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开茶铺

    这一变化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禁军兵卒不由得惊慌，“什么人？”的叫喊声响彻林间。
    李清照也不免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在暗夜里快速搜索着。
    但那支箭就像是发令枪一样，不多时刻，林间“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声音不大，却密如细雨，伴随而来的是士兵们地狱世界的惨叫。
    李清照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见周遭的士兵的脖颈、胸膛、头颅、面颊中箭，鲜血迸出，乱作一团。
    大家就像一团受惊的老鼠东躲西窜，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就在李清照一愣神的功夫，只听耳边炸雷般的一个声音响起：“快趴下！”
    赵明诚已飞身扑来，将李清照扑倒在了身下。“你……”李清照一回头，见赵明诚正用一双惶恐但又强自镇定的眼睛望着自己。
    她本想发火，但看见他这样的眼神自己再大的火也就发不出来了。
    “你干什么？”她轻声问了一句。
    赵明诚抬眼望望四周，说：“咱们一定是中了埋伏，现在只有先设法保全自己。”
    “如何保全？”李清照问。
    “装死！”
    “装死？”李清照觉得诧异，正要辩驳时赵明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苟且一时，才能后图。”
    就在他们说话时，身边又有不少士卒倒地。李清照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痉挛抽搐，活像将死未死的鱼儿一样。
    这些人同样瞪着惊恐的眼睛。他们不能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更不明白杀他们的人是谁。
    就这样，他们一个个瞪着眼睛死了，眼里满是恐惧。李清照看着他们，嘴巴被赵明诚捂得死死的，想叫却又叫不出声来。
    赵明诚把他们脸上的血弄了些来擦在了李清照和自己的脸上，然后倒在地上开始装死。
    李清照惊惧不已，只得和赵明诚一样闭目装死。
    不一会儿，破空之声渐停。一伙贼人从隐秘的丛林中跑了出来。为首的一人吩咐手下：“去看看有没有莫云潇。”
    “是！”众人纷纷来检查尸首。李清照听见这话心中一阵忐忑。在这一伙男子中只有自己是女子，虽不是莫云潇但也足够显眼。
    果然，一个贼人叫道：“大哥，这儿有个死鬼妞子！”
    “啊？俺来看！”为首的人提着一个灯笼走来。他低头将李清照细细一看，说：“不是莫云潇，走吧。”
    贼人纷纷而退，很快，黑暗的丛林中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李清照的心砰砰直跳，过了很久才听身边的赵明诚说：“李家娘子，贼人已去了。”
    她仍是紧闭双眼，不敢睁开来。
    赵明诚坐起身子，见她并不起来，继续说：“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要赶回去找莫大姑娘。看来莫二姑娘的走失并不那样简单。”
    李清照仍是不睁眼。她的眼睛闭得死死的，两手也紧紧攥拳，轻微的啜泣声幽幽的传来。
    她的身体略微抖动，泪水也一点点从紧闭的眼皮之下渗了出来。
    赵明诚怕她受伤，忙将她扶起来，关切的问道：“李家娘子，你怎样？”
    她这才微微睁眼，看着眼前一脸焦灼的赵明诚，忽然扑到他的身上，紧紧将他抱着放声大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座早已破败了的将军庙里升着一堆篝火。身高约两米的将军王铁枪石像挺拔威武，尤其是手里的一杆铁枪杀气腾腾。
    篝火隐隐绰绰，将围坐在庙里的人影映在墙上，忽闪忽闪的。
    莫云潇和张迪已带人埋伏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
    莫云潇拨开眼前的草丛，细细观望着，问张迪：“这是一座什么庙？”
    张迪不屑的一笑，说：“莫大姑娘自幼长在东京，连这王将军庙都不认识了吗？”
    莫云潇侧目来望着他，眼神中杀气凛凛，让人不寒而栗。
    张迪有些胆寒，只好解释说：“这是王彦章的土庙。百姓人称王铁枪，深受爱戴，因此处处都有他的庙宇。”
    “王彦章？”莫云潇说：“就是五代时后梁的将军王彦章吗？传闻中说他仅凭一杆铁枪就能杀得敌人人仰马翻，是真是假？”
    张迪说：“多半是讹传。”
    他又觉得这个回答过于简短，才又补充说：“此人虽然骁勇，但我朝定鼎以来文风大盛，像王铁枪这样的武将也就日渐为人所遗忘。这座土庙也就冷落了下来，无人供奉了。现如今已成了落魄之人的避风之处。”
    “哼！大宋朝重文轻武，日后难免要吃亏。”莫云潇说了一句。
    张迪压抑着不满的情绪，说道：“圣人有云，君在德而不在险。我朝天子宽仁治国，百姓安泰，如何要吃亏？”
    莫云潇瞥了他一眼，不愿多做纠缠，便回归了正题，说：“我先一人进去探探虚实，然后以响箭为号。听到声音，你就带人冲进来。”
    张迪惊得直吐舌头，说：“你……你一个女子，竟要只身入敌窟？”
    “哼！大惊小怪！”她说着便起身去了。
    而此刻，围拢在篝火旁的这些人农不像农，樵不像樵，一个个衣衫不整，面上都带着凶狠之色。
    “忘八端的畜生！”一个人拍腿大骂：“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人没看住，还折了两个弟兄！”
    李二郎坐在塑像前的香案上，正在大口啃着一个芋头，听了这话也不由得一呆，冷笑说道：“这事儿咱们八成是给晃了。”
    众弟兄们一阵骚动，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来。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个人问道。
    “哼！漕帮的人说的好听，叫咱们和他一块劫了简王出来，只要能另立朝廷，不愁干不出一番事业来。”
    李二郎说道：“可劫人也好，看守也好，都是咱们弟兄在前。他漕帮却躲的远远的。起先，俺也不甚怀疑，但他们这一走，俺倒思索起来了，漕帮许是借咱们之手把简王弄出来，然后他们好行事。”
    “啊？”众兄弟一拥而起，纷纷叫嚷：“既如此，咱们得找那姓万的讨个说法！”
    李二郎还没开口，只听庙外一声马嘶，众人无不惊愕。“是点子！”人人手里拎起武器直冲了出去。
    李二郎半是疑惑半是慌张，也急忙从香案上跳下来，跑出来看。
    他出来时，众弟兄已将莫云潇一人一马围了起来。个个面露狰容，举着明晃晃的钢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哈哈哈……”莫云潇纵声大笑，说：“奴区区一个女子，竟也叫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哼！难怪连一个闺阁里的姑娘都看不住！”
    莫云潇半是讥讽半是嘲弄，激得众人大怒，几乎就要一拥而上将莫云潇拽下马来。
    李二郎到底是有城府的。他将莫云潇上下一番打量，说道：“这位便是莫家的大姑娘了吧？”
    莫云潇呵呵一笑，两手交叠搭在马脖子上，笑眯眯地说：“不错，我是来找我女弟的，这位英雄可见到了？”
    李二郎呵呵一笑，说：“莫大姑娘果然不凡，不愧女阎罗的诨号，不像二姑娘那样草包！”
    “呵呵呵……”莫云潇忽然捂嘴格格笑了起来，直笑得这些举着刀枪的贼人们浑身不自在。
    “英雄说得极是，我那女弟可草包得紧。”莫云潇笑道：“她在哪里，英雄可知道？”
    李二郎面色一沉，有些尴尬的说：“她跑了。”
    “如何跑的？”莫云潇急急的追问，神色间难掩焦虑。
    李二郎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不禁冷笑：“大姑娘，你关心之切，就不怕俺们诓了你！”
    莫云潇将身子坐直了，然后敛起笑容，说：“诓我的人还少吗？章惇、仇锋、赵似，他们各个都不对我坦诚，如今可有一个得了好下场？”
    李二郎也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说：“好！大姑娘果然好胆色。俺们也不怕与你说，你的女弟正是被花中龙救出去的。”
    莫云潇心里一揪，眉头如峰峦般皱起，问：“赵似如何能救她？”
    “此事说来话长，姑娘可否下马来，进庙里一聚？”
    莫云潇迟疑了不到一秒，便翻身下马来，牵着马缰绳走到土庙门口，众贼人也都跟着她一起移动过来。
    这些人凶神恶煞、虎视眈眈，但莫云潇竟然视而不见。她走到庙门口停住脚步，然后将马的缰绳交给右手边的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伙子。
    小伙子呆了一呆，只听莫云潇说：“去帮我把马栓好，莫叫跑了。”
    吩咐完，她便昂首进入了庙里，一众匪徒也跟着进了去。
    张迪在外看着，不禁是大惊失色，叫道：“这可不好，在里面放响箭如何听得到？”
    莫云潇坐在了篝火旁一个光滑的石头上。她将裙摆一甩，夹在了两腿间，一边烤火一边说：“英雄请讲？”
    李二郎望了望左右，也坐了下来，说：“俺姓李，家中排行老二，大姑娘可叫俺李二郎。俺的这帮子弟兄都知道，东京城里，是朝廷的地方，但出了城，便是俺李二郎的地方。就算是漕帮、丐帮也都要给俺几分面子。”
    “那如何叫云湘跑了？”莫云潇问。
    李二郎面色一红，说：“这些年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俺底下的不少弟兄都回去过安生日子了，打家劫舍？哼！越发的人少了。不过人少也有少的好处，俺们倒是一心，故而那漕帮的万乃林愿与俺们攀结。他告诉俺们，只要合力救出简王，便可趁机袭击皇城，杀了官家，拥立简王为君。到那时，俺们也可封妻荫子，做个相公。”
    “哼！”莫云潇冷笑了一声，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万乃林说简王不听话，便也将他绑了。”李二郎说：“只是此人不能杀，只要将他绑着。姓万的说简王娇生惯养，受不了饥寒，过不多时就要告饶。到那时就可以任意摆布了。”
    莫云潇伸出两根手指，说：“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当初简王事败，漕帮也被一网打尽，万乃林是如何逃出来的？”
    “哼哼！莫姑娘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李二郎的话没有说透，但莫云潇已经了然。
    “第二，你们既然是要造反，为何又要绑我家的人。”
    李二郎说：“上次简王事败，全是拜莫家的大姑娘所赐。姓万的说他咽不下这口鸟气。而且……”
    李二郎看了莫云潇一眼，忽然止住不说了，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莫云潇也觉得奇怪，追问道：“而且什么？”
    “姓万的说，简王最是好色，他垂涎大姑娘的美色，若是能将大姑娘绑了来，或许起事就大大的有利。”
    莫云潇长舒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又问：“那简王又是如何将云湘劫走的？”
    提起此事，李二郎就怒火中烧。他强抑愤怒的情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包括如何将云湘诱骗而来的经过。
    听到最后，莫云潇也不由得喝道：“李二郎！你干的好勾当！”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女子孤身前来竟然反客为主，着实令人意料不到。
    李二郎也有些惊诧，忙说：“大姑娘，俺们也是给人骗了。”
    “哼！”莫云潇站起身来，说：“若是我的女弟少了一个头发丝，你小心你的脑袋！”
    莫云潇撂下一句狠话就要走，李二郎忽然将她叫住：“大姑娘留步！”
    莫云潇果然站住了，回身问道：“李英雄还有指教？”
    “大姑娘要去哪里？”李二郎问。
    “我去救我女弟。”莫云潇直言不讳。
    李二郎哈哈大笑，说：“大姑娘不要跟俺们逗闷子。这旷野之大，大姑娘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那依李英雄的意思呢？”
    “俺们和大姑娘你一道去。”李二郎说：“正好，俺们也有些事要和万乃林说道说道。”
    莫云潇呵呵笑道：“我猜你不会白饶我。行吧，说说你的条件。”
    李二郎说：“俺们弟兄也要讨一个饭吃，再也不想做这聚啸山林的勾当。莫姑娘不如去劝劝官家，许我们一两条运河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