭小的屋子里有一室的光,我就这样像个垂垂老去的老人一样安静地坐着。我在等待有个人来将我从胆怯中带出去。
    昨晚我想了一个晚上,我在想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自然地面对慕容会的办法。可是我并没想出来。只要是想和慕容盛在一起,我总是无法避免地要与他碰面。而那样只会徒增我们之间的尴尬。
    这样苦恼的时候,慕容琼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收拾好?大家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呢。”她奇怪地望着我说。
    我点点头,去找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她似乎心情很不错,探头探脑地在我跟前转了一圈,留下一句“快一点”,又如旋风般刮了出去。
    她真是个活泼机灵的孩子,性格与他两个早熟的哥哥真是千差万别。也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我才会感觉轻松一点,不用每时每刻都去猜测她简单的心思。
    我站起来。拿着包袱走出门去。总是要出去面对他们的。
    然后我站在马车前。 
                  那好,我们上路罢
    马车已经修好,段云霄、段氏、孟氏、丁氏,以及慕容琼坐在里头哄着小孩有说有笑,愉悦的气氛就好像我们不是逃命而是外出春游。
    其实马车内逼仄又闷热,真不知她们怎么会笑得那么开怀。
    叹气的时候,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慕容会慢条斯理地骑马走近,他望着我说:“怎么才出来,等你好久了。”
    他笑得一脸无害,好像亲友之间打招呼似的正常。
    我睨他一眼,闷声不吭。与他撞见是在所难免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仿佛……我们还是同以前一样的好朋友般地相亲相爱。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这时我听见有个好听的声音说。
    我回头,看见了一身白衣如雪的慕容盛。他牵着御风来到我身旁,玉树临风。
    我喜欢这时的他……不,不,事实上他的什么时候我都喜欢,只是我更喜欢此时的他。此时的他更加迷人,更加让我脸红心跳。
    心中的乌云很快散去,眼角眉梢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我笑着对他点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嗯”。
    “那好,我们上路罢。”他将缰绳递给我,然后面色平静地走向他的马。
    手中缰绳的触感粗糙而又真实,我望着他骑上马的背影,竟有些不敢直视。
    他居然知道我可以骑御风,他居然知道。
    那么说来,昨晚上的事他也……我很懊恼,有种在人前赤裸裸的感觉。
    长期以来的相处让我对他的个性多少也有几分了解,如果说他洞察力敏锐,不如说他疑心重吧——对任何事都持怀疑态度,暗藏深处探根究底。
    就像他知道我许诺慕容瑶要永远陪在他身边,后来他对我发狠,告诉我休想离开他。
    就像我从没跟他提过,但他却知道我在长安宫殿里与慕容瑶吃的食物,所以给我制备米饭和蛋。 
                  家族的风云史
    这样的他其实很可怕。但也是我喜欢的他啊,并没有什么不好。
    “真的那么喜欢他么?”慕容会见我出神地望着慕容盛,忧伤地说。
    我回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让自己满意。毕竟这个问题太敏感,我不想一味去讨好他而否定自己的真心。
    “他究竟哪里比我好?”他问。
    “不要再问了。”我烦恼地叹气,很想将这些琐事抛却脑后。正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催我了,于是我匆匆丢给他一句:“你是他的弟弟,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对你只有友情。”
    “那以后呢?”他在后面喊,丝毫不顾其他人奇怪的眼神。
    “以后也是如此。”我头也不回地说。
    渐渐地,我感觉段云霄她们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不再是轻描淡写,而是意味深长。特别是在我跟慕容盛一起聊天说笑时更甚。而我后来从慕容琼嘴里也确定了,真是如此。
    女人的嘴是种可怕的散步器。我能驾驭御风,她们惊讶过后,更加肯定地认为我确实非慕容家的媳妇不可,于是就真拿我当她们的小媳妇看待,话匣子也不由自主地打开,有时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们在谈论我。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没有办法。
    她们不时也会抓着我唠嗑,聊他们家族的风云史,聊他们的大家长慕容垂是何等威风八面,笑傲天下。
    慕容垂的确很了不起。据说他十三岁便上战场杀敌,勇冠三军,如今五十二岁的他仍在创造不败神话。他确实是很传奇的人物,他的儿子们也继承了乃父之风,慕容令、慕容农、慕容隆骁勇善战,慕容麟擅于计谋,听说中山便是由他亲手攻下,可惜他并不得父亲喜爱。
    是这样的。当初锋芒毕露、功高震主的慕容垂遭燕太后和慕容俊不待见,他们阴谋害死了他的爱妻——段云霄的姐姐段金霄。慕容垂无奈之下,便决定去辽东龙城避祸。慕容麟的母亲是燕太后的侄女,可足浑氏。由于这层关系,使得慕容麟从小便不受父亲喜爱。当知道慕容垂要去辽东时,他竟跑去告密,慕容暐派兵追杀追杀慕容垂,无奈之下,慕容垂才转投了苻坚的秦国。
    有这样一个无孝无道的儿子任谁都会厌恶吧,新仇加旧恨,这也难怪王猛灭燕后,慕容垂回故地邺城,立即杀掉了燕太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可足浑氏,但他没忍心手刃亲生儿子。
    而他的第四个儿子,燕国太子,慕容盛兄妹四人的父亲——慕容宝。慕容宝有很多妻妾儿女,慕容盛与慕容会皆是侍婢所生,段氏与孟氏也相继为他生育了孩子,但他从未带兵打仗,建树也屈指可数,他可以说是兄弟之中坐享其成、养尊处优的那个。
    说到此时,我听见丁氏长长地叹了一声,几分伤感几分怅然。这一声叹气来的很莫名其妙,我们大家都古怪地望着她,她察觉到自己的举动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愁容。她试图解释说:“天愈发热起来了。” 
                  好东西
    没有人责备她的失礼,因为她的解释是理直气壮的。天真的开始热了,而马车更是变成了一间封闭的烤炉,让人半刻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出来骑马。
    外面比马车好不了多少。丽阳高照,不一会儿我便汗流浃背。我浑浑噩噩地出神,听见有人唤了我一声,我抬起头,一个水壶朝我飞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望着慕容盛笑了笑,拧开壶塞。
    我尽量以优雅的方式小口地喝水,尽管我已经口干舌燥了很久。但是在他面前,我要表现得很好。我告诉自己不能让水溢出嘴,不能发出不雅的咕噜声,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一口气喝了很多。
    当我放下水壶时,我发现他已经来到我身旁。我将水壶递给他,他却细心地将它挂在我的马鞍上。
    “外面很热,去马车里躲躲罢。”他轻轻地说。
    就算再热,但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就一点也不觉得苦。我在心里这样回答他,但是面容上还是开心地笑着摇头:“无妨。”
    不知不觉,已是秋高气爽之际。
    不知道山中到底有多遥远,我只是被这连日来的长途跋涉消磨了精神。每每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或者听着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或者看着外面流动变换的景物,雨天雾气漫延,有种迷茫开始滋生起来。
    我常常问自己,我们到底走了多久?一个月?半年?亦或是,一年?
    我已经分不清了,我甚至快要在闷死在这遥遥无期的行程中。但偶尔,也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那日天降暴雨,我们不得不在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停顿下来。
    慕容盛说:“雨势太大,我们暂且躲躲罢。”
    其实茅屋里也是一片潮湿。屋檐有雨水沿着残桓破瓦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积出一个水塘,地上一片狼籍。我们各自拣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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