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者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丢卒保车(二)


    根据东州市委的安排,所有党员干部每年都要到东州市委党校接受为期3天的脱产培训。
    东州法院全体党员干警共分4批参加培训,陈默雷参加的是最后一批。
    培训的第2天,11点30分,陈默雷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刚准备回家,就接到上官云的电话,说于焕金一个小时前到法院投案了。
    于焕金主动投案了?这是怎么回事?陈默雷还没明白过来,又接到了秦怀远的电话,说有事找他,让他趁着中午的空档回法院一趟。
    听秦怀远的语气似乎有些严肃,应该不是小事,陈默雷不敢怠慢,立刻开车赶回法院。
    进到院长办公室,陈默雷就发牢骚:“什么事这么急呀?非得大中午的让我赶回来!”
    秦怀远的表情很严肃:“大约11点半的时候,我接到魏市长的电话,他希望让我们将来对于焕金审判的时候,能够判处缓刑。”
    陈默雷一怔:“缓刑?那……你是什么意见?”
    秦怀远犹豫了一下,说:“我的意见是,这次我们就不要驳魏市长的面子了。”
    陈默雷又是一怔:“学长,这不是面不面子的问题。这是司法,这么严肃的事,你怎么能随答应呢?”
    “我不是随便答应的。”秦怀远说:“魏市长说,于焕金已经取得了9家债权公司的谅解,9家债权公司对判处于焕金缓刑也没有意见。
    非法处置查封的财产罪,最高判刑是三年有期徒刑,符合缓刑的前提条件。根据一般的刑事政策,像这种情况,如果赔偿了被害人损失,并取得谅解,是可以判处被告人缓刑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与其跟魏市长硬碰硬地对着干,倒不如卖给他这个面子。”
    陈默雷也干过刑事审判,当然明白刑事政策,也明白秦怀远所说的道理。可一想到于焕金的那张嘴脸,一想到于焕金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再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于焕金前脚到大院投案,后脚魏从冰的电话就打来了,一切都像是事先排练好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于焕金的投案根本不是畏惧法律,而是事先找好了退路,是有恃无恐。
    所以,陈默雷绝不相信于焕金是真正的认罪悔过,可问题恰恰就在这里,人的内心活动往往很难用证据证明,而法院审判却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就不能否认于焕金的认罪悔过。
    只听秦怀远继续说:“你也知道,解决执行难问题离不开市政府的支持,而且明年诉讼服务中心的升级改造也需要市政府拨付资金,这个时候得罪魏市长,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他叹了一声,继续说:“我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对你们的执行工作造成被动,我也知道,你心里很难接受这个意见。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希望你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更不要因为这件事把我们和魏市长的关系弄得太僵。”
    接着,他又补充说:“另外我再告诉你,等这个案子起诉到法院以后,我打算亲自审理,这样如果案子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陈默雷看着秦怀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学长不仅理智,而且身上从来不缺乏担当,否则渤海中院党组也不会力荐他到东州当这个基层法院的院长。
    秦怀远拍了拍陈默雷的肩膀,说:“我们都顾全大局吧。”
    说完,他又特别提醒道:“还有,今天的谈话仅限于你我之间,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提前确定审判结果,已经算是违反工作纪律了,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陈默雷明白秦怀远的苦衷,也明白秦怀远对他说这些话,本身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
    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他决定妥协一次,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学长的苦衷和对他的这份信任,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陈默雷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离开院长办公室,陈默雷回自己办公室吃了碗泡面,然后便去了执行室,他想看看于焕金这回是怎么个说法。
    路上,他一直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焕金是怎么取得9家债权公司的谅解的?他只是站在台前,背后的黑手还没挖出来,这么简单的双簧戏,难道9家债权公司的老板没有一个能看懂吗?还是他们看懂了却故意装作看不懂?
    对此,陈默雷后来私底下问过亚龙公司的董事长柳亚龙。
    柳亚龙说,是谭文明亲自登门拜访找的他。谭文明对柳亚龙所说的内容,跟魏从冰对陈默雷所说的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谭文明不仅给于焕金求了情,也捎带着给栾大伟求了请。
    当然,柳亚龙不会轻易相信谭文明的话,可谭文明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他就算怀疑事情是谭文明在背后主使,也拿不出证据,不好跟谭文明撕破脸。
    更何况谭文明是东州的大老板,还是省人大代表,跟东州甚至渤海市的不少领导都走的很近,对于有这样背景和人脉的人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不得罪的好。
    而且三辆装载车最后也找回来了,没有造成被查封财产的实际损失,所以,与其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还不如送给谭文明这个顺水人情。
    柳亚龙还说,他估计其他8家公司的老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循着声音,陈默雷到了于焕金所在的执行室。
    执行室的门虚掩着,陈默雷推门进去,里面只有刘明浩和于焕金,刘明浩正在跟于焕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聊天是陈默雷教给刘明浩的一种策略,可以放松对方的防备意识,这样就有可能获取到有用的信息。
    见到陈默雷进来,刘明浩刚要起身,陈默雷伸手示意刘明浩坐下。
    刘明浩说,孔尚武吃饭去了,他先在这儿盯着。
    陈默雷嗯了一声,坐在刘明浩旁边,拿起桌子上的记录本,翻看上面的问话记录。不出所料,于焕金跟谭文明的说辞也一模一样。
    刘明浩凑过来,小声对他说,于焕金不说实话,所以笔录还没开始记。
    陈默雷合上记录本,往桌子上一扔,然后把目光转向于焕金:“于经理,我们又见面了。真没想到,我们没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你这次不会是因为又喝多了吧?”
    “陈局长,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于焕金露出一脸的苦相:“这次我是来投案自首的。买卖那三辆装载车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我们谭总知道后狠狠地批评了我,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遵纪守法、重新做人,请求你们宽大处理,给我一个机会。
    噢,对了,我还写了份悔过书,刚才两位法官同志已经看过了,也请你过过目。”
    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摊开后,恭恭敬敬地递给陈默雷。
    陈默雷接过悔过书,大体看了一遍,内容写得的确深刻,但越是深刻,反而越让他觉得恶心:“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岩山煤矿,那次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还说自己是受骗者。
    没想到你们谭总只是批评了你一顿,你就幡然醒悟了,还主动跑过来投案。
    看来,你们谭总的思想教育工作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于焕金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陈默雷把悔过书还给于焕金:“这个等案件移交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后,你交给公安机关。他们会一块儿入卷的。”
    于焕金连连点头:“是是,刚才两位法官也是这么说的。”
    恶心了于焕金一下,陈默雷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他接着对于焕金:“既然是来投案的,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说说吧,那三辆装载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谭总。”于焕金露出一副无比懊悔的表情:“谭总对我非常信任,把岩山煤矿全权交给我管理,就连采买工程设备的活儿也交了给我。
    后来,我发现在采买设备的账面上可以做手脚,如果采买的是二手货,只要把账面价格抬高一点,把实际价格压低一点,就可以赚取当中的差价。
    这种事我以前也干过,但那都是小打小闹,直到跟廖文昌的那次交易。
    我知道,那三辆装载车是被查封的,市面上很难出手,所以就故意往下压价,把价钱压到了45万。我在账面上填的是50万,这里面的5万块钱的差价就被我截留了。
    但我没想到,这笔交易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
    不过,也幸亏你们发现的及时,要不然恐怕我会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唉,总之,一切都是我不对,我混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于焕金会怎么说,陈默雷早就料到了,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有些意外。
    于焕金说自己截留了5万元,这看似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实际上却很安全,因为这种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的行为,在私营经济领域叫做职务侵占。而按照刑法规定,只有侵占的数额达到6万元,才会构成犯罪。
    这也就意味着,于焕金即使承认自己有职务侵占的行为,也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顶多就是内部处理,而这种内部处理完全是金石集团的内部事务,处不处理,怎么处理,全由谭文明一个人说了算,法律根本无权干预。
    换句话说,这个所谓的职务侵占的5万元就相当于焕金的另一道护身符,保护着他不会因为所谓的职务侵占而陷入另一起刑事案件。
    陈默雷推测,这种看似不起眼却很专业的问题,绝不是于焕金能想到的,在他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行了,这些话你还是留在法庭上说吧。”陈默雷打断了于焕金,说:“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
    你和廖文昌,一个在西部的红山县,一个在东部的东州市,两地相隔2000多里,廖文昌从公司里偷了被查封的装载车,怎么会偏偏舍近求远卖给你们岩山煤矿?这中间是不是有人牵线搭桥呀?”
    “没有,没人牵线搭桥。”于焕金忙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大约5年前,我跟廖文昌打过一次交道。
    那次我来东州,跟亚龙铸造有限公司商谈煤炭供应业务,我们最终谈成的结果是,在亚龙公司预支煤款的前提下,我们以低于市场价6%的优惠价给他们供应煤炭。
    当时,我听说东州还有一家大型铸造公司,就是廖文昌的永昌铸造有限公司。我想着来都来了,不如顺道把这个大客户也拿下来,于是就主动去找廖文昌。
    本来我以为这个优惠价能也打动他,可没想到那个廖文昌财大气粗,说他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还说不能对不起生意场上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当场就把我给拒绝了。
    虽然那次业务没谈成,但按照惯例,我还是给他留了张名片。
    我猜,廖文昌应该是一直留着那张名片,或者无意中找到了那张名片,才想到联系我的。
    一般人都知道,买卖查封的财产是犯法的,要卖的话,肯定是卖的越远越安全。
    廖文昌把装载车卖给我们,应该也是这么考虑的。”
    到底有没有人牵线搭桥?牵线搭桥的人又是谁?其实陈默雷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没有证据。
    而且陈默雷也知道,于焕金之所以如此保护那个牵线搭桥的人,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他虽然猜不到其中的具体原因,但总的来说无非两种:或者为利,或者为义。
    他相信,在这种非法交易的背后,后者是不可能存在的,从这一点上,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只是这个突破口在哪儿,现在还不得而知。
    陈默雷看了看表,已经快1点钟了,下午他还要去党校继续上课,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低声对刘明浩说:“等孔尚武回来,你们先给他做笔录吧。他怎么说,你们就怎么记。不用再跟他纠缠了。”交代完后,他就离开了。
    赶往党校的路上,陈默雷在想:当初廖文昌被抓的时候,对买卖被查封装载车的事坚决否认,还说装载车买卖合同上的字压根儿就不是他签的,那个时候,他手里没有证据,不能把廖文昌怎么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不仅有了于焕金和栾大伟这两个参与买卖人员的笔录,还有了拆除装载车定位系统的修车厂老板郭宝路的笔录。三份笔录都指向了廖文昌,这下廖文昌该不会抵赖了吧。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陈默雷的思绪,是孔尚武打来的。他找出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陈局,你到底怎么想的?”孔尚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难道就这么算了?难道你相信于焕金说的是实话?”
    以往,像于焕金这种撒谎胡说的情况常常发生在被执行人身上,有些被执行人不好对付,如果跟他耗下去,被执行人有可能会服软。
    可这个于焕金不一样,他背后不仅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还有魏从冰市长专门为他打招呼,所以,于焕金肯定会毫无畏忌,肯定会死磕到底。但是,这种情况又不能跟孔尚武明说。
    陈默雷想了一下,说:“你今天要是能从他嘴里问出实话来,这个执行局长的位子我让给你来坐。”
    孔尚武不说话了,似乎是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默雷继续说:“等做完笔录,先让于焕金回去吧。他既然敢来投案,应该也不会再跑了。还有,明天你和刘明浩再辛苦一趟,去趟渤海监狱,给廖文昌也记份笔录,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孔尚武嗯了一声:“那……谭文明呢?于焕金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但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谭文明是他的老板,是岩山煤矿的实际控制人,按理说也有嫌疑,我们是不是应该传唤谭文明?”
    陈默雷听得出来,孔尚武的语气有些犹豫,他应该是也想到了,谭文明肯定也不会说实话。不过,这倒的确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陈默雷想了想,说:“也好,反正早晚都要正面接触。不过谭文明的身份不是被执行人,而且我们也没有指向他的直接证据,所以对他不能进行传唤。
    这样吧,先以证人的名义通知他到法院协助调查。这样,就算他闹到高官会,我们也能交代过去。
    至于通知他到院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以后吧,明天我的脱产培训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亲自会会他。
    还有,如果他拒不配合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应对。”
    孔尚武应了一声:“明白。那明天我们先去找廖文昌,然后再去找谭文明。”
    次日一早,孔尚武和刘明浩便去了渤海监狱。
    令人意外的是,在证据面前,廖文昌虽然承认了买卖被查封装载车的事,但他的供述却跟于焕金的供述惊人的一致,除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间记不清了,其他的几乎完全吻合,甚至装载车被于焕金压价的数额都能对得上。
    孔尚武特意跟狱警确认了一下,最近一周都没人来探视或者会见过廖文昌,所以应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难道是两人碰巧想到一块儿去了?可这种巧合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巧合到让人不得不生疑。但是,法律是用证据说话的,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廖文昌在撒谎。
    没办法,两人只好也跟对待于焕金一样,廖文昌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记。
    中午的时候,孔尚武给陈默雷打电话,汇报去渤海监狱见廖文昌的情况。
    陈默雷乍一听也有些懵,但仔细回忆了一下,立刻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今年6月初,他带队去岩山煤矿追回那三辆装载车那天,于焕金直到晚上9点多才赶回煤矿。现在看来,在那个时间段,于焕金应该不止是去准备装载车买卖合同去了,他应该也想到了那笔买卖将来可能有败露的一天,所以,就提前跟廖文昌商议好了说辞。
    当然,这一切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的,因为利用职务侵占多少财产会触碰职务侵占罪的红线,于焕金和廖文昌即便再聪明,也很难考虑到这么专业的问题,也只有专业的思维,才会想到如此专业的应对方案和备用方案。
    孔尚武想想也是,这是最有可能也最合理的解释了。
    挂断电话后,陈默雷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廖文昌似乎是在有意保护牵线搭桥的人,否则他为什么跟于焕金一样决口不提他人,那样做不是反而更能争取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吗?
    陈默雷一时找不到答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于焕金和廖文昌都不会轻易改变供词。
    下午,孔尚武和刘明浩又去了金石集团。
    以前两人只是从外面看过金石集团的独栋大楼,这次是两人第一次进入金石集团内部。
    金石集团的一楼迎门厅宽大气派,设有专门的接待前台。
    前台接待员是一个相貌端庄的小姑娘,一听来的两个人是法院的、来找谭文明,先是一怔,然后说董事长谭文明正在会见一位很重要的合作伙伴,请两人稍等。
    接待员把两人带到迎门厅西侧的休息区,说是去通报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带着标准的微笑说:“很抱歉,谭总要过一小时才能抽出空来,请两位耐心等候一下。”
    孔尚武一听就来气:“你们谭总好大的架子呀!难道我们执行公务还要看他有没有空?这是什么道理?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说着就要硬闯董事长办公室。
    “两位请不要为难我好吗?”接待员见孔尚武这架势立刻慌了,忙拦着他央求说:“我们谭总脾气不好。你们硬闯的话,谭总会怪罪我的,有可能我的工作就没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求求你们,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孔尚武一下子犹豫了,听小姑娘的语气,这种事谭文明未必做不出来,如果因此害小姑娘丢了工作,那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么。
    他心想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便答应再等等。
    接待员仿佛躲过一次多大的劫难一般,向孔尚武和刘明浩连连道谢,还给两人端了红茶过来。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但走出来的不是谭文明,而是周磊。
    周磊是出来送替谭文明送客的,他和客人有说有笑,仿佛孔尚武和刘明浩压根儿就不存在。
    送走客人后,周磊才闲庭信步般走到孔尚武和刘明浩跟前,礼节性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了。”
    孔尚武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公司这是什么规矩?员工不执行老板的命令就要开除,这可是违反劳动法的。你好歹也是学法律的,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周磊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慈不掌兵呀。公司大了,没有强有力的执行力,是很难管理的……噢,咱们不说这个了,谭总已经在里面恭候两位了,请!”说着,引着两人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一进到董事长办公室,孔尚武和刘明浩就感觉到不受欢迎的气氛,让他俩很不自在。
    谭文明坐在老板椅上,朝孔尚武和刘明浩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两位来到鄙公司,有何贵干呀?”
    “贵干不敢当。”孔尚武从公文包里掏出通知书和送达回证,郑重其事地放在谭文明的办公桌上,说:“是你的手下于焕金的案子,需要谭总到法院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
    谭文明拿起通知书看了一眼,然后随意丢在桌子上:“通知我去法院?我好歹也是个企业家,还省人大代表,你们让我去法院我就去,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孔尚武冷笑一声:“谭总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谭文明慢慢抬起头来:“这位同志,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呀?”
    孔尚武懒得跟他废话,说:“去了,你就明白了。”
    谭文明往老板椅上一躺,双手抱在胸前,用带着挑衅的语气说:“如果我不想去呢?”
    孔尚武毫不客气地说:“谭总,你是省人大代表不假,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只有拘留人大代表才需要经过人大或者高官会的批准,通知人大代表到法院协助调查是不需要这一道程序的。
    当然,如果谭总不担心于焕金的案子传出去,会给公司造成不良影响的话,我们也可以在你们公司现场办公。”
    孔尚武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上,目前于焕金的情况只有极少数的公司高层知道,如果执行局的人来公司调查这个案子,恐怕不仅会纸里包不住火,还可能引起很多猜测。
    这一点谭文明能想得到,但他还是不想屈从,他轻叹一声,缓缓地站起来:“清楚是清清楚,可是不巧的很呀,最近我要出差考察一个项目,得离开东州几天,至于哪天回来,还说不定。
    如果到时候我没赶回来、没去法院的话,我在这里先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了。”说着,微微地鞠了一躬,但态度明显傲慢的很。
    孔尚武冷眼看着谭文明:“这么说,谭总是不打算配合我们了?”
    谭文明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这个真不好说呀。最近实在太忙了,身不由已呀。请你们多多理解吧。”
    “谭总,这可不是理由!”孔尚武当即不留情面地反驳说:“大家都忙,如果忙可以当做正当理由的话,任何人都可以拒不到庭,都可以拒不配合调查,那我们的案子还怎么办?谭总,你不会觉得自己是省人大代表,就可以拥有超越法律的特权吧?”
    谭文明被怼的心里很不爽,但脸上仍然保持着镇定:“当然不会,人大代表应当模范地遵守法律嘛。可公司毕竟有一大帮子人需要养活呢,我出去考察项目,是为了公司,也是为了他们嘛,再说了,我也没说一定就回不来嘛……”
    “这个问题你就不要讨价还价了。”孔尚武强行打断谭文明的话,说:“通知书我们已经送到了,该怎么做谭总应该清楚。
    如果到时候谭总还是拒不配合的话,我们就把通知书贴到你公司的门口,让你的员工们看看,也让你的生意伙伴看看,你谭文明谭总到底是不是一个模范地遵守法律的人大代表。”
    说着,从桌面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递到谭文明跟前:“签与不签,请谭总考虑清楚。”
    谭文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笔,在送达回证上签了名。
    孔尚武拿过送达回证看了看,点了点头:“好了,既然通知书已经送达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收起送达回证,便和刘明浩离开了。
    屋里只剩谭文明和周磊两个人。
    站在一旁的周磊看谭文明一直默不作声,便问:“谭总,您还好吧?”
    谭文明还在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受到奇耻大辱一般,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怒火:连市长都跟他客客气气的,把他当座上宾,这两个小小的执行干警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对他出言不逊!
    突然,他抓起桌面上的老板杯,猛地往门上摔去:“流氓!”
    周磊被谭文明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着谭文明,半天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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