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雾TXT全集

第110章


  悔悟
  西肼大营是由原穆尔行营扩建,背倚穆尔山脉,扎成一个偃月城营。
  营地中壁垒森严,通过两道营门,进入前营。在那里,叶莲、薛棠一行十几人被要求下马,与在此相侯的慕容蓑一起进入中军大营。
  慕容蓑引着众人走到一处有重兵把守的营帐前,却忽驻足不前,微躬了身对叶莲道:“叶典军请先行。”
  叶莲微怔了下,心知燕君舞就在里面,这个时候顾虑再多都是白搭,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当下也不多言,举步便往内走。薛棠在后跟上,却不妨帐前左右两排护卫忽然将手中长朔一横,两相交加一处,竟将他挡在了外面。
  当先两人高声道:“主上有令,只见叶典军一人,其余人等概不相见。”
  “岂有此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薛棠冷笑,自知跟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便要硬冲进去。
  而那两排护卫就是不让,长朔“当当当”瞬间交叠成墙,不容他迈进一步。
  叶莲还没有进去,回过头来隔着长朔叠成的障碍对薛棠嫣然笑道:“将军不必担心,客随主便,便听候主人安排吧!”
  薛棠急道:“可是……”他怎能不担心?燕君舞那样无耻的人,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叶莲轻颔首道:“不要紧,我不会有事。”
  慕容蓑亦上前宽他心道:“薛将军用不着这般紧张,我家主上伤势沉重,不会对叶典军怎样,他只是想跟叶典军单独说几句话,不方便有其他人在场。”
  薛棠沉声不语,只定定望着叶莲,眼看她转身慢慢步入,而后消失在帐幕内。
  慕容蓑见他不再坚持进去,便松了口气,陪笑道:“薛将军别生气,请随我去迎宾大帐,已经设好宴席,就等各位入席了。”
  薛棠冷冷看他一眼,道:“不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慕容蓑碰了一鼻子灰,想了一想,道:“也好,天气闷热,帐篷里不够清凉透气,便摆个露天席罢。”说着便命亲兵搬来几幅屏风,就在帐前围成四方,铺红毯落案几,竟果真在露天里摆起宴席来。
  叶莲还没出来,薛棠不好太早跟他们翻脸,见慕容蓑招呼入座,便也就入内就座。只是对桌上吃食酒菜却看也不看,更不动其上杯箸,他如此,随行而来的十几个精兵便也不动,一干人的心神全在大帐那边。
  慕容蓑只好与另几个作陪将领自斟自饮,笑道:“薛将军是担心这酒菜里有毒么?”
  薛棠凝目看他一眼,道:“我是替慕容大人担心,主帅寝帐前置宴,只怕罪名不轻。”
  “多谢将军体恤。”慕容蓑微笑,“有外客到,自然以待客为重,其他为次。”
  薛棠冷笑道:“把客人拦在外面设个露天宴席,也叫待客为重?”
  慕容蓑面上有尴尬之色,只讪讪的笑。
  大帐内宽敞而华丽,分设内外两帐,外帐中设着紫檀木书案,是处理军务之处,内中却是燕君舞就寝之所,中间以数幅云母石屏风隔断。一应陈设用具极尽奢华,倒像是直接把燕君舞的寝殿搬来了这里。
  叶莲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咳嗽声,一声声辗转反复。她一步一步慢慢朝里走去,木红底如意锦纹栽绒毯很厚,踩上去绵软无声,叶莲却觉自己像踩在刀尖上,举步维艰。
  帐内焚着香,香气清淡,和着沉郁苦涩的药香漫溢开来,隐约还夹杂着些什么古怪的气味。
  叶莲闭目静了片刻,闻出那是血腥气。
  然后她心一横,转过了屏风,于是就看到锦帐堆中半卧着的那个人。
  他似乎真的伤的很重,面色苍白,神情恹恹,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就那么直直望着她,郁郁失神。
  叶莲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离卧榻十来步远的地方站住,再不往前。
  “叶莲……”燕君舞有气无力地唤她,“你总算肯来看我了?”
  叶莲微转开眼望向别处,没有只言片语。
  燕君舞不由苦笑,道:“你为什么不走近些……你还怕我?我被你刺穿了肺,如今也没力气对你怎样,你还怕什么?”
  叶莲终于转目看了他一眼,面上却是冷冷的,问道:“听说瀚海王殿下打算与我国修好,这可是真?”
  “听说?”燕君舞叹气道,“当然是真,你总是信不过去我。”
  叶莲眼中有不屑之色,道:“出尔反尔不就是殿下的拿手好戏?”
  燕君舞语塞,稍顷勉强笑了一笑,道:“这一次不会了。”
  叶莲点点头,然而那眼光那神情却分明是不以为然的。
  燕君舞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相信他的话。
  叶莲缓缓往后退了一步,道:“瀚海王殿下说要我来见你一面,既已见过,那我也该走了。”说着已经转身,快步往外便走。
  “叶莲。”燕君舞蓦地抬高声音,话音落下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叶莲脚下微顿,待听到他咳嗽声止,才又迈步。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么?”燕君舞咬着牙道,“还是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你打败了我?打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怕我?”
  “我怕你……我是怕你,你这样的……”他这样的魔鬼,谁能不怕?叶莲眼中微热,略顿了下,接着反问,“我不该恨你吗?”
  燕君舞沉默,片刻后道:“你是该恨我,我知道我做了许多叫你伤心的事情,破黑雕城,杀薛青田、杀穆少雪……逼你委身就范,可是这些事我都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那一箭……那一箭……”
  他抬手蒙住眼睛,却仍清晰地看到那一箭射出去,呼啸着将她穿透。
  “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后悔……扶中说你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每夜每夜地梦见你,梦见我们的孩子,可是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
  他的语声微哑,仿佛包含着无尽苦涩,说的那么动情,叫人不由自主跟着悸动。叶莲有一刹那都被感动了,听到“孩子”二字时,几乎就要落泪,却硬生生逼了回去。
  “叶莲,对不起……”燕君舞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那么久,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错,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却一直不肯承认,所以当“对不起”这三个字出口后,他很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他喃喃道,“叶莲,你能原谅我吗?”
  叶莲的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有一颗泪没忍住,从眼角滑了下来,顺着雪白的腮一路滚下去,坠落,嗒的一声落在脚下的地毯上,一瞬便不见,只在毯上留下一点深红的印记。
  “你不用说对不起,大家各为其主,没有谁对不起谁。”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
  燕君舞眼中有惊喜的光亮,微撑起身子急问:“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没有。”叶莲渐复平静,语声冷冷,好似寒冰一般,“我永远会记得你做的每一件坏事,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燕君舞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单薄的身姿,却倔强地挺立着。他只觉满心颓然,一时失落已极,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可以走了吗?”
  “……”
  “那——告辞了!”
  燕君舞没有再开口,她很快走出去,好像逃一般。
  不多时,营门口响起马蹄声,由慢到快,渐渐向东而去,越来越远。
  丧报
  一出西肼大营,叶莲就纵马狂奔。
  薛棠见她神色不对,忙带着一干精兵在后拍马急追。
  一行人马如风般向东疾驰,很快便出了西肼地界,到了长岭一带。
  此来西肼大营,薛棠原以为即便不被扣押,也不会那么容易脱身,总之少不得有一场厮杀,谁知竟这般轻易便被放了出来。那慕容蓑却是好说话,见他们要走,也不予阻拦,甚至还亲自随他们至前营,命人将他们一行人的坐骑好好送过来,一直看他们出了营门,方转了回去。
  叶莲始终遥遥在先,直到进入长岭才缓下马速,却并不急着回大营,而是转了个方向朝附近的一座矮山上奔去。
  薛棠怕她有什么事情,只随后跟着。
  一会儿功夫,叶莲驰上矮山,总算停了下来。
  薛棠只留了两个精兵在附近守着,却把剩下的人都派到山下去巡视,安排好后他方催马上了山顶。
  叶莲已从马上下来,正背对他站在山顶上注目凝望远方。
  薛棠勒马停住,翻身下马,一步步慢慢走至她身后。她听到了动静,却没有转过身来,仍定定望着前面一动不动。她执拗地挺着背脊,仿佛谁都不能打垮她似的,可是薛棠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他在她身后踌躇了很久,方伸过手去,轻按住她的肩,唤道:“叶莲。”
  叶莲回过头来,脸上隐约有泪痕,不等薛棠看清,她的头便迅速埋下去,贴在他胸口上。
  薛棠顺势将她抱住,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她不作声,甚至连抽噎声也没有,只肩头在微微耸动。
  薛棠心内五味陈杂,有对她的疼怜、亦有对自己的痛责,更多的却是对那个人的愤怒与仇恨,想到她如今这般伤心又是那人所赐,一股怒火便腾地冲了上来,忽然放开叶莲道:“那个畜生,我去找他算账。”
  “不。”叶莲一把拉住他,“别去……他没有对我怎样,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伤心。”她是真的伤心,原本以为已经忘记,可当他提起“孩子”二字时,她还是禁不住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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