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说他没有开心,陈思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柔声问道:“这两年,你一直都在我们的身边吗?”
陈文博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傻笑道:“有的时候,我也会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对不起啊,爸爸妈妈不知道你就在我们的身边,让你……让伱一个人待着……”陈思和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陈文博低下了头,一个人待着,别人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话,那种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
“走,我们回家。”
陈思和拉着陈文博的手,就准备往前走,可是陈文博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思和回过头来,看向陈文博,陈文博也正看着他。
“唉……”陈思和深深地长叹一声,然后拉着儿子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想见你妈妈?”陈思和看着儿子问道。
陈文博很诚实,直接点了点头,表达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你妈妈……她是爱你的,你去世后,她比任何人都伤心和难过,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陈文博点了点头,他去世后,妈妈不吃不喝,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别人照顾,奶奶和外婆都来家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算了,你妈妈教育的方式的确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陈思和认真地道。
“我知道她爱我,但我不喜欢她。”
陈文博坐在长椅上,从陈思和手中抽回手掌,塞进自己大腿下面,看着前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陈思和张了张嘴,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这个时候,就又听陈文博说道:“叔叔跟我说,等我了心愿,我就会回归灵魂之海,进入轮回,重新投胎。”
“我不知道投胎到谁家,又成哪家的孩子,但我还是希望你做我爸爸,可我不希望她再做我妈妈,做她的儿子太累了。”
“不……不,你不能这样说,你妈妈是爱你的,她也是为你好。”
陈思和闻言,胸口感觉揪心的疼,有种喘不过气来。
“对我好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吗?那我希望她不要为我好,不要爱我。”陈文博道。
陈思和闻言无从反驳,儿子说得对,爱不能成为“绑架”孩子思想的理由,更不应该成为孩子的一种负担。
“她总是要求我这样,要求我那样,和这个比,和那个比,她为什么不要求她自己?不和别人的妈妈比?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最厉害的妈妈?如果她不是,那她凭什么要我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最棒的孩子?”
“她……她……”
儿子的话说得其实非常有道理,陈思和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你有什么心愿?你告诉爸爸,爸爸一定帮你完成。”
陈思和也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中,提及了好几次心愿这个词。
“弟弟现在和我以前一模一样呢,他幼儿园都还没毕业呢,每周就要上那么多的课,小学一年级的课程、画画、书法、钢琴、跳舞、篮球还有英语,他一点也不开心,他以前话很多的,现在都不爱说话了,我不希望他以后也变成像我这样的人,爸爸,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你就不能管管妈妈吗?”
“对……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都是我的错。”
陈思和闻言,抱着头,满脸的痛苦,陈文博跳楼自杀以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妻子的教育出了问题。
可他却继续放任妻子对陈武广的教育,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工作真的很忙,没有过多的时间来亲自教育孩子,照顾孩子。
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不希望因为自己说教,刺激到妻子,让她认为陈文博的死,都是她的责任。
可实际上就是她的责任,但是要真的说出来,就很伤人了。
“所以我让叔叔,帮我把弟弟给偷出来。”
陈文博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此时的他才像是一个孩子,天真而又单纯。
偷出来以后怎么办?吃什么?睡哪里?谁来照顾他,却一点也没考虑。
“放心吧,我会跟你妈妈好好谈谈的。”陈文博下定决心地道。
但是陈文博却摇了摇头。
“爸爸是说真的,我没骗你。”陈思和见了,有些急切地道。
“我没说你骗我,但是你和她谈了有用吗?她是我妈妈,我了解她,没有用的。”陈文博又如大人一般,露出一脸忧愁。
陈思和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其实我早就打算换一份工作了。”
“咦,爸爸你不当程序员了吗?”陈文博有些惊讶。
陈思和点了点头,“你去世以后,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这份工作虽然好,挣钱也多,但是实在是太忙了,这两年我们一直在做一个大项目,等项目上线,拿到钱,我就会辞掉这份工作,找个清闲的,顾家的工作,到时候弟弟我会亲自带,好好教育他……”
“真好……”
陈文博露出一个开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的身体开始变淡。
“文博……”陈思和有些惊慌失措。
“弟弟很聪明,以后一定会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大人。”陈文博笑着说道。
“文博,你这是怎么了呀?”陈思和伸手想要去拉他,却摸了个空。
“爸爸,我要走了呀,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了,太累了,太无聊了。”陈文博笑着说,泪水却挂满了脸颊。
“文博。”陈思和发出一阵低沉的哀嚎。
“再见,爸爸。”
陈文博微笑着向陈思和摇了摇手,最后如同褪色的水墨画,变浅、变淡,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只有一串护符从空中落了下来。
“文博……”
陈思和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被撕成了两半。
刚从小花园走出来,还没走到自己停车位置的宋词,同样也露出一丝惊讶的声色:“走了?”
他给了他们五个小时,但是陈文博就这一会儿功夫,竟然就走了。
心中有些诧异的他,转身又走了回去。
等走到刚才的位置,就见陈思和坐在长椅上,抱着头,正在失声地痛哭。
“这么快就走了吗?”宋词诧异问道。
他的话,仿佛惊醒了正在失声痛哭的陈思和,他猛地抬起头,站起身来一下子跪在了宋词的面前。
“求求你,别让文博,别让我儿子走,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他说,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陈思和说罢,就要向宋词磕头,宋词赶忙一把把他给拦住。
“你求我也没用,不是我让他走的,而是他自己要走的。”
宋词的话,仿佛抽走了陈思和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上,喃喃地道:“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
宋词闻言,附和地点了点头道:“对,陈文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虽说责任都在你老婆,但是你作为他的爸爸,你难道说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陈思和露出悔恨的泪水。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陈文博的心愿,大概是希望弟弟以后不要走他的老路,你既然给了他承诺,希望你能遵守,说到做到。”
陈思和脸上露出愧疚和慌乱的神色。
宋词蹲下身,从他手上拿回自己的护身符,转身离开。
“我……我会辞掉现在的工作,找个清闲的顾家的工作,不会再让他弟弟走他的老路。”陈思和冲着宋词的背影喊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向宋词说这样的话,也许只是宋词刚才看他的眼神,也许只是在告诉宋词,自己一定会遵守承诺。
宋词回过头,露出一个笑容,重新走回他的面前,把手上的护符递了过去。
“送给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PS:还有一章,迟点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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