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莲

当时，洪奶奶的孙媳妇也要做手术，和大嫂一起去的，大嫂在手术台上一下来，妈妈就端上来红糖鸡蛋，招呼大嫂趁热吃，而旁边床上的洪奶奶的孙媳妇了，婆婆来看也不看一眼，刚刚做了手术的她，一脸的虚弱，本来就瘦弱的她，脸上黄腊腊的，一看到妈妈端给大嫂的鸡蛋，不由得投过来羡慕的眼光。同样的是坐月子，她的老婆婆没有管过她一天，更不要说是好汤好菜的侍候了，一个月下来，大嫂出月的时候有精有神的，可是她了，脸上没有起一点儿的颜色，走路都是慢慢腾腾的，好像走快一点人就受不了一样。人是越发地虚弱了。
    大嫂也瘦了，大哥要开车，屋里外面都是大嫂一个人的，幸亏我的个子高，每回大哥的水缸里没有水了，婆婆就站在水沆边上喊我，我们的房子就隔着这个大水沆，她在那边一喊，我就听到了，我从大路上饶过去，要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我过去的时候，婆婆已经把水桶和扁担挑在了肩上了，我有时候发了懒了，不愿意去挑水，故意地往回走，婆婆开始的时候还是跟我说着好话，见好话也不值钱了，就把脸一蒙，故意地挑起水桶就走，她这是在气我了，使用的激将法，要是我不挑水的话，她就自己挑去，她看我硬不硬得下来心肠，让一个小脚婆婆挑水。
    看着她踮着一双小脚，一担大大的空桶都要拖在地上的样子，我不由地大笑了起来，大嫂也在一边大笑着，我们一笑，婆婆也笑了，她停下了脚步，乐呵呵地看着我，
    没有办法，我只有万般无奈地从婆婆的肩上去接扁担，这时候，婆婆会故意地不理我，经不起我一再地软磨硬泡，这才把扁担递给我。我接过来的时候，婆婆会说一句“哪个叫你长得这么高了，你要是和你的姐姐一样的话，我还不是一个人喊一回的呀。”从这个时候起，我才晓得长高了的坏处，就是要比小个子人多承担一些。
    不晓得又过了多长的时间，大队里的那些干部们又来大哥的家里了，他们不晓得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大嫂又怀上了，我正好挑了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一大群的人，把大哥的大门都封住了。婆婆笑呵呵地跟他们拣着板凳。
    “你们来了呀，真的是稀客，快点坐，快点坐。”
    “婆婆呀，您又跟我们拣板凳呀，您不要管我们，不要管我们，您这么客气，我们都不好意思再来了。”有一个干部说道。
    “来了就说来了的话呀，坐吧，坐吧，你们也是为了工作嘛。”
    “哎呀，还是婆婆开通，我们这不是没有办法嘛？”又有一个说道。
    “我晓得，我晓得，我不给你们为难，我也不能当这个家，还是去喊他们的妈妈来再说。”婆婆又说。
    “年轻人的事嘛，他们同意了就行。”另外的一个说道。
    “他们呀，他们就是太年轻了，不晓得爱惜身体，去，快去喊你的妈妈去。”婆婆冲我摆了摆手，我于是喊妈妈去了。
    我喊妈妈回来的时候，干部们坐在堂屋里和大嫂说着话，大哥这会儿也回来了，他不住地点头，怕是同意大嫂再去做手术了。离大门还有几步路，妈妈同干部们打着招呼“你们的消息还是好灵通的呀，这么快就又来了。”
    “您在忙呀？我们这不是。。。。。。”妇女主任打着哈哈。其他的几个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
    “就等您来了，他们两口子倒是同意了，这不，明天做了手术就发补助。”有一个干部趁机说道。
    “哪个同意了？”妈妈问道。
    “明金同意了，这不，刚刚说好的。”
    “是呀，他们还年轻，还等两年，又不是不可以生了。”
    “要是这回生了，可就要发款了，多划不来呀。”
    “是呀，是呀，把这个孩子做了，过个一二年再生一个，就不用交罚款了呀，多划算了。”
    “就是，就是，您的儿子都同意了。”
    “是的，又不该他疼嘛，又不是他遭孽了，他肯定是同意呀。”等干部们说完了他们的意思，妈妈这才说道。妈妈的话一说完，大哥就低头不做声了。
    “前头两回，我都准了你们的面子，可是这一回，我不准了，你们就是把我们的台坡子爬烂了，我们也不会拣板凳你们坐了，你们看一下我的媳妇，身体成了一个什么样子，做了两回手术，人就遭了两回的孽，这一回，不管是儿是女，我们都要生了，国家不是让生两个孩子嘛，反正生了这一个再不生了。”妈妈正色说道。
    “光是你说生还不行，要看一下他们小两口子的意见不是？”有一个干部不死心，他又说道。
    “你们不跟我说，要说的话，就跟我们的妈妈说。”大嫂十分地机灵，她来了一个顺水推舟。
    “是的，跟我妈妈说，反正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她的事了，我们还不是要听她的呀。”大哥说道。
    “哎，这不行，你们的家，你们做主，你妈妈哪里能当你们的家了。”有一个干部开始挑拨离间。
    “我是同意呀，是我妈妈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了？”大哥说道。
    “将来的发款可是要你们出的呀？你妈妈可不会帮你们出一分钱哟？”有的干部又拿发款说事了。
    “人是什么？钱是什么？只要有一个好身体，还怕挣不来那几个钱呀，再说了，虽然说是发一点款，可是，我是人财两得了，那点钱还吓不死人了。”妈妈有一些慷慨激昂地说道。
    “你们不要来了，再来了，我也不欢迎你们了，他妈妈不同意的话，你们把他们的工作就做不通了的，算了，你们也是忙了一天的人了，早一点回去休息吧。”婆婆在后面跟着说道，她已经准备送客了。
    “那真的决定了，硬是要生了？”妇女主任又问了一遍才起身站了起来。
    “决定了，生了，不管是儿是女都生了，她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摧残了，不是我不支持你们的工作，你们帮他们想一想，反正已经怀上了，生了，生了这个不要了，马上去结扎，你们想一想，我们没有给你们为过难吧，这一回，怎么都要生了，你们以后不要来了，等到她落了月了，我叫明金跟你们大家报喜去。”送干部出门的时候，妈妈变得唠叨了。
    “那我们就回去了，你们也早一点休息，只是，我们跟上头不好交差呀，要不，生了的时候，要跟我们报一信，到结扎的时候，我们再来通知你们。”妇女主任交待着，这头的工作没有做好，下一步的工作要抓紧了。本来，还有几个还要说什么的，被妇女主任拦了头了，她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了也是白说的，看这个样子，工作是做不通了的，不如做下面的打算。
    其实，妈妈说这话也是为了大嫂在考虑，大嫂哪里会不晓得了，自己的原来的身体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她的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她还是有一些犹豫，现在好了，有了妈妈这一个靠山，她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大嫂生老二的时候，我们的家里就有了三个小孩子了，二哥的姑娘还不会走了，大哥的儿子必须要有人抱着，这下一来，妈妈的负担是更重了，可是，她不管孙子有多么地调皮，却总是弄不够一样的哄着，逗着，以至于把孩子们惯出来了一个坏毛病，他们只要是在家里不痛快了，都是掖着眼泪，到了我们的厨房后面一声哭起来，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屈一样。
    这时，不管妈妈在做什么，只要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立即会放下手上的活计，出去看孩子，把孩子抱在怀里，耐心地哄着，几个孩子只要把他们的婆婆吓出来了，了不起的再干嚎两声了就收手了，本来嘛，就是没有多大的一点事，他们过两天了，会闹一出，只要一闹，妈妈就会像天塌了一样，着急地叫着这个孩子的名字，然后冲过去把孩子或抱或牵来，轻言细语的哄着，直到孩子露出了笑脸为止。
    妈妈不光是带孩子有一套，拉架更是有一套，有一回，大哥和大嫂在吵架，那时，我们刚刚的收工回来，妈妈还在炒菜了，一听到别人说是大哥和大嫂在吵架，着急地不得了，刚刚锅里也烧辣了，她正舀了一瓢水要充进去的时候，姐姐走进去接过了那一瓢水，倒了菜进去了，妈妈说是要去看一下，就走了。小侄女一看到婆婆走了，就开始哭着赶路了，我只有抱起来跟在妈妈的后面。
    远远地，就看到大哥和大嫂大声地吵着，两个人一个不让一个，大哥的声音更大一些，大嫂有一些被欺负了的样子，我也看到大哥张牙舞爪的，好像要吃人。
    “你们搞什么呀，在搞什么呀？”妈妈着急地问道。
    “你说嘛，我哪里错了，你跟我说清楚。”大哥拉着大嫂，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大嫂往后退着，老远地看，就像是大哥在打大嫂一样，旁边有几个人在劝说着。
    “噢，你有了出息了，长本事了？是不是？”妈妈不晓得在哪里拣了一个扫帚，拿起就往大哥的身上踏，大哥哪里晓得自己的妈妈会来这一手，只好往开跑，躲着妈妈的扫帚。
    “没得良心的东西，人家姑娘来跟你过日子，你就是这样对待人家的呀，我叫你再吵。我叫你再吵。”妈妈还在赶着大哥。
    “我又没有打他，你一个劲的打我干什么，我还是不是你的儿子呀。”大哥有一些不服气的说道。
    “幸亏你没有动手，你动手的试一试，她为了你生儿育女的，就落了你这么点好呀。”听到说大哥没有动手，妈妈这才丢下了扫帚，旁边看热闹的人一看到妈妈这么做，都笑了起来。大嫂也不做声了，婆婆摆明了是在帮她嘛。
    “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的妈妈。”妈妈对我招了招手，我听话地把孩子递给了大嫂。孩子被眼前的事情吓着了，愣在那里，呆呆的。
    “哄一哄孩子吧。看把她吓得。”妈妈轻声地对大嫂说道。“走，去我那边去，我们已经烧熟了，做了一天的事了，怪累的，是他不晓得心疼人，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两口子嘛，哪有不吵架的。”
    “我不去，我本来是来烧火的，是他在发一些邪火，我才跟他顶了起来。”大嫂小声地说道。
    “算了，算了，把孩子抱好，我们吃饭去，饿死那个没有良心的。”妈妈故意大声说道，这是专门说给大哥大嫂听的。
    大嫂本来是一肚子的气，可是，经过妈妈的一番调解，心里舒服多了，加上我又在一旁拉着她，她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我们过来了，一过来，妈妈就把孩子接过来喂饭，大嫂刚刚坐了下来，姐姐已经把饭递在了她的手上了。在这暖融融的气氛中，大嫂看了看我们大家，终于开始拈菜吃饭了。爸爸坐在上沿，看到大哥腆着个脸过来了，只说了一句“你是嫌日子过得安逸了闹得，就是全队，又有几个媳妇跟得上兆林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大哥为了好好的吃饭，陪着不是。看到大哥进来了，我赶紧为大哥盛了一碗饭递到了他的手里。看到大哥的这个样子，我和姐姐不禁笑了，可是，一看到大嫂红红的眼睛，终于是忍住了。父母亲并没有过细地问他们吵架的原因，大家都只逗着孩子说话，可是，饭一吃完，大哥把孩子一抱，逗了一会儿孩子，又把孩子递给了妈妈，大嫂板着脸接孩子的时候，他在后面搂着大嫂的肩膀，大嫂本来是扭了两下的，可是，大哥的手拉着孩子的小手，大哥把大嫂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走了。
    “跟婆婆说我们回去了，回去了。”大哥冲妈妈笑笑，扭头要走的时候说道。
    “好生回去再吵，你再吵得试一下。”妈妈跟大嫂壮胆了。
    “这不是冤枉话嘛，真是的。”大哥有一些不高兴地说道。
    看到大哥一家三口又亲亲热热的了，我不禁有一些好奇，可是，我就搞不懂了，这样做，是对的嘛，一味地压自己的孩子，大嫂的心里肯定是舒服了，可是，大哥了，要是这事是大嫂的错的话，这不是长了大嫂的志气了嘛。
    “你大嫂不容易，在这个家里，她最担心的是我们大家都撇她，把她不当一家人看，而且，他们毕竟是夫妻，我们不是巴不得他们过得好嘛，我们做老人的不帮着她一点，她连一个说话的地方也没有了。”爸爸说道。
    “可是，你们还是要讲道理呀？”我不解地说道。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这是家务事，不是靠讲道理说得通的。”爸爸又说道。
    “那你就不心疼大哥了。”我又说道。
    “大哥现在是和大嫂亲了，你以为了。”姐姐狡猾地说道。
    “可是，他还是我们的大哥呀。”我才不管了。
    “他一个男人，是接不起几棍子了，还是听不起几句话了。管他干什么？你的大嫂的心里舒服了，你大哥的日子自然是好过了。”妈妈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们就是为了跟大嫂平气才这么做得呀。”我终于有一点懂了，可是，还是不是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