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看到玛琳一口从罗恩的身上咬下一块肉,鲜血四溅,另一个妓女安妮斯当即愣住,双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嘴巴一点点张大,本能地就要尖叫起来。
玛琳随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恶意地说道:“别出声!”
在这个瞬间,口唇之间满是血液、表情并无惶恐反而十分愉快的玛琳在安妮斯看来就如同那些传说故事中的女妖或恶魔,比外面那些黑帮恶棍还要令她害怕、令她恐惧。安妮斯颤栗着抬起手紧紧捂住了嘴巴不断点头,并蹬踹着双腿甩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罗恩,靠在床头旁边努力地缩紧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安妮斯没有捣乱的意思,玛琳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罗恩身上。要害部位被重创的男人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完全无法直起身体。
玛琳呸呸两下将血与唾液的混合物吐到罗恩身上,嫌弃地骂了一句:“脏东西!”
她抓过自己和安妮斯褪下的几件轻薄衣物和那块被自己咬掉的器官,将它们一共胡乱塞入罗恩半张着淌着口水的嘴里,彻底堵住对方的声音。随后玛琳十分轻易地将这个比自己重一倍的男人丢到地上,用脚踩住罗恩的后背,两手抓住了他的右臂用力向上拉扯!
轻微的“嘎嘣”声中,罗恩手臂与肩膀之间顿时出现一个奇怪的弧度,代表着骨头脱臼。玛琳如法炮制,又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卸下了他另一边手臂和膝盖关节。
在这个过程中,罗恩略有清醒,却提不起一点力量反抗,只能发出含混叫声。
他的脑子还相当胡乱,几乎被疼痛冲击到昏厥,又因为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而保持着几分清醒几分血性,因此产生的熊熊怒火令罗恩艰难地保持着少许思考能力。
自从做上了皮肉生意以来,罗恩的脑海中就不存在“女人”这个概念,他所认识的女人不过是一具又一具肉体,一个又一个商品,不过是始终匍匐在他脚下或者身下可以随意处置的不值钱的东西。即便是偶尔见到几个不识趣的刚烈的女人,也只需要一些暴力、一些折磨、一些药物就可以轻松驯服。
罗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商品”居然会跳起来咬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肾上腺素发挥了作用开始淡化他所感受到的疼痛。罗恩没有犹豫,就要用额头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声音,吸引外面的手下敲门询问。
只要他迟迟没有作答,手下肯定会发现不对!
然而,罗恩刚要努力制造一些明显的动静,玛琳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踩住了罗恩的脑袋,一边嘟哝着“差点忘记了”,一边扯下床单,轻易用手将柔韧的布料撕成布条,用它们一圈一圈地缠住了罗恩的脑袋,令他看起来像个滑稽又做工敷衍的粗糙布偶。
在层层织物的包裹下,别说撞击地板发出声音了,罗恩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双臂与双腿角度奇怪地耷拉在一边抽动,屡屡试图挪动又屡屡失败。
而玛琳则直起身体,认真回想了一下义父告诉她的步骤,觉得再无遗漏了。
只要确保这个人不能动、不能出声,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玛琳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面对着门扉靠在墙壁上看守的帮派成员打了个哈欠。
在自家的地盘上,罗恩不会要求手下都守在外面,所以现在走廊里只有他一个抽到签的倒霉蛋在看守,其他人则在不远处的大厅内打牌喝酒尽情放松,未关严的门扉使得一阵阵呼喝和叫骂声清晰可闻。
帮派成员羡慕地侧过头向漏出暖黄色灯光的门扉,想象着黑麦啤酒和牛肉馅饼的味道,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唾沫。
妈的,没有女人玩儿就算了,连点吃的喝的都没有……他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充满嫉妒与恶意地揣测老大今天肯定是喝多了,没能快速进入状态,否则平时他在门外都能听到那些妓女放荡的叫声。
就在他不断幻想着那些场面之时,帮派成员余光忽然瞥到什么东西贴着墙面飞快闪过,立刻拔出手枪转过身去,却未在走廊上看到半个人影。
这条走廊并不长,左边通向帮派成员聚集的大厅和“小夜莺”那些财务等人员的办公室,右边就是留给那些头目偶尔使用的包间,再向里拐个弯则是地窖仓库等仓储区域,这个时间很少有人经过。
帮派成员疑惑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或是看到了什么飞虫。
他本想走上两步去走廊拐角看一看,又有些懒得动弹,本能地觉得在自家地盘上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无声从帮派成员身后的墙壁中探出,在后者尚未反应过来时从后面越过他的肩膀,左手扼住他的下颌,右手则扶在他的脑袋侧面。
在帮派成员应激举起左轮想要抠动扳机之时,这两只手一左一右干脆利索地向相反方向猛地发力前推,伴随着手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隆起与一声闷响,帮派成员的脑袋一下子被扭转了二百七十度,颈椎无可避免地连带着神经中枢和脊髓断裂开来。
那帮派成员瞳孔骤然放大,身体软倒下去,举起一半的手臂也如同沉重沙袋般落下,闪烁着黄铜光泽的手枪滑落,眼看就要坠地。
而整个人跟着穿过墙壁的道格拉斯一边托住那家伙的身体,一边看向落于地面的手枪。
在他的注视下,那块地板仿佛有不错弹性的蹦床,在手枪落地时重重凹陷,随即又没发出什么声响地向上弹起,把手枪弹回了半空,让道格拉斯有时间跨出半步用脚尖再垫了一下,轻松将手枪抓到手里。
这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两三秒之间,近乎无声无息。
将手里那具软绵绵身体轻缓放倒在墙边摆出和醉酒的人差不多的样子,道格拉斯侧耳听了听,不远处喧嚣吵闹声依旧,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门扉上。
不久前道格拉斯先是利用占卜的手段试图确认自己看到的妓女是不是玛琳,情理之外也意料之外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虽说凭借着如此简陋的前置条件去占卜,失误的概率很大,但已经对此产生了疑问的道格拉斯本就想着不管得出什么结论都要去看一眼,随后他便盯着那条走廊里进进出出的辉利党成员,挑了一个落单的绑走,威逼利诱地拷打出了里面部分布局,借此完成潜入。
道格拉斯没有耽搁,估算了一下房间大小后向右侧走出几步穿墙而过,如愿进入了房间附带的盥洗室。
甫一踏入,他的靴底就踩住了几块玻璃碎片,抬头看去,只见盥洗室内一片凌乱不堪,挂在洗手台上的镜子被打碎,水龙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清水顺着管道哗啦啦地外涌,不断溢出到地板上。
但最吸引道格拉斯注意力的却是卧室内的动静,那是一个女人轻哼着歌谣的声音。
“咩,咩,黑色的羊,你有羊毛吗……是的,先生,三袋满满的毛……”
他持枪在手几步跨出盥洗室,一眼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久前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的罗恩现在如同一只死猪般横在地上,身体袒露,从道格拉斯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这家伙被外力折断而扭曲敞开的双腿之间,男性的器官已然不见,那里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乍一看仿佛女性分娩时的模样。
那道创口之中被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道格拉斯略略一扫就看到了本该安在洗漱台上的水龙头,看到了许多玻璃碎片和疑似烛台的金属制品。
这使得罗恩流出伤口的肠子与许多器官都被划破,内容物混着血液四处流淌,让房间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而在这幅令人忍不住想要呕吐的画面中,一个头发较短,面目年轻较好的女郎正跨坐在罗恩胸口,专注地往罗恩身体里塞入更多物品,嘴里仍然有些跑调地唱着:“三袋满满的毛,两袋给主人,一袋给夫人……”
在她把歌谣唱完之前,道格拉斯分辨着她的样子,试探叫道:“玛琳?”
女郎一下子停止了哼唱,抬起头来看向道格拉斯。
后者尚未说话,玛琳却动作十分敏捷地原地跳起,用力将手中的玻璃碎片投掷而出。
道格拉斯本能地弓腰矮身躲开速度堪比箭矢般激射的玻璃片,随即见到玛琳纵身扑向自己,长腿如鞭般挟着风声横扫而来,脸色凝重了些许。他没有尝试招架或格挡,顺势向右接连侧翻,让自己的身体穿过了床头柜、卧床等障碍物,转眼就和玛琳相隔了半个房间之远的距离。
这时候道格拉斯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缩在床角,吓傻了般捂着嘴巴一动不敢动。
可他暂时顾不上另一个人,因为玛琳并不打算放过他,以矫健的姿态纵身跃过了卧床,表现出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飞快完成了贴身。
因为比道格拉斯要矮上许多又没有武器,她并未试图瞄准太阳穴、眼睛或下颌等弱点,而是手肘和膝盖并用,或下砸或上撩,屡屡直攻下三路,逼得道格拉斯不断后退,眉头直跳。
两个人在不大的房间内辗转腾挪,急促脚步踏得木地板嘚嘚作响。道格拉斯不想拖延,瞅准机会,侧过身体肩膀下沉用手臂挡下玛琳的肘击后反手抓住女孩胳膊借力使力地向下一拽、一带,配合“摔跤术”的手段让玛琳短暂失却了平衡,向前倾倒。
他不敢大意地反手将玛琳手臂扭到背后,紧逼两步依靠自身体重将女孩压制在了地面上,语速飞快低声说道:“等等,你还记得梅丽莎吗?”
正欲用力蹬踹道格拉斯小腿骨骼以做挣脱的玛琳闻言愣了一下,动作随即中止。
她侧过头看了看道格拉斯的脸,似乎在分辨什么。
想起自己做了一定伪装,道格拉斯用小法术去掉脸上本就不太精妙的妆容,露出了脸侧标志性的疤痕。
这让玛琳迅速认出了他,认出了这是那天出钱把自己送上火车的好心人。
她沉默片刻,试探道:“你先放开我……”
道格拉斯也货真价实地犹豫了几秒,松开手后立刻闪到旁边,见玛琳没有多余的动作才松了口气。
看到罗恩那副样子后,他一点也不想体验鸡飞蛋打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各自退后了几步拉开距离,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宜聊天的道格拉斯憋住一箩筐的问题,对着仍然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罗恩撇了撇嘴:“你要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吊起来!”玛琳认真说道,“吊起来,吊到门口去,让每个人都看这个狗娘养的家伙被驴干屁股!”
道格拉斯表情有些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放慢语速说道:“他肠子都流出来了,活不了那么久。我帮你把他吊到外面去,然后你跟我走……你也跟我走。”
后半句是他转过头对着那个在角落里目光放空装作没看到这一切的另一个妓女说的,尽管很难判断后者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玛琳倒是皱起了眉头:“我不跟你走,你肯定是那种,那种警察吧!叫什么来着……”
她半天也没想起来义父告诉自己的那个单词是什么,道格拉斯一边绕过她低头观察了一下罗恩的情况,选择把对方脸上缠的布条先弄掉,一边随口说道:“你是说官方非凡者?”
在覆盖脸部的布条被一圈圈揭开后,道格拉斯探了下罗恩的鼻息,发现这家伙哪怕肚子上被豁了个口也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人真是在什么时候都能活下去的生物啊……道格拉斯略作思考,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盛满绿色药水的小瓶子,把药水灌进了罗恩嘴里。
“对对,就是官方非那个……呃,你在给他喝什么?”
看到道格拉斯的举动,玛琳像护食的野猫般立刻凑了过来,面色不快地盯着他。
“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他伤得这么重。”道格拉斯随口回答着将空瓶收好,然后扯过床单开始包扎罗恩肚子上的伤口,“对于这种人来说,死亡太过仁慈了,失去权力失去地位才更能折磨人。”
从意气风发地被手下簇拥到尸体一般躺在地上叫人摆弄,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让一个手握权力的人变成狗都不如只能等死的残废,这就是非凡力量可以做到的事情……道格拉斯用久经锻炼的包扎手法将能捡起来的东西都塞回罗恩肚子里,确保至少搬运时不会掉出来。
而玛琳蹲在他身边,双臂抱着膝盖,下巴也搁在膝盖上,静静看着。
她的下颌和胸口还满是半凝固的罗恩的鲜血,神情却有些稚态,就像童年时伸手按住一只蚂蚁去观察它是如何慌张挣扎,就算不小心碾死了,也只是弹去手指上粘的污垢那般轻松。
道格拉斯侧头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去把血洗掉,快点。”
“噢。”
虽然刚刚做出一番血腥暴力的举动,但玛琳身上还保留着某种顺从的习性,道格拉斯说了,她就老实地去盥洗室冲洗掉了身上的血渍,至于衣服好在本就是黑色的,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端倪,更何况她身上这衣服连蔽体都困难。
好极了,剩下就是把这个玩意儿和两个大活人带出去……几乎把罗恩捆成了个粽子的道格拉斯左右看了看,先是打开房门把刚刚被自己折断脖子的那个黑帮成员拖了进来,剥下衣服套在罗恩身上。
接着他示意玛琳带上房间里另一个女孩,趁着还没人注意这边,一人扛着一个,走向相隔不远的仓储区域。
在深夜,那里几乎没有人出入,也许会有一两个负责清点物资的服务生或者搬运东西的短工,相对容易糊弄。
就在快要绕出仓储区域重新回到大厅时,一个打着哈欠神色疲倦的服务生迎面走来,对着道格拉斯和玛琳独特的造型愣了一下,虽然脚下向墙壁贴近给他们让出通道,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迟迟不能移开视线。
道格拉斯瞥了他一眼,平静吩咐道:“去给老大拿瓶红酒送到他房间。”
说着,他手中变戏法一般出现了几枚硬币,并将其随意丢向对方。
服务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小费,十分敬业地堆起笑容,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那个,我叫几个人过来帮您吧,楼上还有空的房间。”
道格拉斯刚想骂两声是我的事重要还是老大的事重要之类的话赶走对方,却骤然感到了某种恐惧:
那就好像是普通人面对恶棍面对黑帮成员时难以抑制的胆怯和害怕!
但作为非凡者,他轻易调整好了自己的认知,不像那个服务生一样忽然打起冷颤、低下头颅唯唯诺诺。见状,道格拉斯只是提高声音呵斥了一句“别让老大等得不耐烦”,就成功地将服务生赶走,没有再被纠缠。
而后,他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地看向玛琳,问道:“刚才是你干的?”
玛琳抬起下巴很是自信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这个能力叫什么,只知道自己能让人害怕,让人退缩,立刻就使用了出来。
没见过的能力,这又是哪条途径……道格拉斯按捺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带头从后门走出了“小夜莺”,又绕了一圈回到“小夜莺”大门处,这里虽然仍亮着灯播放着舞曲,但时间已晚,已经看不到出入的人,连看守都不知跑去了哪里。
和那些通宵营业尽可能多接客来赚钱的棚屋不同,“小夜莺”这类场所的消费人群接近中产,有钱的同时也有了固定的作息,固定的工作,不会无休止地彻夜狂欢,如果不打算过夜,很多客人在十一点钟左右就会离开。
到了门口,玛琳立刻兴奋起来,指着悬挂在大门上方被切割装饰成夜莺模样的木质牌匾,对道格拉斯说:“挂在这里吧!这样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
那确实是都能看见……道格拉斯目测了一下高度,将罗恩丢在地上,故技重施地又把那身衣服扒掉,拧紧,扭成粗陋绳索状。接着他用力将这粗陋绳索一端向上抛起,伴随着恰到好处吹起的微风,尽管缺乏配重,绳索也绕过了横梁顺利垂落,让道格拉斯成功将罗恩大头朝下地吊了起来。
基于那几口药剂的能量,罗恩此刻竟然勉强睁开了眼睛,模糊而茫然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上下颠倒过来,随后,肚子里乱七八糟的杂物因为重力压迫在他的胸隔膜上,带来了难以被忽视的坠落感和窒息感。
罗恩痛苦地试图张开嘴巴求救,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仔细看去,他的口中还塞着自己那根东西和点缀着蕾丝边的轻薄内衣,这让他看起来十分荒诞、可笑。
而在他身后的建筑内,同样是辉利党头目的“小夜莺”经理勒内正在台灯下和会计一起翻看账本,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勒内头也不抬地打了个手势,会计很有眼色地去开了门,看到外面一个疲倦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瓶1342年份的红酒和冰桶、酒杯等。
会计以为是勒内提前安排,侧开身让服务生进了屋内。勒内稍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沉声问道:“谁让你送酒来的?”
“啊?”服务生有些茫然,一边茫然一边诚实地说道,“有人和我说,送,送一瓶红酒到老大房间……”
作为一个服务生,他认知中的老大自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勒内是个表情阴沉的消瘦男人,他沉默地凝视着服务生,看得后者禁不住缩起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会计反而笑了一下,富有职业素养地瞄了一眼这瓶红酒的档次和大致价格后,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说道:“去送给罗恩老大,那个晚上和经理一起喝酒的。”
“哦哦……”
服务生恍然大悟,一边忙着鞠躬道歉,一边就要向后退去,却又被勒内叫住。
后者有些疑惑有些凝重地站起身,右手习惯性地掸了掸并无褶皱的正装下摆,问到:“叫你送酒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的脸上有道疤……”话一说出口,服务生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毕竟混帮派的脸上有疤根本不能算是个特征,他立刻补充道,“还有,他的眼睛是,是黄色的!”
鲁恩人眼睛的颜色无外乎深浅不一的蓝色、绿色、棕色,北方有些人是深灰或红褐色,其他色系很少见到。
“叫几个人去罗恩那里看看。”勒内立刻转头对会计说道。
以他对罗恩的了解,那个粗俗的家伙根本不屑于品尝红酒,只会逮着烈朗齐喝个没完!
看到勒内的表情,会计立刻应了一声,但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几人就听到了阵阵嘈杂和脚步声靠近办公室。
勒内将账本锁进保险柜中,快步向外走去,只看到一个帮派成员惊慌失措地冲了过来,有些结巴地对自己说:“罗恩老大、老大他不见了!房间里都是血!”
“去找。”勒内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沉声吩咐。
作为头目,他虽然有着不好的预感,却必须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
在几分钟之内,被发动起来的辉利党成员们就找到了挂在大门口招牌下的罗恩。
他们小心翼翼把罗恩解下来搬到大厅的桌子上,随后沉默地在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互相交换着惊慌与恐惧的眼神。虽然不是没经历过街头拼杀,但罗恩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了就感到下身一凉。
尤其是罗恩竟然还活着!
这个平日里手下众多,又有钱又有势力的头目现在像条死狗一般躺在桌上喘息,不断发出奇怪声音的样子让很多人都不敢直视,难以想象罗恩遭遇了什么。
就连到场看到这一幕的勒内此刻心中也十分震惊,因为罗恩那被人切掉器官剖开肚子的手法不像是普通的仇家所为,似乎隐含着某种象征意义般惊悚诡异。
但在众多下属的注视下,勒内还是走上前去,心情复杂地弯下腰靠近罗恩的面庞,低声问道:“还能说话的话,就告诉我是谁干的,我来替你报仇。”
“呜、嗬……”
罗恩嘴里连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被清理掉,见到勒内,他眼中回光返照般出现几缕光芒,充满仇恨地试图发出声音:“婊该死的、子……我她、把要死……”
他努力了很久,但缺氧过一段时间的大脑似乎受到了损害,无法清晰表达出意思。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勒内默默直起腰,去查罗恩今晚带进房间的两个妓女的事情他早就吩咐过,甚至已经将资料拿到手了。
确认罗恩无法提供更多情报,那样巨大又被各种东西塞满的伤口显然也无法医治,勒内最后看了一眼昔日同僚,冷静地对聚集起来的帮派成员们说道:“罗恩这些年为帮派立刻不少功、带大家吃了不少肉,这都是你们亲眼看到的!作为朋友,我会结束他的痛苦不让他继续遭受敌人的侮辱,让罗恩能够早日回到主的国度!风暴在上!”
说罢,没有在意成员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勒内从会计手里接过左轮,十分流畅地完成了装弹,瞄准,射击的步骤。
罗恩生命的最后一秒钟,只看到了指向自己的枪口,看不到自己挣下的金镑,看不到那些号称要追随他一辈子的手下。
他躺在那里,轻而易举地被子弹洞穿头颅,红红白白的液体四下飞溅,得到了并无什么特殊的死亡。
完成了既定的任务,勒内无声吐出一口气,有些嫌弃地掸了掸沾上液体的正装下摆,把维持场面的事情交给心腹,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换了件外套来回踱步思考。
当然,他没有忘记叫上好几个手下进入房间,贴身保护自己。
杀死罗恩的人也许还停留在附近!
然而静静地思考了半晌后,勒内再次抬起头想要吩咐什么时,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灰发绿眸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对面,单手托腮含笑注视着自己。
勒内猛地从思绪中惊醒,踉跄后退的同时一手拔枪,刚要开口呼喊那些又瞎又聋的手下,就惊恐地看到站立于房间四周的打手们身上窜起了炽热的蓝色火焰,伴随着刺鼻的硫磺气息,那些打手们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就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般悄然融化成了灰黑余烬。
这地狱般的景象令勒内当即双腿一软,充满畏惧地跪倒于地,那副冷静阴沉的面具被彻底撕碎,他此刻只能颤抖哭泣着发出求饶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嗯。”那男人应了一声,懒散地说道,“不杀你,我是来推销的。”
“……”勒内顿时怔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是真没见过推销员上门就把自己的打手都当蜡烛点了这种大场面。
见到勒内这副模样,男人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罗恩是被谁杀死的吗?那家伙叫道格拉斯,是个赏金猎人,他今晚乔装潜入了这里,杀掉了罗恩。”
赏金猎人……道格拉斯……勒内觉得自己还能听懂并记住这些单词简直是种奇迹,甚至活着本身就是种奇迹!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没敢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罗恩刚刚出五镑悬赏这个人……是,是因为这个,他才对罗恩动手吗?”
只是五镑而已!
哪有赏金猎人会因为五镑就追上门杀一个黑帮头目?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拿出一笔钱,拜托中间人或情报贩子牵线讲和的!
“不,”男人否定道,“是因为道格拉斯是个非凡者。”
“非凡……”勒内重复着这个少见的单词,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是很了解。
他虽然是个头目,但更注重经营赚钱,辉利党本身也不是特别有战斗力的那种,因此只是听说过有些帮派内出现过特别奇异、特别能打的人,似乎就被称作“非凡”。
“是啊,只有非凡者,才能对付非凡者。所以,我是来向你推销‘非凡’这种商品的。”
男人继续笑眯眯地说。
勒内额头贴着地板冷汗涔涔,很没有底气地推辞道:“这,这,大人,我还不是辉利党的老大……”
原本罗恩被仇杀的事情,他也是要报告老大的,更别提男人突然说的什么非凡。
勒内根本听不懂,也没有做主的胆子,只希望这个可怕的男人快点离开!
“这个倒是没关系,因为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了。”男人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不快,反而声调扬起,显得相当乐在其中。
啊?
“小夜莺”经理的大脑一片空白,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登时将身体伏得更低,瑟瑟发抖,直到被男人踢了一脚。
“去准备一个宽敞点的地方,准备几个人,一些材料……”他报出了一连串名称,说完也没管勒内是否记住,就弯腰拎起经理的衣领抬起手臂轻松地将人摔出了门外,吩咐道,“越快越好。”
勒内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男人并不担心那家伙借机逃走,伸手拿起放于勒内桌上镇在冰桶中的红酒看了看年份,便将其一把捏碎,连着玻璃碎片带酒水统统丢进口中,咀嚼吞咽好不快活。
“贝克兰德真是个不错的城市啊……”
他悠然地双手垫在脑后向后一靠,充满期待又十分耐心地等待游戏开始的时刻。
而在东区的另一个街道的某处房间中,道格拉斯毫不知情地将滚烫的锅具从炉灶上移开,将一锅熏肉烩黑面包放在了桌板上,没有在意桌面被锅烫出一圈焦黑的痕迹。
这样的痕迹已经快把旧桌板盖满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在桌子对面,玛琳和另一个叫安妮斯的女孩坐在一起,皆是双眼放光地看向那锅食物。
道格拉斯忍不住又朝锅内看了一眼,并不觉得那些口感如同木柴般的东西只是加自来水煮煮能变得多好吃。
不过,作为安全屋之一,他能从橱柜里找到可以吃的食物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平时不固定的乱晃,他很少在安全屋内储存食物,尤其是夏天,那太容易变质发臭了。就算是熏鱼和黑面包这种几乎没有水分的东西也无法存放太久。
毫无胃口的道格拉斯手里攥着木勺子,无奈叹气:“等一下再吃,太烫了。”
“我不怕烫。”玛琳当即反驳,并出其不意地从道格拉斯手里抽走了木勺,迫不及待在锅里舀了一块熏鱼肉塞入口中。
她当即被烫得连连呼气,表情有些狰狞,咀嚼的动作倒是一刻没停过。
胆子小的安妮斯看了看玛琳,又看了看道格拉斯,手指扣紧了桌面,不敢说话。
这看得道格拉斯更加头大,直接给她发了一把勺子,然后坐在对面看着两个小姑娘不过十几分钟就打扫掉了半锅食物。
玛琳吃饱喝足地摸着肚皮打了一个饱嗝,随后注意到道格拉斯一直盯着自己看,立刻警觉坐直瞪了回去。
这与道格拉斯最初见到她的那天完全不同,那一天的玛琳表现得相当麻木、相当谨小慎微,几乎没有什么主动的表达。
不过仅仅几天,玛琳就如同小型的食肉动物一样,获得了一种蓬勃的攻击性。
旁边那个同样吃饱了的安妮斯就无缝恢复成了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的状态。
道格拉斯倒是不怕她,实践证明了玛琳虽然是擅长格斗的那一类非凡者,但显然对非凡力量的运用只源于本能,比较粗浅,还能够应付。
至于为什么这样粗浅的技术都能把罗恩弄死,那只能说明上了床的男人是没有脑子只用老二思考的。
道格拉斯按了下额头,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玛琳是什么途径?是谁给她的非凡特性?那个人又在哪里?
考虑到玛琳的态度和明明说了不跟他走又因为自己说要做饭就跟了过来的智商,他放弃了单刀直入,选择旁敲侧击问到:“除了罗恩,你还想杀谁?”
玛琳当即被问得一愣,警惕心消失了大半,认真地盘算起来,报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名:“罗布,阿娜,汤米……”
这都是谁啊……道格拉斯耐心听完,只知道罗布是那个哄骗玛琳要带她私奔,结果其实有家室有孩子的那个工人。
他没有去纠结细枝末节的问题,追问道:“都杀完了之后呢,你要去做什么?”
“都杀完之后?”玛琳皱起了眉头,遵循着本心直接反问回去,“怎么会杀完呢,有那么多的人,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道格拉斯一时噎住,无法反驳。
因为这种无法反驳,他几乎想要闭上眼睛,装作从来没有看到过玛琳,让她就这么离开。
沉默片刻后,他吐出一口气,对玛琳说:“你身后的橱柜里有一把砍骨刀,你拿走用吧,我用不上了。”
见玛琳犹疑地看着自己,他又笑了笑,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不拿把刀,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去杀其他人?”
说得也是……想起要杀掉的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中,有些比道格拉斯更高更强壮,玛琳就觉得拿一把刀也是十分必要的。
义父说过,杀人的手法每次都一样迟早会被人抓到,所以她不能每次都靠着上床来杀人!
她侧过身体,边用余光注视着道格拉斯的动作边拉开了身后的橱柜门,果然在其中过看看到了一把锈迹斑斑、几乎和她手臂等长的大刀。
她把刀拿出来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安妮斯脸色刷地一下变白,竭力后仰身体试图里玛琳远一点。
玛琳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她觉得这把刀十分符合自己的审美,重量也刚刚好,于是笑呵呵地看向道格拉斯,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后者手指微动,向自己甩出了一张银色的薄片。
道格拉斯嘴巴开合,轻声却清晰地吐出了“绯红”这两个赫密斯语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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