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东京城就像一锅煮沸了的水,繁华和热闹之下是京城人的阔绰和悠闲。
樊楼上下笙歌燕舞,食客们的喧嚣与歌女们流莺般的歌喉彼此交织呼应。大家哄笑着、阔论着,在酒气中麻醉自己的神经,在丝竹里埋没了本该有的头脑。
宋五嫂手扶走廊向下望了一望,这样的场景她每天都会见到早已不奇怪了,但今天还是罕见的皱起了眉头。
她挂在脸上的一副并不轻松的表情,身后的宋明轩步步走来,同样望着一楼的大堂,语重心长的说:“阿姊,荷露遇到了麻烦。”
“是莫家遇到了麻烦。”宋五嫂叹息说道:“自从莫家大郎去了之后就没一天消停过。”
宋明轩还没开口,“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来。姐弟二人同时回头望,曹妈妈一脸惶急的跑了来。
宋五嫂忙迎上去问:“怎样了,有消息了没有?”
曹妈妈慌张地说:“咱们的人已经把内城转了个遍,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到了,均是无果。只怕……”
“只怕什么?”宋明轩追问道。
曹妈妈刚要说话,宋五嫂便将手一立,止住了她的话:“不必说了。人不在内城。”
曹妈妈点点头,又对宋明轩说;“轩哥,人丢了还只是一个时辰之内的事,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怕时辰拖得久了,线会不会断就两可了。”
“我亲自去找。”宋五嫂说着就要走,曹妈妈忙将她拦住说:“掌柜的稍安,不是老婆子多嘴,这种事儿还是早早报官了好。莫大姑娘受官家的宠,自然不会坐视……有官家出手,总比咱小老百姓要稳妥。”
宋五嫂摇摇头,说:“莫家加上咱家,据说李格非李老爷家和赵挺之赵老爷家也都派人出去了……”
她又扭头望了一眼宋明轩:“依我看也绝少不了魏玉如。咱们这么多家一齐出去找人,怎么也比开封府麻利。曹妈妈,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别多说了,你留下来照顾店子。家兴,你与不与我去?”
宋明轩点了点头,说:“阿姊要去,我自然跟着。”
“好,咱们回去换身行头,先去茗楼找荷露。”宋五嫂说完便拉着宋明轩一同走了。
曹妈妈本想再拦,但也没有好的理由,只能看着这姐弟二人匆匆而去了。
……
曾布还倒在床上呼呼睡着,晚间他才与兰台的李清臣痛饮了一番。曾枢密本就不胜酒力,回到家时便支持不住倒头就睡了。
而魏夫人已披起衣裳,一边拢头发一边疾步向中厅而去。两个农户打扮的人本来是坐着的,但见到魏夫人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二人抬头一瞧,见魏夫人只披着一件很透的单衫出来顿时面皮一红不敢再看。
魏夫人一边拢头发一边说:“这大黑天儿的唤你们过来叫人过意不去。若不是十分火急的事,我也断不会惊扰二位。”
其中一个赔笑说道:“夫人不必客气。小的们常年受曾相、夫人的恩惠,去年更是托您二老的福,足足过了个肥年。今儿俺弟兄……”
“今日确实遇到了为难的事。”魏夫人坐下,不等他啰嗦完就说道:“东京城里有一女子失踪,我怕有歹人将这女子掳去了城外,还想劳动二位发动农户、佃户们帮忙寻一寻。”
二人对视一眼,另一人问道:“难道鬼樊楼又开张了不成?”
魏夫人木然摇头,说:“与鬼樊楼无关。也正是如此,我们才难以措手。这东京城繁华鼎盛,有百万人众,要在这里找一个失踪女子无异于海里取盐,不得已,只有烦请二位相助了。”
二人又鞠一躬,说道:“俺弟兄能为夫人效力自是荣幸,只不知这女子……”
“莫家二姑娘,莫云湘。”魏夫人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找归找,切记不可招摇,否则云湘姑娘清白难保。”
二人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
魏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说:“二位不妨吃一盏茶再回去,我也要出去了。”
她说完便快步离开了中厅,返回卧房去时侍女已将出行的衣服备好。
两个侍女伺候她换衣服时问:“夫人,去茗楼可要小的跟着。”
“不用,给我备一匹马就是了。”魏夫人说着。
她再出来时那两个里长已没了踪影。她也没在意,只是大踏步出了大门去,门口正有一匹健马。
这匹马不比寻常的小马,而是属马与滇马杂交而成的新种,高大且善奔。
魏夫人望着这马,心里却想着:“朝廷缺马,这样的良马本该供给西军前线才是。”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她一踩马镫就翻身上去,“驾!”两腿一夹,马鞭轻轻一抽,马儿便驮着她匆匆而去了。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除了马街依旧灯火通明之外,其他街道基本空空如也,半个行人也无。
所以魏夫人可以一路驰骋而毫无顾忌。“驾!驾!驾!”她快马加鞭之下,想到了曾经莫云潇在闹市纵马奔驰的景象,不禁感慨万千。
因为马好,所以不过一刻就到了茗楼大门前。此时守在门口的是莫云泽,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时雨!”魏夫人叫了一声,然后翻身下马。
莫云泽吃了一惊,急忙迎上来帮她牵马,一脸惶恐的说:“魏夫人!家姊的事怎么也劳动了您?”
“什么话?你大女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魏夫人望了一眼里边,又问:“情况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莫云泽摇摇头,十分焦急的说:“还没有。”
魏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放心,你的内姊不像你大女兄,她从不惹事,许是自己走迷了。咱们这么多人,东京城巴掌大的地方还愁找不着吗?”
莫云泽尴尬的一笑,说:“多谢夫人开解。”
他说着便替魏夫人牵过马来,将缰绳绑在了门口的柱子上。魏夫人推门进去,茗楼大堂没有食客,但灯火通明,几个守在这里的侍女都是从鬼樊楼里来的,也曾与魏夫人有一面之缘,于是纷纷行礼。
魏夫人也不多说话,径直穿过大堂直奔内庭而去。
内庭也只有芷兰居的屋子亮着灯火,时不时还传出啼哭的声音。魏夫人眉头一皱,快步走了去。
“曾布之妻魏玩魏玉如冒昧来访。”她在门口这样说着。
开门的是已经将眼睛哭肿了的绿玉。她一见到魏夫人便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行礼也忘了。
魏夫人也不计较,进门来时但见屋子里坐满了人,但各个愁眉紧锁,张芸儿坐在当中的藤椅上只是用手绢捂着嘴,不停的哭着,紧挨着她的是李仙娥,或许是受她的情绪感染,一边安抚一边流泪。
云溪和丹珠守在李仙娥的一边,没有哭,但同样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小王姑娘坐在较远的一张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腿,手里捧着一碗甜茶在细细的吃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其余的便都是些端茶倒水的侍女们,大多也都是从鬼樊楼里解救出来的女子们。
众女子见魏夫人来了纷纷起身行礼。魏夫人忙扶张芸儿坐下,说:“二奶奶不必多礼,现下找人要紧。”
她又将目光转向了李仙娥,问:“三奶奶,荷露呢?”
“大女兄出去找帮手了。”云溪回答道:“而且她不要我们陪着,说是去的人多了反而麻烦。”
魏夫人眼睛一亮,微笑说道:“我知道了,但愿一切顺利。”
“魏夫人,我家荷露虽与你交好,可我的湘儿却从未与人交攀。您这是……”张芸儿好不容易收了哭声这样问。
魏夫人含笑说:“我自不忍见荷露一人操劳。况且,人口失踪是大案,我理应援手才是。三者,云湘这孩子有几分骄纵,但也还是个贤淑的女子,我既知道了,又岂能……欸!”
她话还没说完,张芸儿又嚎啕哭了起来。她的哭声里夹杂着几分愧疚和几分感激。
魏夫人和李仙娥才将她安抚好,又急忙给魏夫人看了座,杜鹃又匆匆推门进来,说:“李家娘子来了。”
“哪个李家娘子?”李仙娥忙问。
杜鹃还没说完,李清照带着离离已推门进来了。众人一见更吃一惊。
“两位奶奶不必多礼。”李清照披着一件大红披风,戴着毡帽匆匆走来,身后跟着的便是侍女离离。
魏夫人一瞧之下也不禁赞叹:“果然是个标致的人儿,风韵骨头竟不让荷露半分。”
李清照将毡帽一摘,随手递给身后的离离。她回目一望,第一眼就望见了魏夫人。二人相视不免一笑。
李清照说:“我本想着莫家有事,魏夫人定是第一个驾到,果不出我的所料。”
魏夫人笑着说:“待这里的事了了,我定约娘子和荷露一起去游湖赏景,饮酒赋诗。但此际还是以找人为要。”
李清照点了点头,坐在了杜鹃给自己搬的椅子上,说:“魏夫人所言极是。我带的家丁已沿着汴河去了,若有所获立即回报。但东京城大,人力毕竟不足。我此次来便是找荷露计议计议,看如何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欸?怎么不见荷露?”
李仙娥说:“荷露出去了,一时不见她倒也无妨。”
“我来晚了!”宋五嫂推门进来,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她忙拢了拢包头的头巾,腼腆一笑,说:“呦!没想到魏夫人和李家娘子也在。”
众人见过了礼之后各自坐下。宋五嫂先说:“我的人已将内城找遍了,无一所获。”
“轩哥呢?”李仙娥问道。
宋五嫂顿了一顿,说:“在外面和时雨说话呢。”
魏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又对李仙娥说:“三奶奶,今日二奶奶太操劳了,还是派人伺候着寻别处去睡吧。这里有我们便好。”
张芸儿哭着说:“湘儿不见下落,我怎么睡得着。”
魏夫人温言说:“您在这里也不好,俗语说关心则乱,勉强支撑着于事无补。”
“对对对,魏夫人说得对。”李仙娥连忙吩咐绿玉:“快搀着二奶奶去我那将就着吧。”
绿玉应了一声,便搀着张芸儿就走。张芸儿叹息了一声,只得依次对来帮忙的女子们依次行礼,说:“拜托了拜托了……”众人也纷纷起身回礼,说:“无妨的无妨的……”
送走了张芸儿,大家重新落座。魏夫人面色凝重的说:“此事怕有些麻烦。”
“啊?”李仙娥微吃了一惊,瞪着眼睛看着她。
李清照并没有很惊讶,只是点头,说:“我已猜到,魏夫人送二奶奶出去的意思就在这里。”
“二姑娘是负气出走的,依她的脾气断不会到此时还不回家。”魏夫人说:“我知道她的脾气,与荷露大相径庭。若此时还不见人影怕是给人绊住了。”
“难不成是拍花子的?”云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李清照冷笑一声,说:“东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哪有人敢在城内拍花子?除非二姑娘出城去了。”
魏夫人摇头说:“她绝不会自己出城去。”
“难不成是漕帮?”宋五嫂这样说了一句。
三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吃惊的意思。
李仙娥忽然站起身来说:“那还是去城外找找吧。”
“三奶奶莫慌。我已派人去了。”魏夫人向李仙娥投去了一个成竹在胸的表情,然后又说:“城里城外都要找。”
宋五嫂立即说:“我再叫人去外城找。”
“还有云溪,你也去吧,帮帮你五嫂子。”李仙娥拉着身旁的云溪说道。
宋五嫂一笑,说:“这倒不必。我还有家兴呢,另外时雨不也可以用上吗?”
“对,还有赵德甫。”李清照也说:“这种事还是交给男子们去办方便些。”
“赵衙内也知道了?”李仙娥惊问道。
李清照哼了一声,说:“这是他欠我的情。”
魏夫人叹了一口气,说:“现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要看荷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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