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伴侣

    “机器人的武器做了设置，对外星人射击时会自动锁死。”
    “这个我知道啊。”
    “所以总督要用自己的权限给外星人的武器授权，而这些武器本身就是机器人的一部分。”沈志说到这里故意打住了。
    “所以呢？”
    “所以，就是在总督授权并更新武器的程序时，我把病毒程序一块给注入了。”
    “你在我们商量使用病毒方案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
    “严格来说，那并不算商量，而是探讨。我只是和你探讨了使用病毒的可行性，你也认同，那我就愉快地启动病毒攻击了。”
    沈志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个思路，还有对于时机的把握，我都得给你打满分。我们兵不血刃地就解决了一场战争。”他握紧了拳头，用力地挥舞着，“地球，解放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善后工作了。
    沈志皱了下眉头：“处决总督，我好像下不了这个手啊。我们善于处理技术问题，这场胜利从某种意义讲也是技术的对决，是技术的胜利。可是我们不善于处理政治问题，我们没有那么冷血，也做不到杀伐果断。”
    “所以要放了总督？”林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你的思维有些极端了啊，刚才白夸你了。不杀他并不意味着要放了他，对于这种野心家、独裁者，最大的惩罚不是剥夺他的生命，而是让他体验一下那种从高处坠落的巨大落差，从繁华处掉到尘埃里。平时被人前呼后拥，现在让他尝一下无人问津，甚至被众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你想让他尝尝拿破仑的感受？”
    “对，但是我们不会把他囚禁到一个小岛上，那始终还是在地球上，还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因素。我们要把他押送到一颗偏远的星球上，让他在那里度过余生，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那些外星士兵如何处置呢？”
    “让他们回到他们的星球，如果他们不愿意回去，想留在地球上的话，那我们就给他们立规矩、定法律。毕竟我们才是地球的主人，他们要遵守主人家的规矩。”
    “他们会听吗？”
    “他们如果不听的话，不是还有你吗？”
    “我？什么意思？我一个人能让他们听我的话！”
    “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还有你的机器人部队，它们可以让那些外星客人们乖乖地听话。”
    “哈哈，对啊，机器人部队现在归我管了，我是它们的指挥官。”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林风接管了机器人部队，沈志宣读了外星人的移民政策。为了让社会生活正常地进行下去，要组建临时的政府。
    大家推举沈志做这个新城邦的执政官。沈志连连摆手，百般推脱，并用爱因斯坦拒绝做以色列总统来举例。
    林风走到沈志的跟前，满眼真诚地看着他：“你和爱因斯坦不一样。”
    “我当然和爱因斯坦不一样，我哪有他那样的智慧，也没有他那样的成就啊。”
    “你太谦虚了，我们姑且不说拯救地球与发现相对论哪个成就更大。单只论你所做的一切，就足以证明了你的能力。况且，有一点爱因斯坦是不如你的。”
    “什么？你不用为了劝说我做这个执政官，就这样没有边界地夸我吗？”
    “我不是在夸你，更不是没有边界没有根据地乱说，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事实。爱因斯坦教授只醉心于物理学，他对其他的没有兴趣，当然除了音乐。可你不一样，你一个研究生物的科学家，如果说发明月老泉是你的专业成果，那你创办公司，成为首富，又学习经济学，以做学问的态度来研究身边的一切。这些又算什么？你有强烈的好奇心，你对一切都持有一种研究的态度。管理一个城邦不也是一种学问吗？你能从一个科研工作者变成一个世界十强的大企业的管理者，足以说明你有这个管理能力。现在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而且，恐怕选了别人大家也不会服气的。你先当着，不是说了吗，是临时的。后面还可以制定详细的政策和程序，选出一个更好的执政者来。”
    当刚开始提出让他当这个城市的执政官时，沈志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并没有经过理性的思考，他只是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适合从政。
    在中学时，他就给自己定过规划，长大后一不从政，二不从商，只是专心地搞学问。不过，后来当他研究了经济学，才了解到商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不从商的想法便慢慢瓦解了。但不从政的想法还是根深蒂固。
    林风说的有道理，沈志是认同的。这时他的理性才启动起来，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正如林风所说，自己是有从政这个能力的，只是过不了观念这一关。
    之所以他以前发誓不从政，是因为他极其不喜欢政治，他讨厌政治的黑暗、虚伪和不堪。但是，总督的沉浮，城邦的巨变，也让他看到了政治巨大的威力。
    让大众生活幸福，是离不开政治的。而且，自己可以试着在自己的管理下，不让政治那么污浊。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一想到挑战，沈志就来了精神，心开始痒痒起来，他决定接受大家的意见。
    “牧云，总督已经完了，他要被放逐到一个遥远的星球。再也没有人可以囚禁你了，以后我们……我们可以……可以在一起好好生活了。而且，我现在还是这个城邦的执政官，你可以成为这个城邦最尊贵的女人。”
    花牧云抬起头，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沈志，仿佛要把他融化。随后她露出凄然一笑：“沈志，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我不稀罕地位，我……只在乎你！”
    最后的一句话，让沈志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和深深地期待。
    “可是……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花牧云话里的转折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沈志的耳边炸响。
    “为什么？为什么！”沈志以从没有过的声音吼道。
    “因为……”花牧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我不只属于你一个人，我还属于523号，他因为我而死。还有……还有其他的外星人，他们本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为了我，他们……背叛了他们的星球，甚至不惜献出生命。他们的精神和肉体上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花牧云，你别犯傻！总督残暴，本就应该推翻。X星人背叛他是弃暗投明，替天行道。你不值得为这件事自责啊！”
    花牧云没有理会沈志的劝说，依旧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很美丽，现在没了总督，会更美丽。可是……可是，我却不能享受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花牧云！”沈志又气又爱地将她搂到了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只想让这个世界和平安宁，不要再起纷争。我说了，我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要是和你做了神仙眷侣，那些为我死去的人，我又怎么向他们交代？左右都是错，我无法选择，我……只能逃离。”
    沈志一脸着急的样子，却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
    “沈志，忘了我吧。你的月老泉以后也不要用了，还是销毁了吧。爱情这么美好而纯粹的东西，不应该拿来做实验，不应该用科技来玷污它。在你们眼里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法宝，可是唯独对于爱情不行。如果我的离开会让你经受爱情的痛苦，那……那也是你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花牧云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世界，露出那种让人心寒的笑：“别了，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世界。假如有来生，还是让我做一个傻子吧，那样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小时候，我看了很多的童话书，在美丽的童话世界里，王子和公主最后都是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一条最让人心痛的路？”沈志痛若地喊道。
    花牧云凄然一笑：“你也说了，那是童话！童话的世界只存在于书和电影里，现实中是没有的。而且，你……是信仰科学的。”
    “你要是能留下，我宁可不再信仰科学！”沈志突然咆哮道。
    “没有这信仰，你就不是你了。没有信仰的你，我也不会喜欢。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的无奈，况且牺牲了我一个，能让大多数人不再执念，免去了他们的痛苦。用简单的数学就可以计算出来，这是一件多么合算的事。”
    “你以为没有了你，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吗？”
    “爱情不过是一种化学反应，你研制出了月老泉，你比我更清楚。它终究会慢慢退去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不是没有，但那并不是大多数。当我从大家视线里消失后，时间这个最伟大的魔法师，会让你们忘了我。就连宇宙也会有毁灭的一天，没有什么永恒！”
    “你……你太悲观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放松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等你情绪恢复了，我们再做决定好不好？”最后一句话，沈志感觉自己的语气里充满了乞求。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劝我了。”
    “那你想怎样？以死谢天下吗？别跟那些烂俗的古装剧学！”
    花牧云抬起头，望着天空：“死？为什么要死？我还没活够，这个世界那么美好，我还没有看够。地球上有名的地方，我都走遍了。这一次，我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遥远的地方？”
    “你们不是要把总督遣送到X星吗？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什么？！你……你要去陪那个恶贯满盈的阶下囚！”
    花牧云的这个决定比前面任何一个决定，对沈志造成的伤害都要大。花牧云的离去对于沈志只是一个分别的痛苦，但是她要和万恶的总督在一起，对于沈志来说不仅仅是嫉妒，而是气愤，那种到达了顶点的气愤。
    “你生气了？”花牧云的嘴角竟然有一丝得意的笑，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笑！这让沈志更加气愤，原来，气愤是没有顶点的。
    怒极之下，沈志不想说话。
    花牧云继续悠悠地说道：“这正是我想要的。我的这个决定能让你如此的气愤，想必其他爱慕我的外星人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吧？当爱变成恨时，你们的心就会渐渐变冷，最终把我放下。也许不能把我从你们的心里完全去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们不会再对我抱有期待和希望。我在你们心里慢慢会成为一个普通的……路人。”
    搭载总督的小型飞船在起飞的时刻，现场和守在屏幕前的地球人和外星人群里发出一阵欢呼。但也有地球人和外星人感觉有些遗憾，总督不应该被放逐发配，而应该就地正法。
    人群里有一双眼睛发出不一样的光，透着狡黠和神秘。
    飞船带着大家不同的感情，向着浩瀚的宇宙飞去。正当大家在自己心里划去了一个重要事件，删除了一个重要人物，准备开始下一段生活时。“嘭”的一下，一个巨大的响声如惊雷般传来。
    当大家抬起头，再次望向天空时，飞船在天空中炸裂了，犹如绽放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林风看着天空中那朵只盛开了几秒，就化作流星坠落的烟花，淡淡地对身边的沈志说：“我们下不了手杀总督，上天看不过去了，替我们做了。”
    沈志没有说话，传来了他的啜泣声。
    林风疑惑地看向沈志，此刻的沈志已是泪流满面，他的嘴唇抖动了好久才说道：“花……花牧云，也……也在那艘船上。”
    “什么！”林风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嘴角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沈志怕会引起外星人的骚乱，并没有公布花牧云要陪同总督一起去的消息。原本想着等飞船到达一定高度后，再公布飞船舱里花牧云的影像，可是还没来得及，飞船就发生了爆炸。
    沈志的小声啜泣，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捶胸顿足，千般悔、万般怨。
    林风扶起他慢慢滑下去的身子，用平淡的声音说道：“那飞船是密封的容器……”
    沈志没在意这种没来由的话。
    林风继续说道：“还记得吗？薛定谔曾经设想过在一个密封的容器里放一只猫，而花牧云也是这样的猫。”
    沈志停止了哭泣，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林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和希望。
    林风冲着沈志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会意的笑。
    远处，一颗火球升上了天空，绽放出一朵绚丽多姿的烟花，照亮了黑漆漆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