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王座

    虽然距离上次与斯坦利见面还不到一个月，但马丁回想起自己在金雀宫中与这位老人相处的时光，恍若隔世。
    虽然不远处的人看着更像是个中年人，但马丁从他的姿态以及走路的步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时的斯坦利正在托马斯主教的引领下走向祈祷大厅的中央位置，一座象征着圣光的、由石质基座所托着的球形雕像之前，那雕像上勾勒着一些金丝，整体看起来十分庄严圣洁。
    与斯坦利一同到来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是位金发碧眼的俊朗中年人，他留着半长头发，身着一件白色立领披风，整个人在深沉中还透出了一种诗人般的俊逸气质。
    但马丁知道这个人绝不简单，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这个看起来飘逸浪漫的中年人身上，竟然涌动着一层棕色的厚重雾气，此时正安静地将他给包裹在其中。
    马丁已经观察过很多的牧羊人，以及有些货真价值的“拯救者”，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各自不同颜色的雾气，但如此浓重却又稳定的雾气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绝对是一个实力很强的‘拯救者’，就是不知道是哪副牌组的......”
    马丁微微低头，用视角的余光审视着这位表情深邃的中年人。
    在斯坦利与金发中年人之间，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他大概四五岁年纪，正牵着中年人的手左右张望着，眼神中流露出对周围环境的好奇，却也自然地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被斯坦利以及这个中年人保护的孩子......难道是王室的人。”
    马丁粗略地下了一个判断，便不再向那边张望，他能感觉到不管是斯坦利也好，那个中年人也好，或和煦或深沉的外表下都有着对整个大厅以及大厅中众人的细细打量。
    看似随意的、无时不在的隐蔽打量。
    “那是红石国的六王子，以及圣光教会在王国首都地区的主教。”
    海因斯来到马丁身边对他介绍到，令马丁有些奇怪的是，刚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性身影消失不见了。
    “至于左边那个中年人，我之前倒是没有见过。”
    海因斯的语气之中透出了一些疑惑。
    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斯坦利三人在离圣光雕像以及讲经台最近的第一排座位上落座，和他们同一排的还有托马斯主教，他们之后则是一些位阶较高的白衣教士。
    随着越来越多的蜡烛被点亮，祈祷厅内那些鎏金镀铜的高大廊柱以及天使雕像折射出柔和圣洁的光芒，高大的琉璃落地窗上，天蓝色的彩绘为这股光芒注入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距离大礼拜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大教堂的三扇大门被同时打开，早就等候在教堂之外的虔诚信徒们十分有序地开始步入大祈祷厅，并各就各位地坐到了一排排长椅上。
    进入大厅的人络绎不绝，偌大的祈祷厅很快便被坐满，人头攒动，大家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眼神平静地望向最前方的高大圣光雕像。
    而斯坦利带领的牧羊人们，则分散在了大厅的四周，部分牧羊人混入了长椅上的人群中，预防着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
    马丁此时就是坐在长椅上的一员，可能是这一身装扮的原因，他站在大厅中会显得有些扎眼，所以斯坦利便安排他坐在人群之中。
    有些巧合的是，马丁的右手边就是那个一直跟在斯坦利身边的面具女性，此时的她仍旧沉默寡言，马丁对斯坦利的这个安排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上午九点，大礼拜正式开始，一群身着白衣的唱诗班孩子走到了祈祷厅的前方，随后一位长发女人来到讲经台上，带着唱诗班一同开始吟唱充满着圣洁意味的圣光颂。
    空灵的声音萦绕在大厅之中，使得其中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丝触动，如同圣光倾洒在身上，众人纷纷闭上眼睛，感受着自身罪恶被圣光涤净的平和。
    马丁与面具女同样也闭眼低下了头，开始时马丁觉得自己正在被这首“圣光颂”所疗愈，就像是在海边任凭海浪冲刷着脚趾的舒适。
    可就在他即将沉浸在这种令人放松的音调之中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首“圣光颂”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奇怪，空灵圣洁的语调中隐隐藏着一股霸道蛮横的音节，就像是水中的沙子，不停地在摩挲着他的耳膜以及眼睛。
    马丁突然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笼罩住了自己的头顶，就在这股气息将要自上而下浸入他皮肤的时候，旁边那位面具女性突然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她的手心传来。
    马丁有些惊讶，他转头望向旁边，就看到对方的面具之下，有着一双罕见的红瞳，而这双红瞳此刻正认真地盯着自己。
    红色瞳孔......
    马丁看清这颜色时楞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怪不得自己觉得这个女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是希希安！
    马丁望着这双瞳孔，绝对没错，这个女人是希希安！
    她认出我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他目前所做的都是在避免希希安认出自己，毕竟她的周围有着与二王子搅合不清的威廉，以及那个不知底细的希侬，自己不能暴露。
    但他的潜意识里其实希望希希安能够认出自己的，这种矛盾的心情一度使得他有些混乱。
    她不是与希侬他们在一起吗？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牧羊人，甚至与自己一起参与这场“大礼拜”？
    回过神的他马上开始推测这件事情的经过，他担心这是希侬设下的圈套。
    可马丁回想起之前的所见，希希安一直跟在海因斯的身边，而海因斯与希侬之间不像是可以合作的关系，这让他暂时安心了一些。
    在他思考的同时，那股从希希安手心传来的温暖感觉开始弥漫在马丁全身，那种由“圣光颂”带来的不适感开始逐渐消失，马丁随即明白希希安这是在帮助自己。
    希希安的手很快放开了，之后她又恢复到了一言不发的状态，这让马丁基本打消了这个少女认出自己的想法。
    他稳了稳心绪，开始小心地观察起四周。
    本该洗涤罪恶的圣洁歌颂却让他感到威胁与不适，他需要确定这是他自身的原因还是具有普遍性。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只异种，圣光颂要净化他也完全可以说得通。
    而就在他小心观察的时候，最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偌大的祈祷厅中，一排排的长椅上方，无数的细密丝线汇聚在一起，此刻正全部蜿蜒着涌向大厅最前方的圣光雕像。
    那些丝线来自于一个个正在闭眼祈祷的普通人身上，它们全部呈现出淡黄色，源源不断地从信徒的身体中被抽取到了象征着圣光的球体雕像之中。
    雕像此刻已经被浓厚的黄色所笼罩，又像是在吸取一般，隐约中马丁甚至看到那雕像如同心脏一般出现了诡异的跳动。
    马丁仔细辨认，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丝线的真面目，而这让他感到更加困惑。
    那从信徒身上飘散而出的，竟然是一缕缕的黄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