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植物园

第26章


  望着她我感觉温柔。这感觉只有在看着猪哥的时候有过,因为他一直照顾我,但是,猪哥是男人。
  那两棵喜欢结怪东西的桃树从西域移植来的时候,秋秋比任何时候都开心。我想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太白了,所以迷恋那花开时迷离璀璨的颜色。她对我说,看到树,就要想到她。
  我决定休假,带秋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正好欧洲联盟的大老板杀人狐狸来撒哈拉之眼公干,我决定搭一程顺风机去巴黎。没有和蚯蚓们告别,我就走了。
  我不知道,这是我最后的美梦。厄运即将开始。
  喉咙被扼住之前,还在放声高唱。翅膀马上要断了,眼睛却看过天空。
  我们上了飞机。没起飞多久,秋秋就觉得渴,我起身去后舱给她打水,这时候我们飞出了撒哈拉之眼的大气调节区,只不过一分钟,当我回去的时候,先听到机舱里工作人员的惊叫,扭打的声音,我赶过去,看到秋秋捂住脸一声声狂叫,无比诡异的,整个人在发锈,爆裂,腐烂,软化,传来臭味。我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联盟工作人员,一手推她下了三万米高空。
  我刹那崩溃。
  狂怒与悲伤,潮水一般淹没我。
  我回到了十五岁以前。世界于我是一个乱葬岗。生或死,我的或其他人的。都不重要了。
  我也跳下了飞机。
  最后的侥幸,是再看到秋秋一眼。
  无论她是什么样子的,我爱她。
  眼泪滑过山狗的脸颊。
  他睁开眼。三条蚯蚓们在他头顶,正仔细地观察着他。轻轻问:"你想起来了?"
  山狗点点头。
  是的,我想起来了。
  连同与父母的往事,荒坟地的际遇,猪哥带我出来考猎人资格之后的所有细节。欢笑与陶冶。点点滴滴。
  想起了秋秋。想起了那些似真似疑的时刻,原来都是一种模糊的提醒。
  想起他出手攻击猪哥之后,被光行带到撒哈拉之眼,猪哥从联盟总部偷出换心藤,去除了他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拜托拔鲁达与嗜糖蚯蚓卫护照顾。
  他永远对人那么好。也不见要求什么回报。
  山狗抹去眼泪。凤凰抱住了他的头。
  十五分钟后山狗噹啷一声倒地,原来抱太紧,他竟然窒息了……
  经过一轮紧张而有效的鸟工呼吸,山狗醒来。这次他神情极为平静,轻轻问蚯蚓:"秋秋,是怎么一回事。"
  银灰早与兄弟咬了半天耳朵,既然决定了要坦白,不再有半点犹豫,一口气道:"我们当初被你抓回撒哈拉之眼,心里十分不忿,一直搞些东西玩你,这些记忆长老应该没拿,你记得吧?"
  山狗点点头:"记得。"多说一句:"想不记得都难。"
  银灰叹口气:"可是你的神经实在坚硬,等闲玩你不动,所以有一天我们想了个绝招。心想这下必定行了。"
  它们做了一个人。
  以莲藕为身体,以情人草代替脑髓,以千年油桐木为骨骼。
  一个女人。纤细腰身,白净皮肤,高挑身段。不说话,很温顺。
  它们在秋秋身体的藕段内孔,布下了最强力的火性摩罗草根,这是一种可以分泌类似女性荷尔蒙之类东西的植物,有如催情香水,可以帮助最难看的女孩子去吸引到最有魅力的男士。
  第三节:往事(2)
  山狗之爱上秋秋,在它们设计之中,不过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唯一蚯蚓们没有防备的是,那些它们精心培育出来具有人类肌肉触感的莲藕,不能接触任何撒哈拉之眼以外有污染的空气。
  当山狗想取悦秋秋,带她上了杀人狐狸返回巴黎的飞机的时候,悲剧就如此发生。
  银灰停下口,偷眼瞧着山狗有如僵死的脸,急忙退回去和兄弟咬耳朵道:"糟了,他不会来打我们吧。"碧绿对桃红乱挥手:"去,把咱们蒲公英开过来。"
  他却没有什么异动,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错怪联盟同事了。"
  不过一句话,多少惨痛,就这么揭过去了。而背后的咀嚼追悔,又会延续多少年呢。大概天也不会知道吧。
  他站起来,摸摸脑后缝合得相当好的伤口,向蚯蚓们翘翘拇指。转向凤凰:"我没事了,换心藤在撒哈拉之眼,回头去拿吧。"
  凤凰"嗯嗯"两声。声调非常古怪,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
  桃红看了她一眼,忽然惊讶地说:"奇怪,凤凰你怎么笑得那么像木偶?"
  提起木偶,里约城这两天的古怪就呼之欲出。蚯蚓们忙着种树布置舞台,对此一无所知,听山狗细细一说,碧绿竖起身体来,在地上扭了两下,说道:"不对啊,这很像是我们的青陆银芯加水煎煮后的效果,桃红,你记得吗,那个叫三生石的老几以前来青陆,要东要西,最后我们实在搞不定了,把银芯过水造蒸汽,吸入以后,就会出现这种麻木愉快的样子。"
  桃红大点其头,以及尾巴:"是的是的,因为代价太大,虽然他说那就是他想要的,不过我们还是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联系到银芯,立刻联想到莫名坠落在撒哈拉的老式飞行器,再联想到银芯被煮过,里约城的怪异,最后就指向了三生石。
  山狗不愧猎人本色,抛下自家暗伤,立刻建议:"我们分头去搜寻一下,我们定个方式联络,看各自有什么线索。
  碧绿闻言掏出几只精致的柳叶笛分给大家,说:"这个笛子吹出来的声音非常奇特,可以传送数十公里远。有发现就吹一声,我们可以循声来找。"
  第四节:海底玻璃屋与莲藕美人(1)
  山狗胡乱奔了一程,里约城内静悄悄的。家家户户似乎都待在屋子里,声息全无。经过一栋小楼前时,一扇窗子"呀"的一声推开了,有个容貌绝美的金发女子探出头来,似乎是小睡初醒,慵慵懒懒的,只是脸上如戴面具一样,犹自挂着满副那甜美而麻木的笑容。山狗一生见识无数大风浪,生死相关只一刻的时候也不知凡几。然而横空里一比,这刻深心处爆出来的惊人恐惧,震撼程度却是仅见。使他刹那间汗湿背心,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虚空狂乱之中,几乎立刻要抓住一点什么支撑自己不倒。
  他站了一会。长长呼吸强迫自己定下来思考,三月一日,凤凰与自己来到里约热内卢,一切情况都如常,人们看到凤凰身上的翅膀,以为化装术如此了得,还大吹口哨表示赞美。三月二日晚,两个穷光蛋实在忍不住烧烤香味的诱惑,跑进一家街边小店大吃一顿霸王餐,之后双双施展出惊人轻功逃逸,店主也没有怎么温良恭俭让,虽然不懂他追出来吼的是什么,想来也不会是格言警句。不久之后,最先出现了异样的人或许应当就是在海滩打排球的那群小孩。然后是周围观众,再然后是海滩游客,一直向市区内蔓延。
  我怎么又没出现异样呢?
  一念间他对自己苦笑:"我多牛啊,一半是人,一半是亡魂啊,大约这种传染病也放我不倒。"却没想到这毛病虽然确实不会威慑非人种族,不过当初蚯蚓族长老为了收买他,强喂他的那颗世间一切传染病的克星"药金蕾",可也居功甚伟。
  既然病征由海边人群伊始,再去一次科巴卡巴纳海滩说不定会有收获。原地跳了两下表示振作,山狗从自己储藏量很低的智慧宝库里摸出一句话来鼓励自己说:"无论多么沮丧也不要放弃。因为放弃会更沮丧。"真是话糙理不糙啊。
  科巴卡巴纳海滩。整个巴西,甚至是整个南美最美丽的海滩,每年吸引数以百万计的游人前来一堵它的风采。水如天,天如碧,幼沙嫩白,连绵不绝直到视线尽头。每年狂欢节期间,其热闹程度总是可以达到沸点。沙滩上除了点缀无数彩色太阳椅外,还点缀无数穿比基尼的各国美女,令人口水滴答再滴答,一直到脱水方休。即使深夜时分,这里向来都非常热闹。可惜,向来并非永恒。今夜无人到访,海天深为寂寞。
  山狗虽然足够茫然,却发挥了当年五星猎人的追踪本领,口鼻耳舌全方位调动起来,沿岸细细检视任何有可能的异状。天色微有亮色,湛蓝海水一点点退去,卷着白浪又一点点拍上岸边。许多水母发出荧光载沉载浮,似在冲浪般很有乐趣。有一只老大的直接掠上了沙滩,潮一退,就在山狗脚边滞留下来。这玩意虽然全身是水,没嘴没牙,不过要是被它触角一蜇,就能疼到要人老命。俗话说多一蜇不如少一蜇,山狗赶紧闪开,却发现该水母模样甚是奇怪,四体不全,竟然只有半只。
  他把水母拖上干沙滩,细细看,这是一只霞水母,水母族中比较大型的一种。伞部如果完整,直径能达到一米有余。可是现在只剩下一半。从断裂边缘看,没什么海洋生物能咬出这么整齐的牙口,倒像是被人抓住两边,用力一拉造成的。如此损人不利己,连鲨鱼都不会有兴趣,多半是人类做的。不过,谁跑去海里扯人家水母玩呢?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丢下水母,山狗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把自己脱到剩条裤衩。海滩上幸好没人,否则就会嘲笑他的裤衩上有洞洞-----好的那几条都给嗜糖蚯蚓们烧完了。他一个猛子扎进海水里,一阵浪拍过来,海水微温,相当舒服。沉底走远些,海底慢慢便凹陷下去,凉意从海洋深处涌出,有一种针刺般的锋锐触感。山狗深吸口气,迅速游出数百米再运劲潜入,刚一站定在海底,心脏处便立刻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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