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

  “太子和建成与尹德妃、张婕妤淫乱后宫，长期私通，父皇可知否？”
  这话如同炸雷一般响起，李渊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都哆嗦了：“胡……胡说！”虽然他心中极为震惊，但是隐隐约约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驳斥的力量都弱了下来，只是心中仍然不愿承认而已。
  李世民抬头望向帝座，老人那煞白的面孔让他心中升起不忍与怜悯，可惜这就是帝王家权力的斗争，你死我活，父皇伤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啊……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口中却丝毫不停继续奏报：“儿臣决非妄言。每逢父皇出外游猎，避暑消夏之时，太子、齐王都借口留守执政，长居太极宫中，任意奸淫宫中嫔妃，尹德妃、张婕妤等人更是和太子达成默契，长期私通。此事众人皆知，只瞒着父皇一人罢了……”
  “住口！”李渊怒极，甩袖将身旁案上所有的纸笔等物都扫落于地，张了张口，只觉气血上涌，眼前漆黑一片。
  这次是真的风云变色。
  六月初四。
  盛怒后冷静下来的李渊发布命令：太子、齐王、秦王早朝必须前来议事。玄武门是建成和元吉上朝的必经之路。
  清晨，关眉靠在玄武门坚实的城墙根上，伸手拍拍身边的一尺多厚的木门，对一旁一位面庞白净的年轻将领说：“常将军，这木头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是不是很值钱哪，还有没有库存？”
  “呃？”宫中宿卫常何感觉自从见了这位谣传中仙女一样的小姐后，脑袋就常常短路。
  “要是楠木就好了，回头做成明式及家具卖，我不发大了！这年头真落后，椅子才刚刚发明出来……”
  常何的脑袋上出现了很多小星星……
  关眉眼珠一转，开始端详：“常将军啊，我发现你其实挺帅的，有没有老婆呀，没有我帮你找一个漂亮的……”
  “呃，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常何没办法，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这年头的男人不少都很可爱，关眉不禁嫣然。
  “算了，问句正经的。你为什么选择追随秦王？”
  听到这一句，常何收回游离的目光，正色回答：“秦王是支撑国家安危的参天大树。谁能像他那样英勇无畏、战无不胜？谁能像他那样礼贤下士，胸怀四海？我常何一生能追随秦王，纵死无憾！”
  慷慨激昂的说了半响，对面发问的女子却没有出声，常何疑惑的看过去，只见关眉薄薄的红唇弯成了一个美好的弧度，脸上似喜又似悲，容颜在晨光里越发显得缥缈不似人间。
  “贞观之治，万象更新；风调雨顺，霞蔚云蒸。 路不拾遗，四海升平；夜不闭户，海晏河清……啊，中国人最值得骄傲的大唐啊，可惜我看不到了……”
  这一段关眉的自言自语，若干年后被常何绣在屏风上，作为传家之宝，奉为“神的预言”。可惜后来在安史之乱中毁于战火，不然将成为史学界的一大难题。
  回到当时，正在常何反复思味着关眉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的含义时，门外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城门上了望的士兵连忙禀报：“太子、齐王带着十几个随从过来了！”
  常何神色一凛，挥手示意埋伏在各处的人马准备好，自己连忙护着关眉躲入暗处。
  李建成今天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昨天晚上尹德妃匆匆忙忙前来告密，说那个平时窝窝囊囊的老二，也不知谁给了胆子，竟然跑到皇上那里告发了他和后宫诸女的奸情，让他昨夜一夜没睡着，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对策。偏偏今日一早父皇就宣他和元吉进殿，心中更是有些惶恐。
  一旁的李元吉看见他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
  “大哥，何必如此担心。这皇城之内都是你我的兵马，父皇若不信便罢，若信，咱们索性就来个斩草除根，也就是了。”
  这后半句浸透了杀气，连李建成听了都一哆嗦，犹疑道：“还不至于到如此境地罢，不然昨日就会来绑咱们了……”
  李元吉又是一声冷笑：“若是早听我话下手，那至于有今天！”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打马进入了玄武门。
  刚走出不过几十米，李元吉突然发现周围寂静的反常，今日这样重要的早朝，怎会道路两边没有
  一个守卫？没等他说出口，李建成也发觉有点儿不对劲，自言自语道：“常何将军怎么不在这里把守，人都哪儿去了？”
  李元吉停下马来，回头一望不禁大惊，原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玄武门巨大的城门居然悄无声息的开始慢慢合拢！“不好！这是个陷阱，我们快退！”
  十多人纷纷拨转马头的时候，一声长笑从玄武门旁边传来：“太子、齐王别来无恙乎？”常何一身亮银甲，披挂整齐拦在门前，身后霎时间涌出上百名侍卫。
  李建成面目阴沉，大喊道：“常何，你要造反么！”
  常何微微一笑：“不敢。只是奉秦王之命，想留二位在此多呆一会儿，调查点儿事情，请二位稍安勿燥。”
  这几句漫不经心的话一出，气的李建成头上青筋爆起，还没等他说话，李元吉已经看到了常何身边的关眉，面目霎时间狰狞起来，狞笑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你这个贱人作乱，看本王这次如何将你一刀刀凌迟了！”说罢便要拔剑冲上去。
  一旁的李建成连忙拽住他：“那边人多势众，我们还是退到宫里去安全些。”
  “这几个废物就吓住你了？”李元吉轻蔑一笑，眼睛已然开始变成嗜血的红色，“看我如何把他们杀光。”说罢抽出腰间长剑，提气纵身，从马上飞跃而起，在空中反手甩掉为上朝所穿的沉重衮冕，露出里面刺绣着各色团花的紧身武士服，剑光如练直奔关眉面前。
  关眉的手已然举起，只要她一摆手，身后这百名对李世民忠心耿耿的直属家将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李元吉射成箭猪，任他武功再高，也绝躲不过名震天下的秦王府箭阵。
  可是这时候关眉的脑海里却响起了华峥的那句话：“你可知这样一来，我们便是敌人了……”高举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转瞬那剑光已经迫到了面前三尺。
  一旁的常何大急，虽然早上李世民在率领人马去控制宫中形势的时候，嘱咐他一切必须听从关眉的指挥，可是如今着关姑娘好像突然呆了一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齐王杀掉呀！
  “当……”的一声清响，常何的大刀在关眉的面门前堪堪拦住了元吉的长剑，火花四溅，二人随即战在一处，刀光剑影里兵器交鸣之声不断传来。
  关眉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清醒过来，刚才是怎么了，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么，这个时候难道还容得自己犹豫？
  想到这里不禁一咬牙，提声喊道：“常将军准备！”一边对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李元吉武功太高，决不能留下这个后患。
  常何得到暗示，连忙长啸一声格开对方长剑，斜斜向左边一个方位纵去。李元吉刚想追上去，突
  然听得破空之声大作，抬头一看不禁大惊：铺天盖地的黑色箭只呼啸而来，隐隐封锁了上下左右各个方位。“竟是秦王府箭阵”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身体却早已反应过来，急速闪避拨打，忽然感觉左肩和右腿一阵剧痛。
  一阵箭雨过后，李元吉倒在血泊里。他死了么？关眉心中一片茫然。
  看见元吉那高武功也在箭阵面前败下阵来，后面的李建成不由脸色煞白，也不顾元吉死活，掉转马头就向宫中冲去。突然前面一队人马迎面疾驰而来，正好挡住去路。当中一人金甲银盔，气势迫人，不是李世民是谁。
  兄弟相见，分外眼红。
  李建成瞳孔收缩，一言不发，突然引弓搭弦，一箭向李世民射去。他那点臂力怎会让李世民放在
  眼里，轻松避过。
  李世民长叹一声：“大哥，你我何必如此兵戎相见，只要你放下武器，念在兄弟情份上我不会杀你。”
  “呸”李建成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恶狠狠的抽出兵器，向后一挥手：“儿郎们和他们拼了！”两队人马顿时冲杀在一起。
  “关姑娘，我们是否去支援秦王。”常何见状请示。
  “呃……什么？好吧……”关眉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举手欲招呼兵将上前。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原本安静伏在地上的李元吉突然爆起，闪电般扑向关眉。
  常何一心都在李世民那边的战场，眼角看到这一幕不禁“啊——”的一声大喊。只有关眉，从一开始就把心思都放在李元吉身上，此刻见到“死人”复活，也吓了一跳，本来已经举起的手下意识一挥……
  万箭齐发。
  距离那么近，关眉清楚的看见一团团血花在李元吉的前胸盛开，充满劲力的长箭入体，硬生生将他前冲的势头阻住，又往后抛飞了10多米。那一刻天地无声，一切的动作都仿佛放慢了十倍，
  关眉彻底呆掉了。
  一声悲凄的长啸猛然响起，一个白衣身影急速从城墙上飘飞下来，半空中接住了李元吉掉落的身体。望见这个人的出现，关眉不由剧震，事先安排的三拨人马，还是都没有拦住救弟心切的李华峥啊，最不愿意让他看见的一幕……那一瞬间，关眉突然强烈希望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元吉而是她自己……
  李元吉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李华峥悲痛的双眸，身后还传来一阵热流，知道是李华峥用内功给他续命，微微一笑，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