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

第16章


家中的其他长辈从祖父到叔叔伯伯们,每人都写了万字长信快马送到京城来鼓励应景兰,只有应景兰的娘听说哭得很厉害,还被祖母老夫人叫去大训了一顿。应景兰晕头转向,每天垂头丧气,王淩看见他垂头丧气就愧疚翻腾,但王淩最近实在太愉悦,即使愧疚,心情总也阴郁不起来,所以他就更愧疚。
  谢洛白拍着应景兰的肩膀说:“应贤弟啊,你不要忧郁,其实容君和你的情况相似,你看他春风满面的,多开心。就是愚兄我,也被家里念叨了,不也就这样么。”
  应景兰讶然,王淩也很惊讶:“唐知贤弟你……立的誓言不痛不痒,怎会也……”谢洛白干笑两声,正要开口,一直嘴角含笑望着王淩的姬容君忽然和声开口,插进来道:“王淩,你放心,我家中没什么的。”谢洛白无奈地瞧了他一眼。
  姬容君立誓之后,他爹娘的反应和应景兰的爹娘极其类似。姬夫人哭了个肝肠寸断:“容君啊,你还年轻,不知道连个妻都不娶将来会怎样,你怎么就发这种誓呢,娘还指望两三年后抱抱孙子,你让娘……”
  姬太师将姬容君叫到眼前,肃然道:“你今天立下这个誓言,虽然你身为姬家的男丁,倘若无后愧对祖宗,但是为了朝廷,你立志如此为父深为赞赏!相信列祖列宗天上有知,也当非常欣慰,不愧我姬修的儿子!不用理会你娘的妇人之见,妻妾之流,于大丈夫,不过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衣裳,报效朝廷,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才是你此生的最重!”
  姬夫人哭着道:“妇人之见,我就是妇人之见又怎么了?!儿子身边没人照顾,连个夜晚在枕头边陪他说话的都没有,孤伶伶的一个人怎么好!你自己两房三房的小夫人都娶了,反而劝儿子不要娶老婆!什么女人如衣服可有可无!衣服是可有可无的么?你见过能不穿衣裳满街跑的人么!就算他将来和你一样上战场,家中也要有个帮他管家的。你我老了,有他们替我们送终,将来容君他老了,又该怎么办?呜呜呜……”
  姬太师其实有些惧内,姬容君的娘是公侯家的小姐,原本从小许配给另一位公侯家的公子,在某次的游园会上姬修误闯女眷内苑,与姬容君的娘一见钟情,颇经历了些波折才终成眷属,姬容君的娘从小被当男儿般养大,个性极强又很有见识,姬太师娶了这位夫人后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除了没成亲前就纳的两个小夫人外再没有纳过妾,饶是这样,那两个小夫人姬夫人心血来潮时,还时常拿出来念叨念叨姬太师。
  但姬太师在儿女们面前,一向都十分有父威,他摇手对姬容君道:“让你娘哭,不用理她,妇人啊,到底没见识。将来老大老三老四,任谁的儿子选一个过继给容君不就成了,况且,倘若他将来真的有幸为朝廷扩土守疆,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才是为将者的荣耀,还担心什么防老送终……”
  话音未落,姬夫人倏地抬起头,泪如雨下:“姬修,你敢咒我儿子活不长战死沙场我和你没完!呜呜呜呜呜……”一把抓住姬太师的衣裳。
  姬太师一边躲闪一边道:“儿子在一旁看着呢,咳咳~再说他誓都立了,你让我怎样?难道打断他的腿,求皇上恩赐他发的誓不算可以娶妻?”
  姬夫人松开手,用手绢按住口鼻,又嘤嘤地哭起来。
  姬容君一言不发站在一边,姬太师向他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姬容君心领神会,悄无声息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去。
  除了王淩、姬容君和应景兰外,谢洛白确确实实也被家里念叨了,他被念叨的原因,又有所不同。
  谢洛白和姬容君都是少年时就倍受赞赏,两家的长辈,尤其是护国公和姬太师,一直若有若无地存着一种比较的意识,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胜过对方的。
  当日,姬容君被封为监察督安司的监察,谢洛白因武试一败涂地,只做了副监察,姬太师觉得自己儿子胜了一筹,非常开心,难免时常在护国公面前露出些得意的神色来,护国公表面上固然淡定,心中确实有些介怀。
  这次和元殿立誓之后,当晚,谢洛白就被护国公叫进了书房。
  护国公看着儿子的脸,叹了口长气:“爹知道你的毛病,性喜风月之事,敢为朝廷终身不娶,这种觉悟你绝对不会有,因此,像姬家那孩子敢发的誓我也不指望你能发得出。唉……”
  谢洛白道:“爹,你总不会还惋惜没有一个能发终身不娶誓言的儿子吧。这种誓言……呵呵~~”
  护国公微微敛眉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地方,敢为朝廷终身不娶,这种誓言我当时在和元殿前听在耳中,都十分感动。反观你,不痛不痒,敷衍了事,唉!你几时,才能悟到此种境界!”
  谢洛白扬眉道:“爹,儿子的浅见是,朝廷固然要效忠,但也不能对不起自己。夜深怀抱空虚时,朝廷可不会立刻送个人来安慰我怀,等我老了,朝廷恐怕也不能赏我个能在床头枕边陪我说话的人。但这些都是此生极其所需。”
  护国公猛拍案几,勃然大怒:“小畜生,越说越不上道!此生极其所需,我看女色才是你的极其所需!满脑子都是不入流的糟烂东西。你~你和姬家的那孩子比……”
  谢洛白笑嘻嘻地道:“爹,女色是儿子的极其所需你如此恼怒,难道你要让男色做我的极其所需?”
  护国公气得脸色雪白,一口气堵在心口,颤巍巍伸出手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谢洛白趁机说:“啊,忽然想起司部衙门还有件要紧公务。”护国公心口堵的一口气尚未缓过来,谢洛白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总之,和元殿立誓一事后,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不久之后,吏部的公文下,监察督安司中的监察副监察及所有督安郎,都被提升分进朝中各部。
  此时是盛祥十九年八月初十,谢洛白得绶正六品御史台监察侍御史,应景兰到底没能如愿进清闲司部,愁眉苦脸地进了刑部,他还年少,进监察督安司的时候不长,因此只得了个从六品的随侍郎中官职。
  但,让王淩极其震惊的是,他和姬容君居然一起进了礼部,据说是皇上亲自授意,让吏部破格提拔他和姬容君同时为礼部郎中,从五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呼呼。
  最近都没有更,对不起~~擦汗……
  争取明天更如意蛋……
  
  
                  第二十一章
  
  王淩很想不通,为什么姬容君也会进了礼部。
  礼部这种不上不下的清水衙门一直在王淩的印象中与姬容君很不搭边,兵部、刑部、御史台等等方才是姬容君该去的地方。兵部尚书好像正是姬太师的门生,何至于姬容君会进了礼部?
  不单是王淩惊讶,监察督安司的一干人等都对此事大大诧异。按理说,其他人分到的官职都在六七品上下晃悠,王淩和姬容君的从五品侍郎就如平地上的一座小土丘那般高于众人之上,实在是应该道一声恭喜。但是这个官职却是在寡淡的礼部内,小土丘高是稍微高了点,但寸草不生,全是黄土。闹得其他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见到姬容君只能含含糊糊道声恭喜,而后赶紧扯点其他的事情。姬容君倒不见有什么表示,言谈之间神色平常,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其余的督安郎们大都进了称心如意的司部,也有个别被家里强压着头进了不想进的地方,譬如应景兰,成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应景兰私下里拉着王淩的袖子道:“单舟哥,我总觉得,别是朝廷把我和姬监察的司部弄错了吧,单舟哥我不想进刑部,我真的不想进。”
  王淩心道,这话和你老子说都说不通,和我说有什么用?抚了下应景兰的肩道:“刑部是好地方,前程无量,你家中也是为了你考虑。刑部其实挺有趣的,你想啊,一个一个的案子,一件件地破解,多有意思。你如果在刑部中,将来能破几个离奇或冤屈的大案子,说不定就能青史留名了”
  应景兰双目无神道:“我不要青史留名,我最怕死人,什么灭门案,焚尸案的,成天看那个,晚上要做噩梦。我的八字轻,万一沾上个冤魂啥的~~”说到这里,打了个哆嗦,再抬眼问王淩,“单舟哥,你知不知道京城里哪个寺院最灵验,我想先去拜一拜,求道符保个平安。”
  王淩听得哭笑不得,想一下应景兰今年才十六七岁,平时再怎么显得少年老成,其实也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我家中有个玉坠子,据说是从江南的大寺庙中求的,有高僧诵经开过光,可以避邪化凶,我不怎么信这个,一直没戴过,白白放在那里可惜,你要不嫌弃,我就送你罢。”
  应景兰双眼亮闪闪地道:“真的么?”顿了顿,又拐弯子道,“但是,那个坠子说不定是单舟哥你家传的东西,给了我是不是……”
  王淩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宝贝东西,你别嫌不好就行。”
  应景兰才欢喜地笑了起来。恰好此时,姬容君从一旁经过,看了看王淩,又看了看应景兰,道:“等下要有公务交接,你二人在这里说什么?”
  应景兰立刻道:“我刚刚在和单舟哥说,我怕鬼,单舟哥说要送我个保平安的坠子。”
  姬容君又看了看王淩,笑着点点头,哦了一声。
  监察督安司的所有人分到各部,朝廷又挑了一批新的督安郎们进入督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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