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陛下

第32章


将自己的心冻结,从里面抽出血液。又是孤身一人了吗?
  嘎吱,门摇摇晃晃的开了,谨玉久经黑暗的双眼被昏黄的烛光刺了一下,眯起眼,半撑着身子,打量着走进来的贵美无双的男子,片刻,瞳孔倏地发大。
  “暮色!?”
  暮色挑衅般勾起嘴角笑了笑“托殿下的福,幸运的让我落入凡间也没被整死,还能好好的在这儿跟殿下说话。”
  谨玉低垂着头,语气稍显无奈。“抱歉,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你那时跟着父皇作恶太多,我想保你也保不了。这次你抓我,若是要报仇,我认了。”
  “你可太小瞧我了,苦心经营那么久,就为报仇可也太小家子气了。”暮色挑了下眉,似乎很满意谨玉脸上露出的错愕“为政那么久,你就不知道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国家俯首称臣是需要一个交接仪式的,完了这个仪式,你这人便再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到时,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若是我说我不答应呢?你要我命,我自己可以做主,只是那国家却不是我的,若你让我背上了君主这个称号,一些决定便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应下的。”谨玉边说着,便从地上站起,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动作坦然而从容不迫,待重新抬头望向暮色时,面色已一片平静。
  暮色哼哼冷笑两声“阶下之囚也敢与我谈答不答应?这主意你应了便罢,不应可有得你受的。”暮色的手抬起烛台,刻意让那昏黄的烛光映上狰狞的刑具,片刻又笑了“不过也算我这监牢面子大,也不过几天功夫已接待了两个贵宾,他都以对我俯首,你还有什么好倔强的!”
  谨玉面色一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他是他,我是我,他是臣,我是君,他甘于做你脚下的狗,并不代表啻玉国便愿做你的附属国。”
  “哈哈!真是好一个脚下的狗。”暮色凤目一勾,薄唇微张“轩辕,这下你可该听清了吧,在他的眼里,你不过是一只狗,一只为了利益而对主子阿谀奉承的狗,如今,你还确定要为他保下一条性命?”
  “是的,公子,我从不对我说出的话而后悔。”低沉恭敬的声音自门后传来,轩辕依旧是一袭黑衣,面色沉稳的站在粗陋的木门之前,暮色之后。
  暮色持着烛台,面上青白交错好不精彩,恶狠狠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嘴角突地又荡漾出一抹恶作剧般玩味的昵笑“好个主仆情深,好个情深意重!你把他给带回来,若真心要放他一条生路,在路上放了他不就好,若怜惜他那副好皮囊,尽管私奔去啊,这天大地大,我断不会为寻你们两人而闹得天翻地覆。如今,你又在这边跟我装什么忠心耿耿,倒让我落得个十恶不赦的地步!”
  轩辕脸色一变,拱手道“公子的命令,小人不敢违抗。”
  “知道如此。你还敢跟我提一命换命?你的命便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暮色说得咬牙切齿,面目一时狰狞不堪。
  “是,小人知道。”轩辕语调不变,却又似含着深深的无奈。
  谨玉静立一旁,看着轩辕对暮色的唯唯诺诺,惊讶不已亦愤恨不已,实在是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会对他如此恭敬!莫不是…谨玉猛的抬起眼望着暮色,眼中惊恐厌恶之色鲜明“你是不是给他洗了脑,否则他怎么可能对你如此这般!”
  “错!”暮色笑着摇了摇头“听顾许说,那是一种由波斯传入的外邦技法,貌似叫什么催眠,这种技法可能给人替换记忆,看来真的是很有效啊。”说着用指尖挑了挑轩辕的下颌“他,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谨玉紧咬着下唇,默默不语。看着轩辕依旧神色不变的脸,又气又急。心中本来痛的几欲崩溃的部分,却似乎在被一点一点填补起来。
  “公子,前线传来急报。”一小兵匆忙冲入,手则递上一张信函。
  暮色冷了脸色,一把夺过信函,猜开看完,双眉紧皱,一双素手捏的那信函变了形“该死的,你跟我过来。带我去见将军。”挥手向那小兵招了招,也无暇再顾及监狱内另外两人,便匆匆走了出去。
  谨玉望着暮色的背影,一瞬诧异复而微笑。
  天界之内,霄的卜术最为精湛,向来是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双眼,此次想来又怎会例外?
第五十章  最终章
  暗室内,凄冷而阴暗,轩辕低垂着头,用手中的灯台点亮了残破墙壁上的余蜡,室内一时亮堂了起来,不大的囚室却堆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刑具,残留的血迹发黑发臭,在空气中渐渐糜烂腐败。室中央还有一个火盆,轩辕拨弄了几下炭灰,便将那火给烧了起来,蒸腾的火气,摇曳的火光,映衬着对边而站的两人,或许轩辕留下是一个错误,谨玉不会逃,他也已经无力去逃。
  铜墙铁壁的监牢,滴滴答答不曾间断的流水声算是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有时候想想,命运真是可笑的离谱,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誓言,一直都只是有情人一厢情愿的承诺,厌了倦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干干脆脆又不拖泥带水,却怕留下一个空头支票,任凭那个人,盼君归,望君回,杨柳堤岸,日日夜夜的守候,乌丝青发熬成了白发苍苍,江水奔流冲荡,将那份思念冲刷磨躏,蜕变为无法消除的恨,昔日有情人,转瞬便是几世仇敌,恨与爱,一线之间。
  爱的沉重,恨得彻骨,哪一份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承担的,那还不如,将心捏得粉碎,历炼为死灰,波涛不惊,清心寡欲,自此,凡尘俗世,几世叨扰,不敌佛祖拈花微笑,弹指挥间。
  只是,那时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谨玉笑了,闷闷的笑了,踉跄着后退,手摸上石壁,凹凸不平的粗糙质感,背就贴着这面墙,一点点,无力的滑下,曲起身子,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一点一点圈紧,或许将自己勒到无法呼吸时,那种急促的喘息,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脸贴着曲起的膝盖,刚刚似乎才干涸的泪腺又再次崩塌,被自己圈起的角落,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的心跳。不声不响,没有哽咽,没有抽泣,只是任凭涕泗横流,默默地,安静的流…
  是谁说的,
  前尘隔海,不如忘却…
  迈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再去追根究底就未免无趣,爱,说的玄妙,轮回个几世,谁都会厌的。
  管你爱的死去活来,轰轰烈烈,哪怕当事人心花零落,血流成河,落到史官手里也只是淡而硬的字,如同青铜器上的刻迹,伸手摸上去,庄重而冷…
  在城墙千年万年的守望,盼一个当归,当身影僵硬成石块,留下一段千古情殇,守的人可曾会回首望一眼?即使回首道一句:何苦?怜一片痴心,也难会再重拾昔日缠绵,历史轮里,多得是新人笑旧人哭,何必永伤,何必永怀?
  只是,若都能走的坦然,那份思念,那份不舍,从何说起?
  心的本能,潜意识的落泪,往往是已经痛到麻木。
  谨玉的手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头脑昏昏沉沉,眼皮沉重的像是再也抬不起来。
  我可以伤一次,伤两次,伤的太多,理由太多,就…没意思了…
  活着,从来便不是为了自己,断了那根弦,就停了一生的曲。
  谨玉苦涩的笑了,胸前这块,麻木了....
  一双手则慢慢的顺着谨玉的发,抚摸过脊背,手心里的暖意,真实的可以透过布料渗透进去,轻柔的将谨玉拉着站起,唇缓慢的摩擦过他光洁的额头,如白玉般的无暇,不紧不慢,一点一点的舔舐,舌灵巧的舔去残留的泪痕。
  谨玉不声不响,一双瞳空灵的澄澈,身子却如破败的娃娃,任着那人摆弄,头乖巧的搁在那人的肩膀上,偶尔会有发出轻微的喘息,似乎当一切达到高潮时,谨玉却突然发狠,完全没有预兆的张开嘴,照着那人的肩膀狠狠的咬下去,像是拼了命般,死死地咬住久久不肯松口,那样子简直就是一头饥饿了太久的野兽,要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那人也不拦着,只是很长很长的叹气…于是,耀眼的红,腥味的血,便顺着那人的肩膀弯弯扭扭的蔓延下去,合着一滴晶亮到透明的泪。
  “带我出去…”
  荒唐的闹剧,小丑的专场,剧终的落幕,昏倒前四周绽开一片炫灿的绯红,那句话铿锵有力…
  轩辕弯下腰,无言的抱着那个身影走出囚室,墙壁上残留的血迹,刺目的耀眼,如开到荼靡的罂栗,不死不休…
  *
  天亮的晨曦,光线迷迷蒙蒙,洒在那张脸上时,极轻极淡。
  谨玉迟迟的睁开眼,窗外的天蒙蒙亮,太阳初升的光晕照的周围云彩五色交辉,着迷的望着这难得的美景,浅浅笑了笑,拍了拍手,殿外便陆陆续续的拥进了不少宫女太监,捧着洗漱用具或价值连城的朝服。
  谨玉站起身,由着琦儿为自己穿戴衣饰。
  琦儿低垂着头,循规蹈矩的重复着每日早晨的工作。无意间望到年轻陛下的侧面,也不是第一次见却又是恍了神,如上天的恩赐,如雪如玉的光滑肌肤,睫毛翘长,一双凤眸如承载了星月,细碎未扎起的发丝颇显不羁的洒落在额前,便如那画中走出的谪仙,潇洒清贵的不似人间俗物,不知怎的,刹那,便红了脸。
  那人许是发现了,亲和的笑了下,于是琦儿的潮红便又延伸到了耳后根,一双杏目局促的四下飘着,平日里轻便易打的结,现下是怎么打都打不好,琦儿一时又是羞又是急,那手像是压根就不受自己的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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