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睛等待恶狗的獠牙嵌入我的脖子,然后一甩头一拉扯,我脖子被撕扯出一个血洞。滚热的鲜血一股股向外涌,我的两只渴望求生的手徒劳的堵,可怎么也堵不住。这只手捂严了,鲜血又会从另一只手的指缝间呲出来。随着鲜血慢慢的耗尽,我红润的脸变成了灰白色。我仿佛置身在南极冰川上,身体冰冷麻木,不听使唤。当最后一滴鲜血流出身体的那一刻,我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时间没有停止,大地还有生机,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故事没有就此结束,而我当然也没有预想的那样被一条狗吃掉。我缓缓睁开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条恶狗显然受过训练,它趴在我的身上,等待主人下一步的指示。它溜圆的眼睛直直瞪着我,伸出的舌头上挂着三尺垂涎。它似乎早已把我当成了腹中餐。陈浩南不说话,站在我的头顶微笑着欣赏我的狼狈。死过一次的人都有无所畏惧的一面。虽然我还没死过,不过刚刚也算进行过死亡想象,现在面对这条狗我少了很多胆怯。大不了你咬我一口,只要不死我争取也要咬它一口。一这样想,我就不怕了,底气也足了。我极尽程度的扭曲脸庞,创造出一种阎王爷看到都会胆寒的表情。我眼睛里的恐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要将其食肉寝皮的凌厉与阴狠。畜牲就是畜牲。它妈的看不懂啊。它还是目不转睛呆头呆脑的看着我。和一头畜牲进行眼神交流显得我特别可笑。我黔驴技穷,实在没有办法了。先发制人肯定不是良策,我深知我俩就像不在同一重量级的拳击手。我要是胆敢照着这张狗脸砸一拳,它一定会把我分尸。我只有焦急的等待,等待一场无望的救赎。
突然,我的脸被一层鼻涕水一样的粘液糊住了,正好蒙住了我的左眼。我皱着眉头嫌恶的睁开右眼。其实不用睁眼我也心知肚明,是这条不断分泌口水的恶狗造的孽。我听到身边的陈浩南肆无忌惮的笑,笑的很是故意。或许是这条该死的畜牲给了他恶毒的灵感。我听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他居然让那条不懂人事的狗在我身上撒尿。我再也无法容忍他们爷俩对我惨无人道的迫害。我深吸一口气,脚上卯足了劲,照准狗蛋狠踹一脚,它吃痛嗷叫着从我头顶蹿了过去。我侧身滚了一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高加索再凶猛也只是无手无脚的畜牲,不管有多么的痛苦,它也只能蹦蹦跳跳缓释一下。对自己家的大黄我尚且辣手无情,给高加索的那一脚我已经是倾尽十二分的力道,可我没想到它竟然恢复的如此快。原以为它非死即伤,没想到它练过铁裆功。我命休已啊。高加索转过身,完好无损的瞪着我。它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大火,足可以把我焚成焦炭。这一次它没有等待主人的信号,张着大嘴朝我狂奔而来。尽管我很能跑,但我可不打算被这条狗追着屁股咬。我蹲下身,捡起阿娇没有命中的那半块砖头,紧紧攥着,似乎要将它捏成齏粉。
我还是蹲在原地,而高加索疯狂的一扑却没有落在我身上。是大黄横插一杠,救了我。然而在大黄出手之前我从没想过它会成为我的救星。除去它自身看似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身体,单凭我对它的伤害,它也不该救我。可是生死之际还是它以德报怨让我活了下来。高加索对我展开的最后一扑被大黄直直撞飞了。高加索翻滚在地,然后被惯性牵引着打了好几个滚。它用两条后腿死死扒住地面才算稳住了身体。然后它再次站起身,两只眼睛不再关注我,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大黄。
这时的大黄像嗑了药一般精神焕发,就连那只跛脚跑起来也顺畅好多。往日蔫了吧唧的熊样子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连毫毛都要炸开的猛兽。大黄就像我忠诚的坐骑一般,在主人临危之际一马当先抢着迎战。我顿时被它不顾死活的勇气感动了,然后我把面对高加索的恐惧通通抛掉。大黄像是一个英雄彻底把我感染了。我的眼睛里霎时燃烧起饥饿的怒火。此时,我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凌迟着高加索。并且我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今天我一定要把这只该死的狗剥吃掉。
大黄的身体僵硬了,它发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静待最佳出手时机。慢慢的,它身体的毛像刺猬一般炸开了,身子由塌陷变得佝偻。由于它一直在用力,肚皮两侧的肋骨看得格外真切和震撼。完全是一层皮包着肋骨,皮和肋骨之间没有一点用来缓冲的肉。甚至在两根肋骨中间都没有被肌肉填满,形成了一节节凹槽。在外人眼里,瘦骨嶙峋的大黄炸着毛更像一条豺狼。
也许是它找到了最佳的攻击点,也许它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也许是它想到先下手为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管大黄是如何想的,总之,它率先发起了进攻。它带着风奔向了高加索。可是不管怎样卖力的冲向对手,身体的残疾让它的奔跑大打折扣。它还是无法摆脱一瘸一拐的禁锢。不要说令对手猝不及防了,我跑的都比它快。可是它依然倔强的保持速度,保持身体的平稳,保持义无反顾冲向死神的怀抱。高加索也奔了起来,它强劲的步伐带起片片尘土,像一个无处撒气的火车头撞向大黄。
大黄躺下了。临死之前它死死咬住了高加索的腿。
大黄的脖子被高加索的利牙撕出一个口子。滚热浓稠的鲜血顺着这道口子流啊流,它像一条自发而成的小溪,弯弯曲曲的停在了我的脚下。大黄没了气息,可它的眼睛还在望着我,似是心有不甘。
大黄最后一滴泪滴在了血泊里。它至死也不甘心。
一条被世人看着不起眼的狗死了。我疯了。像是被大黄附体一样,彻底兽性大发。我捞起地上那块尖石,义无反顾的冲向满嘴鲜血的高加索。
我的手像一把管钳牢牢锁住高加索的脖子。尖石带着呼啸的风插进了它的耳朵。像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样,我拍在了这条狗的太阳穴上。不知道狗有没有这个一击毙命的穴位,总是它像一个囊带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我疯了,不去管它的死活,只是机械的拍打。我恨啊,恨它杀死了大黄。恨它在我刚体验到一颗真心后就夺走了它。
直到它的嘴里开始往外渗血,我的节奏才缓了下来。我累了,手里的砖头已经变成了一地碎渣。我的肩膀塌着,两条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两只手的指头就像在凭空弹奏一首超快节奏的曲子,不受操控的抖。这不是我对自己行径的恐慌反应。我是真的累了。想想和一头壮如牛犊的恶狗生死搏斗,人的体力已经透支殆尽。现在支撑我没有倒下的不是能量,而是意志和仇恨。我用右手按住流血不止的狗头缓缓站起。我背对着阿娇,背对着陈浩南,背对着马可,背对着全世界。他们全都屏住呼吸望着我,像是望着地狱中的魔鬼。
我喑哑着嗓子以不容置喙的口气把陈浩南叫到身前。他鼓起所剩不多的勇气乖乖看向我的脸。我看到他的脸变的的像面粉一样白。我看到他眼睛里勉强装入的勇气又跑了出来。我看了看自己,除了一身大红血衣之外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在开口说话之前抹了一把脸,没想到陈浩南竟然哇哇吐了。我很纳闷,是他搞了马可,马可还没有反应他倒先吐了。
我的手在我的脸上发现了他吐的真相。原来是高加索表皮下的碎肉搭乘鲜血的快车飞溅到我的脸上。被我刚才一抹,正好一块碎肉停在了鼻弯的位置。我是看不到自己究竟怎样一副恶心到吐的样子。不过看着他吐出的污物我想到一个美妙绝伦的复仇方式。我抬腿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骨上。他吃痛后重心不稳,一屁股歪在了地上,两只手抱住小腿来回揉搓。
“吃了它!吃了它立刻滚!否则你就是下一头高加索。”我指着他吐的屎一样臭的杂碎不耐烦的说道。
陈浩南的心里防线已经完全崩溃。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乖。他慢慢趴到地上像喝粥一样呼呼噜噜吸食起来,说不清是牛反刍还是狗吃屎。我实在看不下去,嗓子眼突然被顶住,眼看我也要吐了。
“停!别吃了!再吃下去我都要给你加餐了。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就可以滚了。说,你现在是牛反刍还是狗吃屎?”我要一个当事人自我认定的答案。
“牛反刍!”他没有片刻思考就回复了我。我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是狗吃屎。他的回答让我乐了。“因为我吃的是我吐的。”
陈浩南爬起身,携着马可踉跄而屈辱的走了。望着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的马可,我的心平静了。突然间,我心里某个属于她的位置被抹去了。她仿佛成了一个陌生人,陌生到一面之缘后一生无缘的地步。
曲终人散,故事也已经接近尾声。我抱起大黄,走向南山。南山上有一颗老枣树,我想把它葬在树底下。我抱着轻如无物的大黄,眼泪不争气的滚了出来。回想它的一生,我倍感自己是一个十足的混账。这一天,我封存多年的泪腺像是泄了闸决了堤一般堵不住。我在树下哭着为大黄挖了一个属于它但远离我的家。我把它安放在这个小坑里,哆嗦着将一抔一抔黄土撒在它身上。突然,我发现它难觅表情的脸上漏出了微笑。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安慰我不要哭,不要为它悲伤落泪。看着它的脸我更是恨我自己,复仇之后稍有平复的心情再次不能平静。我疯狂急切的把坟坑填满。我没有给它建凸坟而是选择了平坟。我想这也是生前沉默的大黄一直想要的死后的安宁。我匆匆抹干脸上的泪,转身跑下山。阿娇紧追在我身后大喊大叫问我去干嘛。我说让她守着大黄等我,我去去就回来。跑下山,我发现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没有回家。我追上一小撮男生,寻问他们谁带了刀子。最后一个文弱的眼镜男递给我一把削铅笔的塑料小刀。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只好将就着谢过接过。
再次站到刚刚结束的战场,看着满地殷红的土壤,我身体里缓缓流淌的血液也跟着再次奔腾起来。我走到被弃的高加索身边,蹲下身子。我掏出那把无力的小刀捅在高加索的脖子上。我用一只空手揪住刀口附近松垮的皮毛,一只拿刀的手慢慢用力划开了它的脖子。我用力掰着它的脖子一点点连肉带骨的把它的狗头给割了。我在桃园铁篱上弯下一段铁丝,从左耳朵穿进右耳朵穿出。
提着狗头,我返回大黄的墓前。我把狗头挂在大黄坟前的老枣树上。我要这只恶狗夜夜为大黄守坟。
也许,这是我能给它唯一的祭奠。
多年以后,老同学聚会。酒足饭饱后他们选择去学校逛一逛,回忆似水年华。我跟在他们身后,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嘲弄过往的青春岁月。走出校门,我闻到一股久违的油菜花的馨香。眼睛追寻鼻子的导向,我望向了南方。此时,我波澜不惊的心湖湖面上泛起了涟漪。映入眼帘的是多年不变的油菜花,黄的娇艳动人。
我草草和那些直到分手依旧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寒暄道别,各自分道扬镳。我沿着通向南山的这条古道走去。
站到老枣树下,我已经找不到埋葬大黄的具体位置。它的家已被连年的荒草淹没,而我已不再单纯的心里早就没了它荒冢的位置。多亏了我头顶之上悬着的狗头,是它让我发现原来大黄就在我的脚下。我蹲在大黄的坟前拔光了所有吞噬它的杂草。干完之后,我面朝夕阳点燃了一颗烟,也为大黄点了一支。我深深吸了一口。这一刻,烟雾下的记忆就像失去停止的播放机把往事一幕幕回放。
天色已近黄昏,我拍拍屁股打算告别大黄。想到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后的看望,我深深鞠下一躬。临走,我把我头顶上的头取了下来。望着曾不可一世的高加索的头颅,我不禁感叹最锋利的不是刀子而是时间。是时间吹净了它的毛发,剥净了它的皮肤,剃净了它的脂肉。当初阴森恐怖的眼睛只剩下两个孔洞。看着这两个小孔,不由想到,是我当初的激愤让它做鬼也没得到安生。此时此刻,它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我的仇恨也被时间淡化了。于是我把这只骷髅头葬在了我记忆中它被身首异处的地方。我深信大黄也希望我这么做,大黄的心一直比人心更加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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