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大队长领会了他的意思,一摆手带领手下开着车就要离开,谁知这些蛮人却不依不饶,呼啦啦一哄而上,转瞬间将那拉货的车砸了个稀巴烂,并且棍棒齐飞,打得我们综合执法的工作人员四散逃窜。我们公安干警见此情景不能不管,赶紧上前制止。好家伙那些砖头瓦片铺天盖地的飞来,我眼看着半块砖头落在了我们徐所长的头上,鲜血瞬间就流了他满脸。这个向来以脾气暴躁著称的汉子哪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下意识地就将手伸向腰中准备拔枪,谁知他身后一个蛮人一下子就将他拦腰抱住,嘴里还不住地大喊着:“警察开枪打人啦!警察开枪打人啦!”他这时的普通话居然说得比谁都清楚。然后,就有好几个蛮人过来抢徐所长手中的枪。我见情景不妙,赶紧上前解围,谁知撕扯中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蒙古尖刀就冲我刺来。我来不及躲闪,嚓地一下就扎在了我的左胸部……我心想完了,这下可要成为烈士了。我就势蹲在了地上,那些人见状呼啦一下散开,旁边我的同事们赶快将我和所长拉离现场。本来在我的想象中,我会感到针刺搬的疼痛,然后会有凉冰冰的血液流出,可等了半天居然没有。我奇怪地看着警服那被扎开的泛着白布的口子,又用手摸了摸那刀口处,居然感觉硬邦邦的。我忽然想起原来是上衣兜里那随身携带的千家诗小册子救了我的命,我打开翻看了一下,那厚厚的小册子居然被刺穿了20多页,心里在庆幸的同时,禁不住一阵后怕。
后来,事态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轻易平息,那群人居然将整个榆林市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猖狂地把我们的东城派出所一顿打砸,而且部分人居然冲进了市政府,坐在一位副市长的办公桌上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违背少数民族政策?欺负我们少数民族的人民?”这位市长大人自然会以大局为重,一面赶紧四处打电话请示汇报,一面指示各执法单位一定要压制情绪,不要再次出现过激行为。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伙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正是利用了少数民族政策这把尚方宝剑,一路走南闯北横行惯了,当地政府因为害怕招惹了他们会受到上级处分,所以一直都在忍气吞声。
不过事情的最终解决却让我感到十分好笑,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我们榆林地区的上百名地皮无赖组成了一个反蛮人大军,见着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不由分说,上前就打。不到三天的功夫,这伙人就被打得无影无踪了。据说暗示这么做的人出自我们公安局内部,很多人都怀疑是我们徐所长的手笔,但却始终无法得到证实。
事后,省公安厅和春城市公安局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此事进行了调查,并对徐所长头上的伤口和我衣服上的刀口拍了照。事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发现徐所长对我的态度明显和蔼了许多。同时,我也从所里很多同事的目光中看出了对我的尊重。
我至今也没有和丹丹说起这件事情,因为我怕她担心。但我却时常想起同事老赵的话,是的,我下次遇到危险时还会这么幸运么?万一那天我牺牲了怎么办?这样想着,我真觉得作为一名身处在一线的公安干警,真不能对明天期待太多,因为你根本就无法预知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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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被扎了一刀之后,虽然并没有留下任何外伤,但在我心灵深处留下的阴影却久久都未消散。我总在想,干警察这一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这些年我一直在困苦的生活中拚争着,还没有享受到人间的荣华富贵,如果我年纪轻轻就这么死掉,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有点亏?这样想着,越发开始对人生长吁短叹起来。真的,请别骂我品质不高、境界不深,人都是自私的,我觉得再高尚的人,在生命的价值面前也要首先想到自己。
正当我无比郁闷的时候,恰逢周严冉打电话给我,说是听说我调回榆林市区非要给我接风洗尘。我一想这些日子也实在太憋闷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下午5点下班以后,周严冉准时开车来接我,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老同学,你这警察当得还算舒心吧?”我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感慨地说道:“咳——,还是你小子命好,幸亏你没有考上,也算躲过一劫啊!” 周严冉听我这么一说,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操,你考上了,当然会说这样的风凉话!”我见他一副鄙视我的样子,就索性把半年来满含酸甜苦辣的警察生活讲给他听。刚开始时,周严冉还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每个月就挣那么点钱?警察工作真的那么辛苦?”后来,通过我一个接一个真实的案例讲给他听,他逐渐信服了。
我们一边在酒馆里喝酒,一边谈论着生活中的苦事、愁事、烦心事。周严冉看我神情沮丧的样子,似乎也动了恻隐之情,不住地用手拍打着我的肩膀说:“算了老同学,人生一世,哪有什么事情都如自己想象中美好?所谓知足才能常乐啊!”我看了看他,垂头丧气地说道:“道理谁都明白,但是鞋子穿在自己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我觉得如今当这警察,就好比是捧着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周严冉又白了我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要我说啊,你小子活该如此,明明手里捧着个金饭碗,却让肚子饿得咕咕叫,这能怪谁?你咋就不懂得用手中的饭碗换钱呢?”我见他如此看低我,不禁有些恼怒,倔强地回答道:“你让我昧着良心收黑心钱?操,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宁可就这么穷着!”周严冉使劲剜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般地说:“真是不开窍,那你就这么一直穷下去吧!”
由于心情不是很好,再加上酒喝得有点急,从酒馆出来我就有些眩晕的感觉。坐在车里,周严冉问我:“去哪里?”我说:“听你的,今晚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抢劫我也陪你一起去!”周严冉说:“好!那我就和警察一起抢劫去!”我没有搭理他的话,由于感觉浑身有些燥热,我斜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鞋子脱下来,把脚丫子放在前面车窗边上,眼睛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各种建筑物发呆。是啊!如今的榆林市也步入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改革开放引进的不止是资金和项目,更有开放的观念、新潮的思想。华灯初上的榆林市,霓虹闪烁,各种歌厅舞厅洗浴桑拿的招牌十分惹眼。周严冉一边开着车,一边如数家珍般向我唠叨着,这家的洗浴中心是某某警察在罩着,那家的歌厅是某某警察的小舅子开的,仿佛我们榆林市公安局的底细他都知道似地。
按照周严冉的意思是喝完酒之后,要和我一起去洗浴中心桑拿一番,但我却坚持着要去歌厅唱会歌,而且一定要去上次的那家。周严冉见我醉醺醺的样子,便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们一进歌厅的大门,就见老板娘晃动着水蛇腰直奔周严冉:“呦!周老板,难得今天这么清闲,好久没有过来喽!”周严冉说:“可不是,时间久了不来就想你,一想你就睡不着觉,一睡不着觉就浑身上下都难受……”周严冉一边说着,一边下流地用手掐摸老板娘的屁股,老板娘非但不躲不闪,还像没事人似地用自己那涂抹得鲜红的嘴唇点着一支烟,然后又送到了周严冉的嘴里,周严冉受用地吸着烟和我一起进入了包房。在包房里,我问周严冉:“老板娘这么风骚,她男人能容忍吗?”周严冉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你是她男人,你会不会允许自己的老婆这么风骚?”我说:“当然不能,如果她胆敢这样,那我不揍死她才怪!”周严冉说:“就是嘛!所以她一直独身,其实以前她也是小姐出身,现在是某位局长的姘头,干这个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我问周严冉:“你说人这一辈子活得都像她似地,有意思么?”周严冉瞪了我一眼,嘴里骂道:“操,就你活得有意思?好吃的没吃着!好玩的没玩着!好女人没泡着!人家老板娘可不亏,咱不消说经历了多少男人,听说陪着港商连外国都游览好几圈了。”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反复琢磨着,究竟我和老板娘的人生哪一个更精彩?
后来我和周严冉在歌厅里又要了很多啤酒,毫无顾忌地一阵痛饮。我发现只有和周严冉在一起我才能放开量喝,因为周严冉可以让我毫无戒备地吐露自己的心事。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我竟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据周严冉说,他是连扶带抱地把我弄回家的。事后,周严冉嘲笑我说:“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有多丢人?喝了点猫尿之后,一个劲儿地喊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还说就老子这熊样儿不是也当上警察了么?最可笑地是你居然还主动找小姐,还非点名要什么叫琳琳地陪你,人家服务生说琳琳不在那干了,你还非要服务生把琳琳找回来,不找你就摔人家东西,自己挺大个男人最终还鼻涕眼泪地哭,也不害臊……”我闷坐在沙发里,听周严冉绘声绘色地臭屁我时,心里一点也不轻松。虽然我对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记忆不是很深刻,但我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更明白为什么自己喝多后,会有这样的行为。我有些后怕,我知道生命中如果有些东西烙印进自己的心灵深处,那么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注定了你一直都会背负下去!
这样想着,我竟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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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上级已经明确指出,不让基层派出所下达硬性工作指标,但不知为什么,我们东山派出所仍然暗地里给每位干警下达了2万元的罚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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