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声

几年后，她的奶奶就把她送到了我们家里来。父亲就跟后母商量，最后决定，送一个女儿给别人收养。送谁呢？大女儿当时十四岁，二女儿当时十二岁。二女儿小娇，长得可爱，又挺聪明，送给别人有点太可惜。但是送大女儿给别人，当地还没有这样的习俗。于是，他们就不得不忍痛割爱的作出决定，把他们最喜欢的女儿小娇送给别人收养。
    起初，收养她的是一个开代销店的个体户。他本人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开店的同时，也承包了几亩田地。因此，全家人生活还过得挺殷实挺幸福的。前面我所叙述过的她正挑着空担子从我家门口经过，正是被他清晨叫去干农活的。起初他们一家人相处得还挺融洽、挺和睦的，一段时间内还都相安无事。可后来，三个孩子就慢慢地发生了摩擦。结果就是他们两个孩子就经常的欺侮她。一次在农田里，小娇跟他们俩哥妹吵起来，后来就是三个人扭在了一起。小娇被他们打得直哭直叫的，而且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恰好小娇的姐姐放牛经过那片田地。此时，他们正被她姐姐看见了，于是两姐妹就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又是对骂、又是动手的。后来在村里的好心的婶婶们的劝架下，他们才平息了这场打斗。虽然平息了这场打斗，但是回到家中，她却被她的养父养母大骂了一顿。而且，他们还跑到我家里来上门告状。说小娇如何如何的撒野，他们供养着她，她不但不知道珍惜和感谢，而且还处处跟他们的孩子大打出手、大吵大闹。最后，他们对父亲和后母说，他们收养不了她了，而养了她一年的所有费用，也不用我们还了。只是把小娇推到了我们家里来，然后匆匆地离去。
    几个月后，父亲和后母又把她送给了邻村一对教师夫妇做养女。这对夫妇都是中学教师，他们也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的儿子资质聪明，但面部却长满了许多的痘子。小娇被接过去收养的时候，他们对外宣称是作养女，但是从他们所签订的收养协议来看，却是让人心寒的发现，小娇居然是被他们收作童养媳来对待的！
    
    第三章  两情相悦
    我仍躺在床上，双眼不停地无意的浏览着楼顶上的一切。上面除了木板，还有木板上的干柴以外，就是黑漆漆的瓦片了。屋里很宁静。外面较远的地方，偶尔也听到一两声人们走动的脚步声。父亲被别人请去做帮工去了，要好些时候才回来。家里只有后母和她的两个孩子，以及我了。一会儿，我又想到了高考，以及与高考有关的所有事情。渐渐地，我开始有点睡意，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是既感到痛苦，又感到烦燥。痛苦的是，每天我遇到村里的那些人们，他们总是问起我考试的事。比如说考得怎么样，你报得是什么大学啊、什么专业啊。而我又要耐心的回答他们，并且还要装作很有希望的样子。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次考试已经没有希望了。烦燥的是，除了人们问起我考试的事纠缠不清以外，就是后母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件事。不管你考得好考不好，考得上考不上，以及今后怎么打算等等，她一句话都不说。与我同时参加考试的那位同村同学，他家里则是杀鸡杀鸭、买好吃的东西给他压压惊，补补身子，而我除了继续还是吃那些粗茶淡饭以外，就是精神上的巨大的创伤了。后母就是后母啊！
    我虽然呆在家里，但是也不能够闲着。所以我主动地到田地里去干活，跟她们一起劳作。
    七月正是农忙季节，我们家里只种着两亩的责任田，因此，我们全家也都在农田里忙着收割稻谷。然后又忙着插秧，并赶在立秋前把它完成。
    就这样，日子静静地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房屋里翻看书籍，突然的，有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就是小娇。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美丽、清秀而又纯真。她的身材苗条而又端正。她的面部表情腼腆且又温柔。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正好进入了多情的花季少女时代。她的胸脯也有了明显的挺拔。天生棕黄色的头发，在脑顶上被束缚得紧紧的，于是，整个人就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和充满活力。此时，如果跟她来合跳一支西班牙舞，那肯定是美妙极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问我考得怎么样，考上大学了没有。我当时简直是激动极了，郁闷了十几天的时间，家里终于有人问起我这件事情了。而且还是带着关心的口气询问我的。我面带着无法掩饰的笑容亲切的回答她说：还不知道，等通知吧！
    在接下来的谈话当中，我便得知，小娇是回来度暑假的。当然，她也少不了替她妈妈做些事情。
    于是，我们一起下田割禾打稻谷，一起插秧、一起晒谷子。下雨了，又一起收谷子。我跟她亲密的合作着。下雨了，我就从身边递过一把雨伞给她。而她撑开了雨伞，却急促地跑到了我的身边来，为我挡去头顶上的斜风暴雨。此时，她的身体却紧紧地面对面的贴近了我。是不是因为雨下得太大，怕我淋湿，所以她才会这样的紧紧地贴近了我？还是因为她对我已经有了某种感觉，下起雨来，这只是一种借口？
    雨下，喧哗的世界又是最宁静的。它把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已经隔绝开来。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伞外，是一片被雨之窗帘覆盖的白茫茫的喧哗世界。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不大不小的斜风。我的脚和她的脚都被雨水打湿了。还好，我的裤脚卷得高高的，而她则是穿着连衣裙。我们都没有被雨水打湿衣服。不过，雨水打湿在脚上，倒是有些凉。
    “你冷吗？”我问了她一句话。
    她的视线马上就从伞外茫茫雨中，移到了我的眼睛上。
    “不冷。”她回答我说。
    “你冷吗？”接着，她又反问了我一句。
    “不冷。”我温切地答复了她。
    她看着我，我也一直都在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她长得很漂亮。她的美丽，一年前早就铭刻在我心。当时快要读高三了，所有的同学都在咬紧牙关，背水一战。我也强忍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痛的感觉，不去想她。可是到了过年，当他们再一次提到她的时候，我才又想起了她。我在暗骂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怎么让她落得这么悲惨的地步；同时，我内心也在深深的哀叹：为什么我就得不到这样的女孩呢？那时，我的心是很阴冷的。人活在世上，能有心爱的人陪伴的日子，才会使生活更加有意义。
    一会儿，小娇撑着雨伞的右手，开始有点发抖。也许是她的手有些酸痛起来了。于是，我就用左手接过了她的雨伞。而她，此时却更贴近了我。外面，雨还在一直下。而在不远处的地方，她妈妈也跟她弟弟同撑着一把雨伞，站在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
    伞下，她一会儿平视我的胸部，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望我。看我的眼睛，看我的鼻子，看我的嘴巴，看我的脸形。然后又注视着外面的风雨，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极为神秘和美丽的色彩来。
    雨慢慢的停下来。一会儿，太阳也出来了。天边又出现了绚丽多彩的彩虹。小娇发现时，她就急切而又欢快的告诉了我。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啊，多美啊！五彩缤纷、光怪陆离。我凝视着这座美丽的五光十色的彩虹桥，突然之间，又让我想起了神话传说中牛郎和织女的美丽爱情故事来。
    今天是公历七月二十四日。再过些时候，就是农历七月初七——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
    关于牛郎和织女，他们是怎样相识的，我就不清楚了。儿时，曾听老人家说时，只依稀地记得：牛郎为偿还地主的债务，他要在三年之内赶做完成十万织卷。如果趁早完成，便可提前结束三年长工之苦。于是，织女便从天上请来了众多的天仙姐妹们，于一夜之间，就把这十万织卷赶做完成。最终，牛郎获得了自由。但此事却被玉帝知道了。玉皇大帝大发雷霆。于是，急速下令，派遣天兵天将下凡捉拿了织女归案。从此，牛郎和织女就被分隔开来。但每年的七月初七，玉帝会让他们相会一次。于是那天，喜鹊搭桥，牛郎和织女就可以在桥上相会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拉着车，她在后面推。上坡的时候，我就用力拉，而她则在后面“嗯嗯”的使劲地推。一路上，我都在跟她津津有味的讲着牛郎和织女的爱情故事。也许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她听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偶尔，她还问我一两句。故事说完以后，我就反问了她一句，说，
    “你觉不觉得，刚才我们的样子，好像牛郎和织女？”
    她没有回话，后面静静的，除了只听到轮子滚过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也许她正脸红着，害羞着不知道怎样回答我。我一边拉着车子，一边在揣摩着她此时的心情。走了一段路后，她依然没有说话，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后面跟本就没有人。我开始后悔，后悔我当时这么冲动地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再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拉着装满大包大包稻谷的车子，沿着一条大路、穿越田野，然后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