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暮锦

    “长宁，怎么了？”看着她时而展开时而皱起的眉毛，时安有些担忧地问道。
    自从他得知她家除夕夜发生的事后，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涌上心头，沉闷地堆积在他心里。
    也就是那晚之后……在城郊找到了她。
    除夕夜，谢长宁和父母回了老家。本该是家人团聚，阖家欢乐的时候，她爸妈却大打出手，直至最后刀刃相见。
    甚至最后，她爸爸将家里浇上汽油，想要和她母亲同归于尽。
    他们的争吵与动手从来都不避着她，谢长宁对这些事情已经如家常般司空见惯。不是没有阻止过，可她太弱小了，那点力气仿佛打在棉花上，软塌塌的不起一点用处。
    她阻止不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就像他们曾经说过，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啊，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一个不合时宜地来到人间，一个错误延续的种子。
    她无力改变，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目睹各种暴力的发生，最后将错误归咎于自己。
    要是她勇敢点就好了。
    要是她强大点就好了。
    要是……她没有出生，就好了。
    所以，难过吗？
    谢长宁有一瞬间的迷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没有，只是一点点难过吧。剩下的，大概是对我自己的谴责。”
    “谴责你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那是他们感情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时安无法理解她的思维。
    谢长宁神色黯然，她随意地笑了笑，“没什么，是我的问题。”
    时安听得眉头是一跳一跳的，真的很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是怎样的脑回路才能形成这样清奇的逻辑。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跳过这个让人生气的话题。
    “先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吧，问问他们的意见。”
    谢长宁犹豫着点了点头，好像自从那晚过后，他们跟从前也有了些不一样？
    打完电话，谢长宁握着手机，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
    “怎么了，他们不答应吗？”时安试探着问道。
    谢长宁摇摇头，自然不可置信:“没有，他们答应了，而且……答应地很爽快，还让我玩得开心点。”
    她的表情十分疑惑，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答复。
    时安却并不意外。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次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想了很多。”
    见谢长宁一脸惊愕之色，时安叹了口气，弹了下她的脑门，轻斥道:“你呀，也别老这么消极，开心点儿，既然他们都在改变，你也要从过去里逐渐走出来。”
    “我会陪你，我们一起走下去，像小时候一样，互相鼓励，互相陪伴……谁也不放弃谁，好吗？”
    时安执起她的手放到心口，隔着一层布料，谢长宁依然能感受到那炙热的温度。
    心跳声砰咚砰咚的，仿佛也在诉说主人的心意，那样坚定又灼热，一下下传进她的脑海，搅得她心神荡漾。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她真的能有未来吗？
    谢长宁深深蹙起眉，心中矛盾纠结。
    天蓝如海，暮色苍茫。
    青青的牧草随风摇荡，橘红色的夕阳悄悄靠近，撞碎蓝天白云，甜橙与青柠交融，浅尝晦涩青春。
    草原一望无垠，时安牵着谢长宁的手，安静地漫步在空旷的天地间。
    “长宁，喜欢这里吗？”
    微风吹来淡淡的青草香味，也吹动了谢长宁心中的涟漪。
    “喜欢。”她微微眯起眼睛，难得放松下来。
    “你喜欢就好。”时安笑起来，眼中星辉再次亮起。
    “不只是这样。”谢长宁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开口道。
    “嗯？什么？”时安侧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女孩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有你，所以喜欢。”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青草也仿佛变成了烟花，盛开在时安心里。
    “走吧，去那边看看。”
    两人行走在宽广的草原，神思飞往天边，感觉天地前所未有的浩大，自身变得无比渺小，却又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较之从前，谢长宁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她闭上眼，感受着这安宁的一刻，微风穿过二人相携的指尖，在记忆中镌刻出不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